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的梦声嘶力竭（十九）

　　我觉得，我应该放弃思考，就此沉没在这鲨之海中。我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就这样溺亡于海底。这是一片充满了绝望的黑色海域，不断地有人向这里靠近这里，但很少有人从这里出去。我就这样消失，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岛上人们的安居乐业都是虚假的，少女的笑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不断倾泻下来的瓢泼大雨，不停地瓦解着岛的表皮，人们像流亡一般地四处逃命，最后像这样选择被大海吞噬的，也不尽其数吧。再次体会到了呼吸困难的感觉，海水不停地灌入我的鼻腔。仅有的意识告诉我，我正在不停地下沉，眼睛也越来越难睁开，只能看见上方漆黑连着漆黑。我想，我再也见不到萤了吧。就算我现在逃跑，我也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想见到萤，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我们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见面了，可是为什么我要执迷不悟呢？我开始尽全力去回想起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有关她的一切，连五官都十分的模糊，我已经差不多快把她忘记了吧，像泡沫一样消失在记忆里，可我却为什么要继续追随她的脚步？想到这里，我连我追逐她的理由也早就忘记了。
　　少女最后还是叫醒了少年。嗯少年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梦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少女担忧的神情。啊很抱歉，我看你刚才似乎在做噩梦，就把你叫醒了少女为擅自作出决定而感到内疚。少年又看了看四周，除了火炉内的光之外，只有黑暗。似乎是一个漫长而又可怕的梦，少年在梦中体会到了许多不安的情绪：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空洞而又不切实际。少年又温柔地看向少女，向她这一举动表示感谢，少女也因此长舒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少年。但是好景不长，少年又开始思考了起来，思考自己这一存在，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感到烦恼。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渐渐地睡意又爬上了少年的头顶，他再一次陷入了熟睡之中。在一旁的少女面露遗憾的神情，但还是继续陪伴在少年身边，凝视着火炉，凝视着少年美好的脸庞。她再次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年的头发，这次她依然没有做到，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收了回来。
　　睡意重重地压住了我，我奋力推开他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厨房内传来了餐具碰撞的声音。稍作苏醒之后，我便像木乃伊一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洗漱完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女孩在厨房里烹饪午餐，味道我也闻到了，似乎是芝士的气味。我看她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知道不好打扰她，只能乖乖地坐在床边等待着她。过了许久，她端着两盘芝士烩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将两盘烩饭放在了餐桌上，看起来味道还挺不错的。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个呢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嘻嘻毕竟接受了你的帮助嘛，我也想着能不能也回报你一点。她笑了起来，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好笑颜。我拿起了筷子，慢慢地品尝着少女做的芝士烩饭。突然一种恐怖的诡异感如闪电一般贯穿了我的脊柱，我浑身颤抖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出去买胡萝卜？我战战兢兢地问她。嗯？你在说些什么啊少女满脸的困惑：我今天一早上都待在家里啊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说谎，但我却怎么也想不通，因为胡萝卜早在上一次她烹饪芝士烩饭的时候被用完了。那昨天呢？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检查过了冰箱，但还是问了少女。昨天晚上我才刚刚和你一起回来的，你在说什么啊少女脸上的疑惑加重了，还夹杂着一些恐惧。我的意识已经快崩溃了，为什么我眼前的这个少女，是那么的遥远与陌生？嗳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少女垂下了眼帘，向我问道。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我曾无数次看见过这样的她，这样的自卑与怯懦，不敢与伤害自己的事物作出斗争，总是这样卑躬屈膝，总是这样的无助与可怜。这个女孩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地令人怀念。我的脑海里闪过了萤子的脸，如果萤遭遇了什么不幸，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吧，眼前这个女孩，让我有着同样的感觉，我是那么地想要给她关怀，让她从悲伤的阴影里走出来，为什么，这些是那么的困难。怎么可能啊！我强忍着悲伤，努力地镇静下来，给予了她最直接的回答。眼前这种景象，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你能为我准备午餐，能够在我孤独的时候安慰我、鼓励我，那就已经足够了啊，为什么要那样责怪自己我的语气内的激动慢慢地压制了下来，但有一部分还是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了出来。为什么啊？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把责任算在自己头上，总是擅自去承受那些本该别人承受的东西？尽管我想极力保持冷静，但我还是显得有些急躁地说完了这些，我想让她明白，我想把我的心意传达给她。少女一言不发，眼泪也早已流了下来：我不知道。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与悲伤，沉默了一会后，她又说道：我的一切，从我的出生开始，就都好像是错误的，到底谁才是魔鬼呢是我还是大家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想来伤害我呢她的声音是那么微弱，让我感觉她已经快要死掉了。我看着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我看着她泪如雨下，看见了她的泪痕如蜿蜒的小溪流淌在她的脸颊上，我也看见了她脖子后面殷红的血色痕迹，那个痕迹我明明见过不止一次。一种熟悉的感觉又窜上了心头，我曾经拥有过的、失去过的什么东西，又一次如同打翻了的药瓶，在我的身体里破碎了，回忆的温暖与美好像是迷魂的药，绽放在了我的心头。此时此刻，我能够体会少女的心情，少女的落寞与无助、少女的偏执与狂热，为什么这份感情会如此之深刻，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想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去拥抱她。我走上前去，把她慢慢地拥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像柔软的兔子一样轻轻地在我的肩膀上啜泣，温暖又潮湿的感觉很快渗透到了我的脖颈，我的眼神朦胧而又飘忽不定，像是在看着某一处的风景画，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思考着南美洲草原上奔跑的羊群，思考着深邃的巨大裂谷上空盘旋的鸟类，不一会儿我什么都不思考了，任凭时间的流逝，只是想让这一刻一直持续下去。时间像是结了冰的水龙头，逐渐她已经没有在哭泣了，身体也不再抽搐了，只是这样把脸埋在我的肩头，可我还是如此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就此消失在遥远的海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