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找寻

　　新年的找寻
　　秦海波
　　2022年元旦假期第一天就屁颠屁颠忙着加班准备年底考核材料，再加上疫情不能离淮的要求，就放弃了出远门游玩采风的念头，但又不想让难得的假期白白流逝，小时候就知道家乡赶集时的一句顺口溜，＂二五八，桂五发，三六九，古城走＂，于是计划第二天2号一大早开车回趟盱眙老家，一来看望陪伴年迈的父母，给他们送上新年的祝福，二来到桂五镇农贸市场看看，寻找儿时赶大集时的情怀。
　　车刚驶出小区，就急忙拨通在桂五工作的高中同学电话：＂喂，老同学好，今天上班吗？＂得到肯定的回答，我问＂能陪我逛逛桂五农贸市场吗？好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的场面了。＂老同学很是爽快，＂好的，我等你！＂
　　在高速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风驰电掣，当车拐到连接黄花塘和桂五的305县道时，看到不少老人骑着电动三轮载着老人和孩子已经陆续往回赶，这一情况让我陡生焦急，担心自己赶到时已经退集了，扑个空。十几分钟后，当看到老同学已经在单位门口翘首以盼，喜庆的新年里和他久别重逢，精神倍感振奋，不及寒暄，我们就驶入了人山车海的农贸市场大门口。
　　随着城镇化发展和规范化管理，那种便利的流动摊贩都被驱赶出城，浓浓的烟火气息随之日益减少，因此，这么多年买日用品基本都只能去商场超市。平心而论，无论商场装潢得多豪华，服务员打扮得多精致，都不能给我一种踏实感，总觉得这些光鲜亮丽的背后很多是虚假夸大的宣传、内心虚荣的攀比和高额无良的利润，这些往往需要顾客来买单。今天来到这，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寻找什么呢？寻找童年，寻找乡愁。
　　下了车，最先扑入眼帘的是几个孩子不畏严寒，正歪着头用红扑扑的小手剥橘子吃，有的攥着蛇皮口袋望眼欲穿地等爆米花。有的吃，是小时候赶集最大的满足。挤进市场后还没驻足片刻，我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寻找熟悉而又久违的场景狂拍。老同学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温温吞吞，一转脸发现和我已经拉开好几米距离，我像孩子一样兴奋地喊他，＂快来看，这些小椅子、小板凳是实木做的。＂我拿起来掂量掂量，感觉特别沉，做工也很精巧，一看就是好东西，城市里的超市哪能看到这些老物件啊，打量了一下摊主，是个50岁左右的汉子，我不免好奇地问，这些木器是你做的吗？庄稼人枣红色的脸，目光炯炯有神，自豪地说，是我爷爷做的，他担心我不买，又急忙加了一句，这把椅子是槐树做的，那条板凳是桑树做的。我不由得感叹一句，真了不起，可惜现在年轻人会做手工木器的太少了，椅子和板凳分别什么价格？椅子80，板凳25。好的，我没有还价，拿下。
　　顺着人流继续往前挪，你会发现市场里不管是油坊、鱼市、烧饼车、日杂店、肉铺摊子的大爷大叔，还是蔬菜摊、豆制品店、炸馓子、卖蜂蜜的奶奶大婶，大多数面无表情，目光平和。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可能觉得他们冷淡怠慢，其实不然，他们只是不善于吆喝表达，他们在默默地寻找，耐心地等待，寻找认可他们的商品并有缘购买的人，当他们在人群里寻找到熟悉的亲朋好友或者老顾客，也会满面笑容地用浓厚的盱眙方言热情打招呼：＂赶街的啊？＂现在这种传统的农贸市场很少能看到青壮年，他们大部分工作和生活在城市，也渐渐习惯了网络买卖或者去商场超市交易。到这个市场赶集买卖的以中老年人为主，他们平日在家精耕细作，本分做人，墨守成规，到了这里更不会漫天要价、欺行霸市，守候一整天也就为了挣个菜金钱亦或是药片钱。
　　苏北人有吃大糕的习俗，尤以阜宁大糕盛名，一个调味铺子旁有台大糕制作机器正在嘟嘟嘟地忙碌着，看到这个架势就感受到年味渐浓。上次在淮安汇通市场和同事买衣服时，看到小时候常吃的红色水晶一样的糖球，我们一人来了一串，一边走一边砸吧着儿时的味道，今天来桂五的路上我还在想，到时还是买冰糖葫芦犒劳老同学吧，有趣还有味。我们逛着逛着，还真看到一个身材丰腴的大姐，她手里捏着一个巨型蚕茧一样刚出炉的粉色棉花糖递给旁边馋嘴小男孩，在装有棉花糖机的电动车上赫然插一大簇冰糖葫芦，如寒冬红梅，傲然怒放。还没等我好意思开口，老同学和我心有灵犀一样，轻声的囔咕道，买个糖球吃吃吧，和我想一块去了。
　　这个市场已启用了十几年，不是我小时候常逛的那个旧的，尽管不大，但物品还算齐全，不仅有吃的、玩的、用的，还有江湖游医打着口腔专科的旗号，支张桌子就大张旗鼓地宣传说断牙再接、填补牙洞一次成功。不远处，有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头上套着个耳麦，操着外地口音在夸张地叫卖神奇的狗皮膏药。你别说，有时候这里的药还真有特效，记得我大学开始就有灰指甲和脚气，以前用达克宁能短期治好脚气，但是对于灰指甲始终无能为力，每次去陕西足疗店，足疗店的员工说他们治疗脚气200元一个脚趾，2000元包治愈，我都因价格高昂、又觉得不影响健康将这个毛病拖着。真是知儿疼儿莫如母，今年春天回家过宿洗脚时，妈妈看到我灰指甲不断地咂嘴心痛，说桂五菜场经常有个女的卖治疗这方面的药水，10元一瓶，也是包好。在我看来，10元和2000之间的差距是天壤之别，好与不好都愿意试试。后来竟然真的发生了奇迹，只用了几瓶这个药水就将我20年来的痼疾给治愈了。
　　我们逛到一个竹器市场，一种莫名的心酸感涌上心头，从记事开始，外公就在家用竹园的竹子编织篮子、筛子、筐、小匾等，然后让外婆用平车赶集售卖，编得多的时候就老两口并肩而行，外公的手艺非常精湛，经他出手的竹器在当地有口皆碑。如今，他们因为生病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今天这些卖竹器的大爷像外公当年一样，脸上刻满了风霜，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有需要的人。
　　我们最后来到了家禽市场，这里既有鸡鸭鹅，也有各种禽蛋，一个老奶奶正在对一个顾客说鹅蛋三块五一个，我接过话茬，我妈之前在这卖五块一个，你卖的真便宜，她说三块一个兑来的，就苦五毛钱一个，老奶奶慈祥的面容、真诚的语气像极了大多数朴实的母亲。
　　十年旧梦无寻处，几度新春不在家。离开家乡以后，我一直担心很多美好在忙碌中忽略，在忽略中流逝，在流逝中懊悔，这个新年我把一部分时间用在了这里，尽管只有几十分钟，但是让我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未来，我仍然会带着乡音、乡情、乡俗在滚滚红尘中寻找，寻找过去、寻找现在，寻找未来。
　　住得再高也斩不断深埋乡土的根，走得再远也丢不掉深入血液的魂。
　　秦海波，男，笔名子根，1982年生于江苏盱眙丘陵山区，生活工作经历颇为丰富，先后在盱眙、盐城、陕北榆林、华西村、宿迁、涟水和淮安生活工作学习38年。自幼和文学无缘，从高中到研究生均学理科或工科，但成年后开始酷爱文学，近十年真正喜欢上了阅读并尝试学习创作，牵头创办菁灿读书会，得到了众多作家或读书爱好者如钱淑英、时炜、于永芳、李天宇、秦晚红、张启晨等的大力支持。争取生命不息，勤读不止，笔耕不辍，让如水的岁月在笔尖上自由徜徉、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