文:沙漠之舟 图:来自网络 迄今为止,在沛县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微山湖畔曾经有过一所大学——"沛县五·七农大"。知道它的人寥寥无几,而我就是这所大学的首届,也是末届的学员。 1976年4月底,我接到公社的通知,让我去"沛县五·七农大"农师班学习。我当时在村小学临时代课,1975年被大队推荐上大学未果。就当时的情况,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只有准备行李前去报到了。 "农大"办两个班,一个农师班,一个电工班。每个公社推荐四人,两人上农师班,两人上电工班。我和张玲上农师班。 五月底的农村,到处是一片葱茏,万紫千红。五月五号那天的下午,我和张玲每人骑一辆自行车驮着行囊前往学校报到。我们骑车来到了县城,打听好去"农大"的路线,就顺着沿河向东行驶。 一过李集公社的所在地,村庄就明显地稀疏起来,田野显得宽大空旷,绿油油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路上的行人也显得稀稀拉拉。我们到了一个从未涉足的地界,可我们无心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路向东,终于来到了"学校"。 所谓的"学校",它的前身就是"沛县五·七干校",院子的大门朝南,中间一条南北走向的沙子路,路两边是几排高低不同的平房。 路西的中间段是院内最宏伟的建筑,那就是连着厨房的餐厅兼会堂,后来也是我们农师班的教室。院内无序地摆放着大型东方红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和犁耙,大卡车等等。 报到后,我和张玲被安排在路东最后一排低矮的砖瓦房里住宿。一间狭窄的宿舍,后墙有一个两扇的小玻璃窗,前面是一扇小木门和一个小玻璃窗。我和张玲对面铺床,靠窗用砖砌起来,放上一块水泥板就是我俩的书桌兼梳妆台了。后来又住进来一位姓刘的女同学,我们仨成了室友。 五月七日,开学典礼在会堂隆重举行。参加典礼的有县委书记徐振东,宣传部部长,教育局局长等领导同志。校长邓连生和县里的领导同志在主席台就坐。 会上徐振东作了重要讲话,他说:"五·七农大是一个新生事物,她是镶嵌在微山湖畔的一颗璀璨的明珠,是雨后的春笋,充满勃勃生机,充满无限美好的前景。希望学员们一边学习,一边劳动,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徐振东书记还向学员发放了劳动工具。学员代表上台表决心,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在"农大"学习,生活是单调乏味的。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去就餐,就餐后就在餐厅里开始上课。我们学习的课程有两门,语文和数学。 语文没有课本,全是老师和同学们刻印的学习资料。大部分是古典文学,古诗词和毛主席诗词。什么周敦颐的《爱莲说》,刘禹锡的《陋室铭》,曹操的《龟虽寿》,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杜甫的《春望》,还有乐府双璧《孔雀东南飞》、《木兰诗》。毛主席的诗词主要学习了《沁园春·雪》、《长征》、《咏梅》等。 教我们语文的韩敬海老师是位博学且教学有方的人,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皙的面庞,大眼睛双眼皮,戴一副黑边眼镜,具有学者风度。虽然当时学员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他总是细心地给大家讲解,用一口流利的标准语朗读和领读课文。 数学,我们只是迅速、粗略地学习了初中阶段的课本知识,每天做大量的题目。语、数两科唯一的优点是只学不考,因此,即便是那些小学毕业的学员也没有后顾之忧。 晚饭后,是学员们最快乐的时光,大家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三三两两地徜徉在大堤上,田间阡陌,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和遥远隐约的村庄,心中不免发出诸多的感慨和希冀。韩老师是位平易近人、善于交流的长者,他常和学员们一起散步,交流思想,讨论解决学习上的难题。 到了晚上,到处一片漆黑,同学们大多躲进了蚊帐里,因为湖里的蚊子咬人是最凶的。只要叮你一口,就会奇痒无比,让你不停地抓挠。 你听,隔壁传来了小提琴的演奏声,那是军转干的袁副校长带来的女儿在拉小提琴 ,她每天都会拉一段非常忧伤的曲子。 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从大城市来,她大概十分厌恶这里的荒芜,厌恶这里的住所,厌恶这里的伙食,甚至厌恶我们,因为她平时总是表现出对我们的不屑。其实也是,那时,我们这些孤陋寡闻的农村孩子还不知道小提琴为何物呢! 电影放过几次,如《决裂》、《奔腾的小凉河》、《上甘岭》等。记忆最深的是《决裂》,就连主题曲还记忆犹新"满山的青松青又青啰,满山的翠竹根连根啰,新型的大学办得好唻,他和工农心连心那,光辉的道路毛主席来指引,共大培育着一带新人……" 因为这部电影顺应了时代的潮流,女主角田春苗被粉饰得光彩照人。其实那时每一个人心里都在纠结,凭一手老茧就能上大学,张铁生交白卷也能上大学,黄帅反潮流能当英雄,那我们还学习文化课干什么?批判大会也召开了多次,主要是批判了孔孟之道和林彪的反党言行。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转眼间过去了。麦子熟了,金黄的麦浪把大地装扮得殷实厚重。学校在微山湖里的几百亩麦子急待收获。 两个班的男生分成多个小组,日夜轮流跟着联合收割机到湖里接麦子、运麦子。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筋疲力尽。我们农师班的女生被分配到厨房帮助大师傅们做饭。我的差事比较轻松,每天在学校广播室里,都会播送一些关于麦收进度的报道和好人好事一类的文章。 我们虽然看不到千里沃野金黄的麦浪,联合收割机来往穿梭作业的身影,但我们欣喜地看到了校园的麦堆在不断地增大!增大! 七、八月份是天气最炎热的时间段,上级部门又提出要防震抗震,我们只好把宿舍的双人床搬到校园内,两两并拢,吊起蚊帐,在院子里过夜。 在院子里住宿比在狭窄的宿舍内住宿,热闹了许多,黑灯瞎火的,大家躺在蚊帐里天南地北地瞎侃。有一个夜晚,约凌晨四点钟光景,朱主任的妻子突然惊呼:"地震啦!地震啦!"全校园的人无一不惊恐地迅速起床,惊恐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原来朱主任他们一家是从唐山大地震中死里逃生调来此地的。司机师傅发动汽车准备出车,这位被地震吓破胆的女士就大呼起来了。还好,有惊无险,不过大家都被惊得睡意全无,一直吵吵嚷嚷到天亮。 九月一号,学校就要开学上课了。由于教师缺乏,我们农师班学员只好提前毕业,立刻奔赴各自的教学岗位,开始了教书育人的生涯。 也许你觉得这些过往没什么好写的。但它对于我来说,毕竟是特殊年代的一段特殊经历。 2016年夏天,我和同学相邀去"沛县五·七农大"旧址看看,算是故地重游。谁知到了那里,堤坝依旧,河流依旧,"沛县五·七农大"的校园已变成了新开发的"微山湖渔村"。 从大门外竖立的大型广告牌可知,这里是一个集娱乐、餐饮、住宿、观光旅游为一体的服务区。可从一幢幢空空如也的楼堂瓦舍,杂草丛生的院落看,这个新开发的"微山湖渔村"早已夭折了。它像"沛县五·七农大"一样只有短暂的生命力。 回忆青春葱茏的岁月,所有的经历都历历在目。 在沛县曾经有过一所大学,我当年在那里读书,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