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边关（十九）送礼（散文）

　　作者时任守备4团团长在阵地上送 礼（散文）
　　作者：和绍全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河口守备4团当团长，各级领导、机关和其它方面的重要人物来我们团视察、检查或者参观的很多，临走时送点礼物表达心意是常事。其实那时送礼也不过是一些当地的土特产，目的也纯粹是为了表达部队的一份心意。
　　那几年河口地区正是边境防御作战时期，战区前沿哪有什么好东西可送？河口的特长无非是香蕉、菠萝和菠萝蜜。每当接到上级首长要来团队的通知，一件事就是安排人去农场买香蕉、菠萝，到服务社找些纸箱，装好后码在招待所的小仓库里，等首长临走时分别装上小车。由于水果体积大，又沉重，装上两箱小车钢板都压得吱吱吱的响。几箱香蕉、菠萝也不过是百来元钱，但是首长们觉得已经是厚礼了，心里很是感激我们，我们也向首长表了敬意，心里美滋滋的。
　　随着边境形势缓和，中越边境逐渐开放，双方边民开始互市贸易。中越大桥虽然没有恢复通行，但是大桥下的南溪河上各类小船已经频繁往来。小船上除了各类热带水果外，大量的野生甲鱼、穿山甲、黄鱼、蛤蚧、巨蜥、竹鼠和各种蛇类从境外销往河口市场，有的一条蟒蛇就重达50多公斤，装在麻袋上就是一大堆。接待首长和来宾的餐桌上，一盆盆即好吃，又稀罕的野味，许多人不用说吃，连见都没有见过， 但价格很偏宜，就同今天吃大锅菜差不多，奢侈得不得了。来宾多了，团里没有钱顿顿喝好酒，想了一个办法，买几个大玻璃瓶，把蛤蚧，眼镜蛇和各种中药材，泡进包谷酒里，贴一张大红纸，写上＂团酒＂两个大字。饭前先介绍团酒：＂此酒已经泡了三个月了，能滋阴壮阳，提神补气，只暖你的心，不打你的头＂等等。大家宁可喝＂团酒＂也不想喝茅台酒，省了不少酒钱。喝光了又偷偷添上包谷酒，滴点食用色素搅一下，又像一瓶泡酒。
　　有了野味，礼品也不送笨重的香蕉、菠萝了。野生甲鱼、蟒蛇、蛤蚧、巨蜥成为首选的礼品。蛤蚧常以雌雄成对，所以雌雄配对装在小竹筒里，有时罐头瓶里装上包谷酒，泡一对在酒里作为礼品。蛤蚧最精华的是尾巴，因此送人的不能没有尾巴，断了也要把那截断尾巴搭上，巨蜥的模样像鳄鱼，四只脚要捆绑在后面，否则钻进土洞要拖出来决不是容易的事。有一次，途中送首长的巨蜥，挣脱捆绑的四肢，冲出车子跑进一个小土洞，几个人抓住尾巴都没拖出来，最后用汽油火喷才捉住。
　　随着人们生活的不断提高和文化观念的变化，社会上喜欢玩宠物的人多了起来，河口中越大桥恢复通车，口岸越加开放，市场管理更加规范，各种哈巴狗、猴子、懒猴、画眉鸟等宠物大量涌入口岸市场，送礼的礼品也随之变化了。大家已经不再乎吃，而是再乎欣赏。礼品改送些小宠物给首长。记得有位首长秘书告诉我，有一次途中猴子从小竹萝里挣脱出来，吃了车上的小米辣，辣得猴子乱崩乱叫，去猛撕摆放在车上的将军帽子，还往帽子上撒了一泡尿。我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了。有一位退体多年的老首长要只懒猴玩玩，我弄了一只送去，首长打电话告诉我：＂你寄来的两只懒猴收到了＂。我说＂首长，只是一只啊＂。首长坚持说是两只，最后我问送去的机关干部，他说途中下了一只。那年月，在送礼路上真有讲不完的趣事。
　　回想一个边防团当年送礼的小窗口，让我们能感受到了云南边境从战争到和平，从封闭到开放的历史脉络，感受到了国家发展变化的进程和人们心灵进化的过程。
　　不久，我在军分区任参谋长时，有一天，爱喝酒的父亲，开了一瓶柜上的茅台酒在喝，也许他只习惯喝低度的自烤土酒，把茅台酒倒在大杯里，又加了大半杯冷开水。我告诉他，这种酒一瓶500多元，要慢慢品，加白开水就失去酒的价值了。他很惊讶的问：＂什么？500多元，这么贵的礼你都敢收人家的？在老家都已经可以买三匹马赶马帮了＂。我看着他很气愤的样子，好久没说出话来。直到今天，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那一幕。
　　不知何年何月开始，送礼，这一中华民族的古老传统，渐渐地变味了，它斌予了更为复杂的内涵，非理性的送礼现象不断滋长，甚至变成官场毒瘤和社会公害。
　　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当年当团长时给首长送礼的那一幕幕，心里反而十分的敬仰和感激起当年那些老首长来。有一天，一位老首长对我说：＂哪怕你只递过一支烟给我，我也永远记得你＂，我差点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