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 年1月14 日凌晨,为了打破敌人的围剿,毛泽东和朱德、陈毅等,冒着大雪后的严寒,率领着红四军离开了井冈山。本来毛泽东是不愿意离开的。但他在与朱德争论过程中,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觉得他的搭档讲得有些道理:井冈山已经藏不下壮大起来的红军了,必须开辟更大的发展空间。有一点令毛泽东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走,一直到35年后才重回井冈山。那时的井冈山早已物是人非了。 井冈山雪景 下山的3000多红军在一万多敌军的轮班穷追下,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每日平均急行军90 里以上,且所选路线都是山间小道,崎岖难行;又值隆冬腊月,数九寒天,冰雪不化,困苦更甚。数十日长途行军,供应不敷,红军官兵体力均大大下降。但朱毛仍然带领红军避强击弱,摆脱两路"追剿",击溃沿途各地进行堵截的地主武装,进驻赣南地区,不费一枪一弹占领大余城。 但是,毛泽东没有想到,敌李文彬部跟得这么紧,悄悄偷袭了大余城。双方展开激战,红军损失惨重,只得撤离大余城。 朱毛率领红四军离开大余城后,又遭到了敌刘士毅部偷袭,遭遇了惊心动魄的一幕,由于林彪的失误,几乎全军覆灭。 当时,朱毛率部在寻乌的圳下村宿营。红四军军部驻圳下,前卫三十一团驻圳下以东的吉潭,后卫二十八团驻圳下以西。约定第二日拂晓同时开拔。但次日拂晓,二十八团团长林彪在没有通知军部的情况下,先于军部开拔了,以致使敌军偷偷包围了圳下村。敌军进村时,陈毅、毛泽覃正在吃早饭。毛泽东经常夜间工作,尚未起床,警卫员从床上拉起了毛泽东,转移到了村外。朱德离开住房时,敌军已近在眼前。警卫员开枪掩护,中弹牺牲,朱德摘下警卫员的冲锋枪,在敌我交错中夺路撤退。陈毅披着大衣急走,被突然冲上来的敌兵一把抓住大衣后领,陈毅急中生智,把大衣向后一抛,正好罩住敌兵的脑袋,趁机脱险。听到枪声的三十一团、二十八团纷纷赶到,军部始得脱险。不幸的是,朱德的妻子伍若兰被冲散后,手持双枪断后,引开敌军,掩护朱德撤退,腿部中弹,被敌军俘去,被杀害于赣州城,头颅被悬挂在城头上示众。后来,朱德一生喜爱兰花,也许是对爱妻伍若兰的一种思念吧。 今日圳下村 这是红四军下山以来所遭遇的第一个也是最严重的危险,差一点让江西敌军全部包了饺子。如果这样,中共党的历史、甚至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林彪因此次失误受到记过处分。这是林彪第一次也是生平唯一一次受到的处分。大家很难想到吧,后来的战神林彪也有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时候。 虎口脱险的毛泽东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丧失胜利的信心。当时,红四军接到中央的来信,信中要求红四军为了保存实力和发动群众,将队伍分散到农村去。信中还要求毛泽东、朱德离开红四军去中央。但毛泽东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这就是毛泽东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无论多难,都保持着对胜利的强烈渴望,不抛弃,不放弃。 此时的毛泽东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主张。机会终于来了。 当毛泽东带领队伍从寻乌的圳下村脱险后,仍然没有摆脱偷袭他的敌刘士毅部的追击,一路战斗不断。当部队行进到瑞金武阳境内时,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年轻人。经盘问,得知这个年轻人叫谢仁鹏,瑞金安治人,他的哥哥是中共党员谢仁鹤。他自己曾参加过国民党军蓝玉田部,后与中共党员杨斗文一起携枪跑了出来,藏在武阳的山坳里。不料却与红军队伍巧遇。问清缘由后,毛泽东命人给他松绑,并请他当红军的向导。谢仁鹏对敌情很了解,又熟悉本地地形,在他的带领下,红4军专门走小路、走捷径。他们经过武阳的连坑,翻山越岭来到云石山境内,准备从沙洲坝、黄柏的小路直奔大柏地。而刘士毅和追兵由于对路况不熟悉,被红4军远远甩在后面,拉开了将近半天的路程,这为接下来红4军在大柏地打伏击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毛泽东似乎与瑞金很有缘分,当部队行至沙洲坝附近时,他突然决定派一支小分队突入瑞金城内侦察敌情并收集报纸——这是他从乡下到省城第一次见到报纸后就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帮助他在后来长征途中的"至暗时刻",从甘肃哈达铺邮政所的报纸中找到了革命的落脚点,这当然是后话。知道自己丈夫这个习惯的贺子珍自告奋勇地要加入侦察小分队。毛泽东同意让她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毛泽东这个"突发奇想",使瑞金后来成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首都。当时,驻守瑞金县城的是国民党福建省防军混成第2旅郭风鸣的一个营,本是被国民党收编和土匪,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当他们听到报告有大队红军朝县城开来,而且是大名鼎鼎的朱、毛红军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吧。于是惊慌失措地卷起细软躲到城外去了。 今日瑞金 傍晚时分,红军小分队未放一枪就进入了瑞金县城。贺子珍和小分队队长张宗逊进到县邮局。贺子珍指挥着小分队的战士们从邮局柜台上、墙角的报纸堆里,按日期挑了一些报纸捆起来,迅速撤离。岂料他们刚从邮局出来,就遇到折返回来的敌人。原来,逃到城外的守军见红军的大部队并未进城,又返了回来。张宗逊立即指挥部队就地散开,边打边退。贺子珍在张宗逊等人掩护下,抱着报纸骑马往回返。此时毛泽东、朱德和陈毅正在距县城不远的松林里休息。猛然听到县城方向传来枪声,陈毅登上土坡向远处一望,发现几十个敌人正在追赶策马而来的贺子珍等人。他立即带领30余人直扑敌军,张宗逊也带领小分队返身杀入敌阵,一举将敌人击溃。贺子珍将一大捆报纸递给毛泽东。当晚,毛泽东查阅报纸得知,一路尾追而来的是国民党军刘士毅旅第29团和第30团,约2000余人。 毛泽东决定:在大柏地打一仗,以重振士气和军威。自从井冈山下山以来,被敌人追着打,败仗一个接着一个,太窝囊了。再这样下去,朱毛红军在井冈山打出来的威名就快丢光了。 1929年2月9日,正是农历大年三十。毛泽东在王家祠堂主持召开作战会议,红4军营以上干部参加。毛泽东先向大家介绍了敌情,然后告诉大家:军部决定利用大柏地有利于伏击的地形,诱敌深入,歼灭尾追之敌。随着毛泽东充满自信的讲话,所有参会干部的战斗激情都被调动起来。 军人出身的朱德进行了战斗部署:从黄柏的龙角山进入大柏地圩镇,是一条两边群山对峙的地形,整个地方叫麻子坳。圩镇前面的村庄叫杏坑(即前村),这里稍为宽阔,是个设伏的好地点。战前,为了让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有足够体力打山地肉搏战,毛泽东亲自批准可以动用群众家的粮食,留下借条,保证日后偿还。 召开大柏地战斗干部会的王家祠堂 第二天下午两时左右,追敌刘士毅旅先头部队在黄柏与大柏地的界山龙角山同我军接上了火。第2营营长萧克按照事前的部署,让部队故意将行李丢在在路边,佯装败退,想将敌人引入杏坑附近麻子坳红军布下的"口袋"。但敌人追了不远,旋即退回县城。难道是敌人发现了我们的作战意图?这似乎不可能。因为这一路都是敌人追着红军打,他们已经不把红军放在眼里了。朱德分析,敌人是怕打夜仗,估计明早主力会全线追来。随即调整部署,命萧克继续在龙角山设伏,红军主力除制高点留少数部队外,其他人下山休息,明天天亮前进入伏击阵地。 2月11日拂晓,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敌人主力果然向大柏地前进,我军佯作不支,往后撤退。当退到大柏地附近时,便与东、西两侧伏军形成一个口袋形的伏击圈。敌人不知是计,猛钻口袋直至底部,遇坚强抗击仍增兵不已,以致全部进入口袋。9时许,东、西两侧伏军向敌后迂回出击,扎住了袋口。接着,各路红军向敌人发起进攻,杀声四起。但红军由于子弹缺乏,火力薄弱,只好与敌肉搏,战场逐渐出现僵持局面。毛泽东和朱德都深知,这种僵持局面再持续下去,等到敌人援兵一到,红军就有被全部吃掉的危险。 生死存亡关头,朱德指挥埋伏在半山坡的预备队向山下猛冲。平时很少摸枪的毛泽东也拿起一把枪,带着警卫排向敌军阵地冲锋。身边的警卫排长受伤了,毛泽东仍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朱、毛深知,红4军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终于敌人顶不住了,于正午时分被全歼。共俘敌800余人,缴枪800余支。朱毛带领着红4军赢得了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斗。 这场战斗使朱毛红军的威名重新树立起来。陈毅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写到,大柏地战斗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争。 参加这场战斗的指挥员和战斗员,后来大多成为我军能征善战的骁勇战将,除了毛泽东成为开国领袖外,产生了朱德、林彪、陈毅、罗荣恒等4名开国元帅,粟裕、谭政、罗瑞卿等3名大将,萧克、赖传珠、陈士榘、杨至成、赵尔陆、朱良才、张宗逊、邓华、郭天民等9名上将,还有一批被授予中将和少将的将领。可以说,这场战斗是在我军历史上规格最高的一场战斗。 2月12日,驻守宁都的守军被大柏地战斗吓得狼狈逃窜,红军不战而进宁都城,获得短暂休整和补给后,继续进军东固。毛泽东根据东固根据地的经验和在赣闽边际游击过程中了解到的新情况,决定在赣南、闽西开辟新的根据地,这就是后来的中央苏区。从井冈山下来的毛泽东终于打出了一片比井冈山大得多的新天地。 瑞金的大柏地是毛泽东的"福地"。1929年5月毛泽东回到了大柏地,在偿还大柏地战时所借物品时,感慨地说,"瑞金是个好地方,一定要把这块根据地搞好。"1930年11月至1931年9月,红军在毛泽东的领导下,连续取得了第一、二、三次反"围剿"战争的胜利,赣南、闽西两块根据地已联成一片,正式形成了以瑞金为中心的中央革命根据地。 今日大柏地 2年后的1933年夏,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泽东,再次来到大柏地,心潮澎湃,吟成《菩萨蛮·大柏地》一词:"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