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去沙扒湾看大海

　　旧阵时，大年初一是不探亲戚的，要等年初二开年。这个习俗没太多道理，如今不讲究了。初一饮完早茶，我们就驱车一百多公里去探亲戚。当地的亲戚齐齐聚了饮茶，没必要一家一家去拜年了，这也是一种改革。
　　亲戚住在海边，顺便就看了海。海有独特的魅力，是百看不厌的。路上风云突变，下起了豪雨，正好给疲惫不堪的车洗了个凉水浴。我们去的那里有个知名度日隆的小镇，叫沙扒湾。
　　沙扒湾的民居是规划整齐的小楼，从高处望落，每一栋都四四方方像块豆腐，整个镇就是一个棋盘。纵横千余米的样子，常住人口也就万余人吧。虽然是年节，但这个有日影的下午，还是给人以静寂、松驰的感觉。这里纬度低些，春天先到这里来再往北去。街道两旁菠萝蜜的嫩果已挂满树杆，芒果也开花了，看得出来又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年份。
　　甫一抵达便急不及待去街里蹓跶，看风土人情，重点是有许多海鲜的菜市场，吃街边小吃。
　　临街的房子都开门做生意，主要给游客卖吃的喝的，吃的当然是海鲜，也有卖土特产的，也是海产品居多。让我颇为惊讶的是，菜市场里人头涌动，购销两旺。在我的印象中，许多地方年初一不怎么做买卖的，一年做到头，商家店家会歇口气，而居民早已在年前备足年货，况且，年初一是要斋戒的。
　　生蚝是当地的热门供应。有四五个卖生蚝的摊当，工人忙不迭开蚝。临街也有烧烤的摊档，这里用来烧烤的材料也是海产品居多，大宗受欢迎的当然是炭烧生蚝了，吃炭烧生蚝喝原只椰子水，原始浪漫又不上火。也有满大街悠转，满大街吆喝的凉茶，也算是烧烤的配套产品吧。
　　这里的蚝大多是本地生产，个头不大，鲜味够足，做蚝饭最好，当地人习惯用蚝仔和饭混煮，也有和鱼肉混煮的，是日常的方便吃法。广州人都知道去程村吃蚝，这里也不错。沙扒湾在程村以西三四十公里。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往海边去了。出了镇，走五分钟路程，爬一个不陡的坡，就望见大海。未见海会先闻其味，腥腥的、咸咸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其实，镇子三面临海。一面连接大陆。海边东头耸立着一座摩天轮，算是镇里的地标吧，标志着这里也是一个旅游目的地。
　　离沙扒湾不远有一个商业开发的滨海大楼盘，叫月亮湾，富力、恒大等一线地产商都进去了。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沙扒湾没有被时尚和浮躁更多的惊动，得以本来面貌示人。
　　虽然并不是旺季，但游客不少，车流缓慢。居说，到了夏天旺季，是要人满为患、水泄不通的。当地人说今年的冬天，游人也出奇的多。可能是天暖的缘故，很多人在海滩玩水，老老少少一家子来的多。从车牌看，周边的游客更多些，今时不同往日了，有车的老百姓也不怎么遵守老例，大年初一就满世界跑。
　　海边西头有一排高楼，东边的山上也有，一看就是海景酒店，我们晚上就下榻其中的一间。
　　临海而眠，枕潮入梦，往往耽于幻想，往往充满浪漫，总之，不一样的感觉。一年之中总要过几天这样的日子。我是早睡之人，去哪都是睡觉，这种感觉就没有别人强烈。
　　逛了一圈，肚子饿了，就回去准备开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海有博大的胸怀，大海赋予人类的总是无穷无尽。晚上自然是丰饶的大海餐：陈皮丝蒸泥鯭、红焖大虾、白灼花螺、煎墨鱼饼、蒸杂鱼干、蛋皮鱼卷、炒生蚝 生于斯、长于斯的海边人家绝对不会辜负大海的馈赠，他们对海产品的烹饪和享用，有着其他人无法领略的技巧和心得。
　　猪年的第一餐晚饭，主人家＂新年致辞＂的中心思想就是把酒喝好。宾主并不过于客气，推杯交盏、纵情享受。主人家精心炮制的毎一个菜肴，都饱含着对远方来客的深情和厚爱，寄托着对新年和未来的祝福和期待。
　　餐桌上的重点当然是龙虾，开边蒜蓉蒸龙虾。＂点菜点龙虾＂曾经被当做一大傻，因为价格昂贵。一斤多重、当地出产的小花龙特别清甜。上龙虾，可以说是家宴的最高规格，不是一般客人所能享用的了。由此可见沙扒湾人古风尉然，热情好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饭后，安排了好多节目，唱k、品茶、劈酒、烧烤、放烟花、放孔明灯、吃街边小吃、吹海风 我一来是渐渐疏远热闹之人，二来长途驾车不免乏了，三者晚餐上有点小激动酒有点过，提出返回酒店歇息。入住的海景酒店名叫祈福，很是吉祥，大年初一祈福，够意思，好意头，妥妥的！
　　入住安排妥当，年轻人早已迫不及待去海边烧烟花。临海燃放烟花，有点缩小版香港维多利亚港国庆熖火的样子，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游人都开心得要命！鞭炮声从未间断，从傍晚开始，十点半以后逐渐激烈起来，持续到深夜，到二更天。
　　人们越来越觉得，过年没有年味，不得不说，禁鞭对春节是个根本性的伤害。我告诉大家，到小地方去，那里的年味浓得化不开！
　　又放孔明灯。祈求人生通透明亮，步步高升！我一直没怎么观赏过孔明灯，自然觉得新奇，就那么一个纸糊的东西，底部点燃一束火，就憋足了劲飞了起来。也觉得震撼，在漆黑的大海和天空之间一只只孔明灯像排了队，从海滩腾升起来，从窗前飘过，不知飞向何方？玩孔明灯的年轻人，不都是正值青春年华，憧憬飞得更高的明日栋梁吗？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我就清醒了。海边浓雾笼罩，半天不化，我的脑袋也似云遮雾罩一般，夜里不知何时睡着，似睡似醒的状态吧。近处的小岛若隐若然，仿佛神秘仙境。眼前这一幕，让人浮想联翩。索性披衣起来，抽烟喝水间，佇望近前的海和远处的天。我不知天天住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如此，应该是不会。乡下的人去到我在城市的家里，也会站在阳台，对着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入定半天。
　　海边静悄悄，一反昨夜的疯狂喧闹，只有若干老者在海滩踯躇，也有站在礁石上垂钓。带着咸味的海风有点潮，也有点冷，顺着开启的门窗钻进来就滞留不走了，我就像走进了大海的怀抱。年中八月，我也曾走进大山的怀抱，当时一朵朵白云环绕久久不散。情景与此刻相若，心境也相若。我明白今天迟些会离开，但好想就这样呆长一些时间。
　　窗外，小拖网在作业，应该是一对老夫妻，应该赶了一辈子的海。我关切地注视着他们。看不清鱼获，也看不清拖网者的表情。他们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次，从动作看，这个劳动不轻松。等到他们终于完成一个作业周期，我也终于感觉到宽慰。从拎着装鱼获桶的身影看，很有些份量呢。耕耘就有收获，天上不会扔馅饼，大海也不会，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远处有海钓的，此时，我看待钓者的态度并不与网者同，并不以劳作对待，并不关心鱼是否上勾。似乎就是＂独钓寒江雪＂，是渭水边上的姜太公。如果说网鱼和钓鱼是同一件事情，我们既可以形而下的思维对待，也可以形而上去看待，事情就大不一样，甚而事情本身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认知和评判，是意象。
　　我们住的是九楼，高处不胜寒。楼与海隔着一条马路，路就是堤，海浪一拨一拨拍打着堤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也不知道是涨潮还是落潮，涨了又落，落了又涨。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也许人生也应该这样，不该过多去考虑进退。
　　我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一杯接一杯喝着茶，时光仿佛停顿不前。索性搬了躺椅去阳台，离海更近了一步，听潮也更真切，就这么静静的半坐半躺着，写起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诗一一
　　晨早的此时
　　迷漓的我和
　　迷漓的雾相处
　　海在对面几米
　　海岛在对面几百米
　　只听得见
　　浪一波一波冲来
　　风一袭一袭吹来
　　一直都不止息
　　四周静悄悄
　　四周黑漆漆
　　如果
　　没有海浪和海风
　　我会更迷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