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秀山党史丨秀山剿匪一年回忆

　　◎柳义文 1
　　1949 年 11 月 5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酉阳军分区一团（又名柳支队、川东 军区十三团）从湖南常德出发，随二野主力沿川湘公路向大西南进军。当时 我任这个团的副政委，因团长、政委尚未到职，部队的指挥是我同副团长赵 金瀛共同负责。由于大军胜利挺进，国民党防守川东、鄂西一线的宋希濂部 闻风逃窜，我团离开常德才三四天，属酉阳分区所辖的秀、酉、黔三县即宣告 解放，急切等待接管。18 日进至湘西所里（今吉首市）便奉命将我二营三个 连全部分遣，从所里先车运赶赴秀山、酉阳黔江 3 个县，分别编为 3 个县的县 大队，实施接管警备工作。21 日在秀山县人民政府贴出布告的同时，我团作 为军分区的机动兵力，也驻扎秀山县城，协助县政府抓好接管。待局势稍 定，便调至酉阳与秀山之间的龙潭镇维护这一带治安。接着二野交警支队 一部，补充编为我团二营的建制序列。此后随着局势的变化，便逐步担起了 秀山剿匪的重任，与县大队及各路友军紧密配合，在一年的艰苦岁月里共进 行大小战斗数十次，歼灭敌对武装力量及其裹胁的群众队伍共 9900 多人， 实现全县基本净化。回忆这一年剿匪的进程，大体经历以下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1949 年 12 月至 1950 年元月），匪患乘机四起，秀山县城失陷。
　　我部进驻龙潭后，首先主要是了解情况，维护交通治安，支援大军西上， 展开接管和争取地方团队投诚。开初在我大军胜利挺进的威慑下，敌人未 敢蠢动，各级旧人员大多数听命于我，照旧供职。秀山县民众自卫总队的 三、四、五中队经上层统战人士熊绍韩，杨通惠的劝导向我投诚后，原封不 动，分派执勤，都还没有发生问题，有点象和平解放的样子。
　　但＂和平解放＂并不和平。当我大军过后，县里兵力单薄，还未来得及处 理散藏民间的大量兵器，匪患便乘虚四起。特别是 12 月初，国民党第八区 专员庹贡庭秉承张群、阎锡山旨意，由重庆返回酉阳，召集陈铨、谢建安、杨 树臣、瞿波平、彭雨清等地方武装头领，组织＂川黔湘鄂民众救国军＂，并委任 秀山杨卓之为该军＂第八纵队司令＂，杨便在秀山加紧勾结煽动地方各级当 权派，策反已降我之地方武装，与国民党县长李琛，秀东熊子云，秀南简国 安，秀北陈光佩狼狈为奸。一面造谣蛊惑人心，说什么＂国民党已经打回来 了，正在总攻长沙和涪陵＂，一面网罗地主、恶霸流氓、地痞惯匪、特务以及国 民党残兵败将，裹胁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全县组织反革命政治武装达 39 股，4000 多人枪。到处破坏公路交通和通讯设备，阻止群众向我交粮，进而攻打 我各级人民政府，杀我工作人员，使局势变得极为严重。12 月 4 日，我团首 次奉命进剿秀山石堤反叛武装黄增尧部，虽以强大的火力和五名伤亡的代 价，暂时压制和赶走了敌人，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1950 年元月上旬，先后 分遣部队进击巴蕉坨和麻旺两地匪徒，更付出了伤亡两个排、一个班的惨痛 代价。面对当时酉、秀、黔匪势猖狂，多达 152 股、15000 人枪的严重局面，我 们只能按照分区指示，以全力确保龙潭的安全，使元月 30 日秀山失陷后，撤 离县城向龙潭靠拢的县人民政府得以站稳脚根，待机收复秀山。
　　第二阶段（1950 年 2 月至 4 月）收复秀山县城，扩大控制地盘。 秀山失陷以后，各路反动武装纷纷开进县城，搞得乌烟瘴气。杨卓之、熊子云炮制成立了地方维持会，又＂函请＂湖南国民党暂编二师师长周燮卿 ＂派兵援助＂，＂亲临治理秀山＂。10 日周率部 400 余人枪入城，宣告成立＂湘 黔川鄂忠义救国军＂总司令部，委杨、熊为师长。还提出秀山县长及总司令 部各级官职人选，定于 2 月 22 日召开全县乡、镇长、参议员、乡民代表主席会议选举县官，妄图长期占据秀山，气焰十分嚣张。 这期间，川东军区派来的剿匪主力九五团抵达酉阳，军分区的攻击力量得到加强后，便遵照军分区的作战部署，我奉命正式组成秀山县剿匪指挥 部，由军分区参谋长赵梁材任指挥长，副团长赵金瀛任副指挥长。秀山县委 书记于吉仁任政委，我任副政委，统一秀山剿匪事宜。决定与九五团扫荡酉 东相呼应，抓住旧历年关，乘敌不备，于正月初一进击秀山。2 月 17 日我一 团全体干战和秀山县大队、县政府工作人员，分两路向秀山轻装急进然后四 面围困秀山县城；一营在苦竹分路，经溪口巴蕉水、平阳盖龙脑至清溪，堵截 杨卓之退路，三营行到官庄向左，经三角岩过官舟桥直插平凯，阻击周燮卿 溃逃湖南，县大队行到官庄向右，由泥沟河过梅江河，经太阳庙迂回城北涌 图，截击陈光佩部逃窜平阳盖，二营随指挥部和县府居中，进至七星集结待 命，负责正面攻击县城东南，意在由东向西将反革命武装赶出县城，一举全 歼于城外的飞机场。18 日拂晓发起总攻，一阵猛打猛冲，使敌手足无措，只 顾逃命，未敢还枪抵抗。此次战斗，共毙敌 58 名，缴获电台、电话机各一部、望远镜一付、骡马数匹、步枪 68 支、手枪 5 支、子弹 2337 发，及一批物资。 一举收复秀山县城后，各路反动武装避我锋芒，潜逃到周围边境游窜。
　　我剿匪指挥部抓住这个时机，遵照分区＂迅速分遣，安设据点，以点制面＂的 指示，部署一营（教导员王恒珍、副营长牛福祥）驻清溪、龙凤；二营（营长李 有才）驻石耶，流动至中平、吏目；县大队（副大队长许金城）驻龙池、妙泉；三 营留县城作机动。先确保城镇、公路交通及富庶区的安全，再抽出机动兵力 四出清剿，扩大控制面。3 月份秀东保安、里仁敌人活动猖狂，赵参谋长亲率 二营首往进剿，钱汉杰（里仁乡长）部 200 人枪被我一触即溃。不久秀西杨 奠川部气焰嚣张，我一营侦知底细，于深夜直入葛麻寨予以重创，毙伤俘敌 60 多名，缴获步枪 40 余支、子弹千余发。经我这样不断相机出击，使得敌人 未敢轻易集股向腹心地区活动。加之结合军事进剿，普遍进行政治争取瓦 解工作，召开各界人士代表会议，宣传党的政策，解除人们思想疑虑，使原叛 的乡保武装，陆续向我悔过缴械。到 4 月末，便又收缴长短枪支 671 支子弹4000 余发，恢复工作的乡扩大到 23 个。第三阶段（1950 年 5 月到 9 月 15 日），全县匪势再起，敌我相持对峙。 因我对窜往边缘之敌未来得及穷追痛歼，使其得到喘息之后，已被打乱的组织系统，又得以重新集结作乱，而出现第二次反复。6 月美帝侵朝战争爆发，敌人又大肆造谣说＂: 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了，美国已帮助蒋介石全面反攻＂。煽起一股反革命浪潮，秀东及东南乡镇又复叛变。熊子云、钱汉 杰重新扯起叫＂川黔湘鄂自卫救国军＂旗号，袁文述、石维涛于 5 月 27 日在保 安乡王金山成立了＂川湘鄂边区人民自卫救国军＂，徐雅南（保靖人）、杨树臣（中平人）、罗宏锦（松桃人），于 6 月 21 日在大板乡，又拼凑了＂川湘鄂三省边区人民自卫救国军＂。这三股约 2 千人枪，与西路杨卓之、南路简国安、北路陈光佩约 1500 人枪遥相呼应，不断向我中心地区袭扰。 这一时期我在战术上，继续巩固。＂以点制面＂，并针锋相对，＂匪变我变＂，＂以分散对分散＂，＂以集中对集中＂，始终保持军事上的主动权。7 月部 队复员、补充、整顿完毕，借庆祝＂八一＂扩大军威。我团于 7 月 31 日 17 时到 翌日拂晓前，有计划地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出击。驻守清溪、龙凤的一营， 以两个连集中向孝溪、峻岭、坝芒、塘坳、茅坡一带奔袭，驻石耶的六连，以两 个排向吏目方向搜寻，驻龙池、妙泉的县独立营，搜剿宋农、永兴一线，驻县 城机动部队的四、五连及团直两个排，由二营长率领，出县城经迎风、红岩， 向雅江、中平、岑溪、梅江、钟灵等乡作弧形运动，行程 120 华里。拂晓前经过莲花回城，睡眠三小时后，＂八一＂上午 9 时集合成二路纵队，连同团直整 个部队，一律肩枪上刺刀，到南门飞机场开会游行。赶场的群众见城内这么 多解放军，而又听说昨夜东西南北都有解放军搜剿，认为秀山剿匪部队起码 有两个团。经这样大张声势；敌人心惊胆颤，不敢轻举妄动。群众心里踏 实，进一步向我靠拢。8 月份，李琛、杨卓之前往贵州沿河参加沿婺会议，重 新建立了以陈铨为首的＂川黔湘鄂民众自卫军总司令部＂，之后，活动更为猖 獗。他们加紧与贵州投降后又叛变的国民党 327 师彭景仁、328 师蔡世康残 部以及甘龙陈友瑞、沿河杨通贤相勾结。并在甘龙口板凡山（应为板拍山） 召集秀山各股反动武装头领，重新建立＂秀山人民自卫军总司令部＂，统一指 挥全县反动武装向我反扑。陆续集聚人枪 4 千多作拼死挣扎。公然策划要在 9 月 4 日再次攻占秀山县城，与我争夺秋收粮食。事前李琛下令全县，封 锁我县城、平凯、清溪、石耶粮道，断绝我县府和驻军的粮食。到期杨卓之简 国安、蔡世康、陈友瑞等带领反动武装 1500 人，装备 19 挺机枪两门六 O 炮， 进至马鞍山、客寨坡、栏杆洞，摆出主攻我清溪、龙凤据点的架势。进攻前， 先砍断我石耶妙泉两地电线杆，截断我与外界的通讯联络。秀东的石维涛 部还插至龙池潜伏，防阻驻龙潭的九五团增援秀山。秀北陈光佩率部于深 夜下回星、经贵图，向我县城靠近，妄图偷袭县府，搞＂中心开花＂。对敌人的 这一套险恶行动计划，我团了如指掌，并视为秀山剿匪的关键战斗而作了周 密部署。9 月 4 日战斗一打响，我驻守龙凤据点的部队，机智沉着，以攻为 守，先发制人，强占有利地形，用强大的火力压制住敌人，炮声震天动地，使 敌人未能前进一步。一天激战，毙敌前线总指挥官、大队长刘正清、分队长 杨玉坤以下 125 人，伤敌副司令简国安等 101 人，生俘 32 人，缴获部分军用 物资，迫使余敌窜回老巢，一举粉碎了敌人再陷秀山的迷梦。
　　第四阶段（1950 年 9 月 16 日至 12 月底），开展东西会剿，实现全面净化。
　　9 月 10 日，我团营以上干部到酉阳参加分区召开的军事会议，听取传达 川东军区对四省边区土匪开展会剿的指示，讨论了军分区会同湘黔鄂友邻 部队的作战部署。新任一团团长何志远正式到职，一起回县组织实施会剿 作战计划。
　　这时秀山的敌情，因主要头目尚未捉拿归案，呈时分时合、时起时伏态 势：秀西、秀北仍以杨卓之、陈光佩为首，大小 23 股，1400 人枪，秀东以熊子 云、王西之、袁文述、石维涛为首，大小 58 股 2000 人枪，秀东南以简国安、杨树臣（中平人）与湖南徐雅南、贵州杨恩贵、高竹梅等为首，共 3000 人枪。其 活动规律，东路以八面山为大本营，同酉阳杨树臣、龙山师兴周、瞿波平紧密 勾结，西南路以梵净山为大本营，与贵州 327 师彭景仁 328 师蔡世康及沿河 杨通贤部狼狈相依。
　　根据敌情分布及其活动范围，这次会剿在军分区司令员伍国仲的直接 指挥下，以川湘公路为界。划为东、西两大战场，9 月下旬同时开展进剿。
　　东线战场：即川湘公路以东，包括秀山龙池、官庄、石耶、雅江、洪安、平马、永兴、里仁、保安、石堤、大溪各乡至酉东的酉酬、后溪直至八面山一带地 区，划为＂东集团＂。由一百团、九四团二营、九九团一营及十二军侦察营担 任清剿，最后会同湘西四十七军之四二一、四二二团，全力围歼逃往八面山 的残敌。从 9 月 25 日至 12 月底，实现了全网歼灭打尽。共俘敌小队长以上204 人，俘敌兵 1561 人，缴获武器：重机枪 2 挺、轻机枪 17 挺、冲锋枪 10 支、
　　马、步枪 1121 支、短枪 48 支、土炮 263 门、各种子弹 28563 发。主要头目熊子 云、袁文述、石维涛、黄增尧等带领少数亡命徒逃脱，后均被我击毙或抓获。 西南地区线战场，即川湘公路以西，包括石耶、岑溪、梅江、兰桥、钟灵、孝溪、 龙凤峻岭、塘坳、茅坡、溶溪至酉阳的李溪、先坝、焦溪场、南腰界以及贵州沿 河、印江、松桃边缘一带地区，划为＂西集团＂。由我一团、九五团分直一部和 酉、秀西县独立营担任清剿，分进合击，并会同铜仁军分区五四 O 团和三十 一师主力最后围歼逃窜集中于梵净山的残敌。
　　我一团主力于 9 月 23 日开始行动。25 日在甘龙口完成合击秀西杨卓之 所部各股敌军的任务后，分兵两路追歼：一路由团长何志远率领四个连进到 沿河以南，在新渡西渡乌江，配合九五团在沿河西南地区，对杨通贤、蔡世康、 彭景仁等部连续猛击，把残敌压入印、松、秀边缘梵净山合围圈内，另一路由 副团长赵金瀛和我率领两个营和分直侦察队、警卫一连及秀山独立营，于 27 日合击焦溪场、先坝、李溪及溶溪陈光佩、冉友林等部，尔后以南腰界为中心， 在乌江以东及酉南、秀北之间继续搜剿，扩大战果。29 日在沿河牛皮圹击毙 蔡世康以下 200 多人，俘敌 160 余人，全歼 328 师残部，缴获步枪 400 多支，光洋 9 挑，鸦片数千两，黄金 8 斤半，将余部压至梵净山附近合围圈。11 月 10 日。分区三团由黔江调来秀山参加会剿。14 日进至秀南岑溪 乡，主力西经兴隆黄隆坳直插兰桥，配合一团主力及分直侦察队、秀山独立 营一个连，完成对秀南简国安、杨伯仲等部合击任务，连续搜剿三天后，于 23 日回驻石耶、中平、平马、大板、峨溶，接替一百团防务。发动群众，抓巩 固工作。
　　11 月 16 日。我团在原控制的溶溪、溪口、膏田、塘坳、美沙等乡，除留三 营驻守要道，防敌回窜，团主力又分兵四路，由清溪、地坝向南压缩前进。经吏目、邑梅（今梅江）、马路口（钟灵），17 日进至云隘、三阳溪，予敌简国安、杨 伯仲以猛击，毙伤俘 110 余人。18 日向南推进，到达松桃孟溪、乌罗、洱溪一 带 ，与贵州友邻部队联络决定，采取四路＂篦梳形＂合围队形：三十一师九十 一团和九十三团，从印江梵净山西北围剿，铜仁军分区四五〇团向梵净山东 南围剿，九五团向梵净山东北围剿，我团向梵净山东部围剿。在战术上，各 进剿部队都妥善配置一、二、三线部队和前后梯队。并充分发扬猛打、猛攻、 猛追的＂三猛＂精神，不分昼夜，不分晴雨，先将股匪消灭，然后迅速分遣进 剿，肃清散匪，务求全歼净化。通过十天合力强攻猛打猛冲，除主要头目杨 卓之、简国安等各率少数人跑脱外，其余 35 股、4000 人枪，被我全部歼灭。
　　股匪基本消灭后，我两个集团的会剿部队，本着除恶务尽，立即以营为 单位，组织坚强的小分队及精干便衣武装小组，实行以＂分散对分散＂清剿散 匪，不分省、县区域界限和白天黑夜，进行奔袭搜索，使各路反动头目相继被 我击毙或捉拿归案。11 月 17 日，＂秀北总指挥＂陈光佩，在甘溪沟被我团九 连便衣小组与搜山群众活捉，11 月 18 日＂自卫救国军＂副司令王西之，在大 板乡（今川河）左右眼洞被我一百团活捉，12 月 2 日，＂自卫救国军＂司令熊子 云，在迎凤烟棚子被我三营击毙，12 月 14 日，＂川黔游击纵队司令＂简国安在 钟灵岩洞被九五团活捉。此外，在会剿中漏网的支队长以上头目袁文述、黄 增尧、杨奠川、杨树臣（中平人）、邓吉斌等 27 人均在 12 月内被我活捉或击 毙。12 月 29 日，李琛在峻岭乡东坪被我搜山群众砸死。秀山最大的反动武 装头领杨卓之，于 1951 年 2 月 11 日从贵州印江的板溪乡缉拿归案，在县城 公判处决。秀山的匪患从此净化。
　　1 柳义文，原中国人民解放军酉阳军分区一团（又名柳支队、川东军区十三团）副政委，柳义文同志是老红军，离休后住遂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