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带你克吃点尖板眼咧,汉办餐厅听过冇?" 歪在家翻看外卖APP半小时无果,无奈付款黄焖jimmy饭的前一秒钟,小伙伴突然发来邀约。 "搞啊搞啊!对了,啥叫汉办餐厅?" "就是各地驻武汉办事处开的餐厅,我最喜欢的这家恩施电网汉办餐厅,在武汉做了26年,食材、厨师都是恩施本地人, 服务员还会唱土家族山歌。" 上网查了查,关于汉办餐厅的传说真不少。 上世纪90年代前,汉办主要功能是物资调配、迎来送往, 就像明清时期的会馆。 到了90年代,汉办开始办实体、开餐厅,由于用料实在,口味地道,不少汉办餐厅成了武汉老饕心里的白月光。 (2015年,武汉县属汉办全部撤销,不少汉办餐厅换了名字,还在继续经营。 ) "恩施电网汉办的腊猪蹄, 那个猪肉是大山里的跑山猪, 香得不同款。""潜江汉办的草鞋板,跟我老家做的一模一样......" 朋友圈一打听,不少外地的小伙伴纷纷表示,想家的时候去吃一顿汉办,听听服务员用家乡话咵天,乡愁在味蕾上洇开,感动到落泪。 武汉所有汉办的餐厅里,最富盛名的大概是96年开在石牌岭的恩施电网汉办餐厅 (硒都四季酒店) ,2018年搬到了梨园旁,改名东湖丽景恩施风味餐厅。 去的路上,我问小伙伴这家有哪些招牌菜,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刚跟胡主任打完电话点菜,这次运气好, 正好赶上社饭上市。 " 话音刚落,车停在了餐厅门口,淡红砖墙搭配玻璃门,造型朴实,一进大堂金碧辉煌,从墙纸到地毯都金灿灿的,低调又奢华 。 "胡主任好!",只见小伙伴对着门口一位披着白色丝巾的阿姨打招呼,一直以为胡主任是个男的,没想到竟是位50岁左右,神采奕奕的阿姨。 作为这家餐厅的主理人,26年来几乎每天开餐她都会在大厅里晃悠,第一次来必点哪几道、吃不了辣的人推荐哪些菜,她一一细心解答。 一来二去,微信好友越来越多,有蔡澜、沈宏非这样的江湖老饕,也有孙红雷这样的硬汉,更多的是吃了十几年的老客户,来之前都习惯叫胡主任帮忙先点菜,到了直接开吃。 据说孙红雷来吃饭的时候,对包谷糟酒情有独钟,走时还想买一瓶打包带走,胡主任大手一挥送了他两瓶,回头写了篇文章《粉丝孙红雷》。 "你们蛮会挑时候哦,社饭刚上不久就你们就来了。" 社饭 胡主任介绍,社饭是土家、苗族时令美食,只有清明节前后才吃得到,恩施溪边山坡上的鲜嫩青蒿,剁碎揉尽苦水,与野葱、地米菜、腊豆干,混合糯米和腊肉丁,焖蒸到晶晶亮,小竹笼上桌, 乘热扒一口,把春天吞到肚子里。 土家腊猪蹄 土家腊蹄子用炒香的香料、盐腌透,再用松柏树枝、核桃壳、辣椒杆、橘子皮等熏得色泽金黄,炖到皮韧肉细,香到忍不住直接上手,一口下去, 仿佛能看到小山猪在山林间奔跑。 利川沫沫鸭 武汉人吃鸭的方式花样百出,但这道利川沫沫鸭还从没见过,你甚至分辨不出它是鸭子 (因为鸭肉都剁成了肉碎) ,撒入大量辣椒碎和山胡椒大火猛爆,一勺干掉一碗饭。为什么要做成沫沫?胡主任去恩施本地探访,其中一个答案她最信服,恩施人实在好客,鸭子整只剔骨,只为了保证口口是肉。 葛仙米狮子头 油炸洋芋片 恩施菜重酸重辣,偏偏有莼菜和葛仙米两道神仙水产佐口,莼菜无味且口感Q弹,嫩茎间满是亮晶晶的果胶,爽滑可口像在喝果冻。 鹤峰县走马镇的葛仙米世界独有,形状像墨绿色的鱼子酱,轻轻咬破,清香四溢,在它的盛产季,身在武汉的我们,可以尽情地大口吸食。 "黄四姐" "你喊啥子?" "我给你送一个丝帕子" 吃到兴起,胡主任一时技痒,叫来总厨恩施小伙儿王哥,对唱了一首土家族民歌《黄四姐》,神态手势有板有眼,听来瞬间仿佛置身恩施大峡谷的舢板船上。 王哥是胡主任去恩施老家聘请回来的,面试过程里没有试菜环节,两人对柏杨豆干、张关合渣等本地食材聊得投机,胡主任觉得他肯定是懂恩施菜的人。 曾经的主厨没能跟着餐厅走到现在,2018年春节,石牌岭的硒都四季酒店因房租到期关门,主厨被别家老板用40%的干股挖跑了,正月十五没过完,老客户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还不开门啊?欠得我口水流!" 彼时的的胡主任正带着一箱花花绿绿的衣服, 一本《瓦尔登湖》 ,在南海度假。 3月26日,胡主任来到东湖丽景酒店报到上班,"还是放不下这些老顾客们。" 恩施电网汉办和东湖丽景餐厅同属湖北电网,一脉相承,刚搬来的时候,菜单都有两份,我问汉办餐厅的员工是不是都享有国企待遇,胡主任一笑:"少数人是国企员工,大部分还是对外招聘。" 跟着胡主任上二楼参观的时候,习惯性伸手按电梯,发现按钮都改成了脚踩式,她说国家电网的员工很多都是工科高材生,改造个电路小意思。 "汉办餐厅前身就是汉办的食堂,主要是招待来武汉开会的领导,请的我们当地的厨师,做的都是最正宗的家乡味。那时候还不对外营业,2000年左右省里出台相关文件,汉办不能搞经营,大部分餐厅都承包出去了,但厨师服务员还是那些人。" 2006年左右,武汉市巅峰时期拥有省属、地属、县属等共120多家驻汉办事处,2015年所有县属汉办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全部撤销,但胡主任这里时不时还会收到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土特产。 "都是些曾经吃过我们家的外地食客,还记得我这个大姐大,时不时寄点烟台苹果、广式腊肠给我,我的回礼很统一,土家腊猪蹄。" 不同于恩施电网汉办,潜江汉办有点私房菜馆的意思,藏身于洪山广场旁一个小区里,问了问门卫大爷和楼下居民,都摆手表示不知道,很低调的样子。 来这里就餐需要提前打电话预定,一路上没有任何招牌指示,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直到楼下有工作人员用门禁卡刷开电梯, 看到地毯上写着"潜江商办欢迎你" ,我才确信这栋居民楼上别有洞天。 据说小区内曾挂着"坚决依法清除住宅楼内经营餐馆的扰民违法活动",一段时间后,这个告示牌就和8楼楼道间的"潜江汉办"招牌一起消失了。 直上8楼,电梯入户,这里没有大堂,8、9个包房是所有的用餐空间,装修也是一如既往的老干部作风。 来潜江汉办肯定要尝尝虾子,油焖大虾228一盆,清蒸的218一盆,我一样来了一份,服务员报完菜就站在厨房和厨师们咵天。 厨房的门半开,欢迎参观,灶台、案板、地板都很干净,能看到厨师们按个给活蹦乱跳的虾子们"超度",剪头、去虾线一气呵成,不到一刻钟,虾子端上了桌。 数了数每盆虾子都有近30个,分量很足,个头一般,汤汁很浓郁,油没有武汉油焖小龙虾那么重,建议搭配招牌主食草鞋底,形状点像烧饼,两面煎到焦黄,撕下一块来沾着汤吃味道不错。 餐厅楼下就是汉办招待所,大众点评有人说这原来还提供麻将室和保健服务,我试探性问了问,"吃完虾子按个摩打哈麻将还蛮舒服的咧,你们现在还有这样的服务吗?"。 服务员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今年开始就没搞了。" 总体感受,味道中规中矩,虾子也很新鲜,就是位置难找,价格偏贵,想在武汉尝尝地道潜江油焖大虾的朋友可以来试试。 吃饱喝足,给身边的朋友发微信,约着下次一起来吃,才发现好多90后的武汉伢都没听过汉办餐厅。也难怪,"汉办"这东西确实有年头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汉办给来汉打拼的外地人提供了很多方便。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老乡会、团拜会。在汉的外地人到了年终没钱回家还可被汉办收留,只要有老乡来寻求帮助, 买票送站,住宿管饭,都安排上。 2015年5月14日,随着湖北省政府办公厅下发《湖北省清理规范驻省会城市办事机构实施方案》,大部分汉办也成了过去式,只剩汉办餐厅维系着家乡和他乡的距离。 离恩施电网汉办不远的东亭二路纺织宾馆内,房陵农家 (房县汉办) 主打各种十堰土菜,大众点评里好评如潮,鸡汤、房县小花菇、房县黄酒统称房县三宝,如今做成了方便的独立包装,随时去都能买到。 离编辑部不远的万松园横路里也藏着一家武穴汉办,做甲鱼出了名,现在改名叫大金甲,来往食客往往冲着甲鱼的名头,只有细看菜单才能发现山药、苕粉圆子等武穴家常菜。 首义路的五峰汉办,基本不对外营业,和潜江汉办一样可以接受电话预定,主打的也是土家菜,现沏的五峰毛尖便宜好喝。 /// 开餐时间,胡主任在大厅晃悠,总能遇到一个人面前点四五个恩施菜,荤素搭配,咸淡合宜,一看就是老恩施人了。 但上前一问,大多数都是追随这家馆子十几年的武汉人, 也有不少外省人打飞的专程来吃一顿,吃不完打包。 曾经的汉办是身在武汉的外地人一解乡愁的地方,但如今越来越多的武汉人、省内省外人,包括外国人,都能在这里品尝到来自湖北各地的美食,没办法,谁叫咱武汉人好hào吃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