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车子驶进重庆大足，天空越发的明亮起来，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与早上成都的气温形成了巨大反差，成都似乎进入了冬天，重庆仿佛仍在夏日，远山大片的黄叶映入眼帘，正是故乡熟悉的味道。
　　与去年回来不同的是，今年回重庆，最先去的是外婆家，统景大盛麦子坝。还在路上，小时去那里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到外婆家，往往是大年过后，或二月二十四外婆生日。
　　门前原来有一棵柚子树，柚子是红心的，味道好极了，每次来外婆家，只要还有柚子，那一定是我们的美食，甜甜的感觉仍记忆犹新，但今天再也见不到这棵柚子树了，树根也不在了，院坝旁边原来有一片冬竹和冬竹下的小水塘，现在也不复存在，站在屋门紧锁的房子前，想象着每当我们要离开回家的时候外婆就会站在柚子树下依依不舍的跟我们挥手，叮嘱路上小心，泪水在眼眶打转的情景，失落感油然而生。脑海就闪现出一首诗来：
　　残门锈锁久不开，
　　灰砖小径覆干苔。
　　无名野草侵满院，
　　一股心酸入喉来。
　　小时候经常步行到外婆家的河边小路已经没有了，我们沿着河边公路到江口这个曾经非常热闹的水码头。江口，东边的大洪河和西边的御临河交汇于此形成一个丫字，一条渡船就在三个地方往返接送客人到达各自的对岸。停车在桥头，从高处看看两河交界的地方，坐船过河的情景也只能从记忆深处翻出来慢慢的品味。人坐船上手入水，好想抓抓河中鱼。现在却不会有这种体验了。惆怅中复坐回车中，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公路颠簸行驶到隆仁到麻柳的柏油路上后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原来用脚来丈量的土路，现在也铺上柏油，曾经恬淡舒娴的故乡，如今也有了都市的快节奏。
　　快到麻柳街的时候，我让车子拐进了我们村的乡间公路，去年没有到小学读书的学校，让我这一年的念念不忘，今年再次驱车专门驶进了小学读书的地方，在这里捡回儿时的美好时光，童年的欢乐和悲伤，学校旁边的两个大小堰塘都在，大堰塘里我没学会游泳，但小堰塘却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个悲伤的故事，不提。坐在条石桌凳上读书学习的印象尤其深刻，以及第一次在全校师生面前的发言。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很兴奋，但紧张的心情却一直留在心里。
　　从小学校折返回到老家的后面却再次犹豫了起来，车还是停下来，小弟用手机拍了拍我们曾经哭过也笑过的地方发朋友圈，但总觉得似乎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意犹未尽，心有不甘，和三哥和小弟半带商量半带央求的口吻征得三哥同意后，掉转车头再回学校，向御临河方向去一队，我们沿着长滩坡缓缓的来到我们家前面那一冲田，从下面再次望向我家的地方。仍在老家劳作的已经没有几人，现在的山坡已经被茂密的各色杂草灌木丛深深的覆盖，没有喧嚣，只有静谧，山亦不觉高，路亦不觉远，一切都近在眼前。小时候帮农活还是到处玩耍，留下过我们的脚印，也洒下过我们汗水的地方，大体没怎么变。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乡愁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回得来的家乡，回不去的童年!老家已经不是心里的那个老家。近乡情怯，是真实的存在于心里的，穿过我的家乡从小走过无数遍的故土，虽然不大可能遇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场景，也知道我们那一代人大抵都不在老家居住了，但还是没有下车来走一走，不是不愿而是不敢。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没有惊动这里的任何人。
　　回麻柳街的途中经过原粮站下河边，穿过猪市坝，车右拐进我们同院的敖明友叔叔设计施工的石拱桥 ，我和小弟到了我们都曾经读初中的地方，原来还算热闹的街道清闲无比，两边的商铺早已破破烂烂，有的门窗也是东倒西歪，不复当年，沧桑感十足。我专门到我初三那年卖西红柿的石级台阶回忆当年。也记起小时候怀里揣了很久的两分压岁钱在麻花店前久久徘徊，最终还是舍不得悻悻离开的历历往事，并且记得当时为了掩饰自己，向上向下延伸了长长的距离，让人以为我在逛街，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里到底想过些什么没有?当然也记起与父亲一人一挑白菜在雨中赶场的情景，身上军绿色衣服被淋得通透，冷得浑身发抖，那年正在高中，母亲病重卧床，三哥和妹妹去成都龙泉打工。这条不长的街藏着我太多的过往，不忍再想，正在这个时候，三哥打来电话，提醒我们该走了。
　　第二天，我和小弟驱车前往洛碛，那里，有我三年高中生涯，这里又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因长江三峡大坝修建，洛碛已经整个搬离，在当地人的指引下，花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在同一条道路来来回回了几趟，终于在一堆没头深的杂草丛中找到了当年读书的地方，虽然还有一点白房子仍然直立没倒，但从墙面上女生二院的红字看出，这正是当年的学校，虽如此，也无法让我复原曾经三点一线的画面。江边码头那条熟悉的客趸还在，记得当年周末来码头望着东去的江水发呆的时候还要用比较长的时间，穿过几条巷道才能来到的码头，因水涨船高加上江面宽了不少，码头却离我们原来的学校近了很多 。第一次坐轮船上重庆去参观航天展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也在这里体会过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去了岁月，只有成败没有是非的人生到底怎么展现在我的面前。偶然，我今年又回到了这里，江水还没有淹没土地，却即将抹去我的记忆。
　　带着惆怅离开洛碛，回龙兴，导航到裕仁中学，原来我工作过两年的龙兴中学，是我走出学校进入社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地方。虽然工作时间短暂，但还是会时常想起这里，也有其他的因素。因疫情防控与保安颇费口舌，最终还是打通校长电话说明来意才让我进入校园，这里已不是当年模样，工作时的同事好象一个都不在这个学校了，兴许是高中老师全部转入了别的学校。
　　这个国庆我没有选择去任何网红地，也没有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而是回到了故乡，只有两天时间，却感觉好象几十年，跟做梦一样，是最满意的一个国庆。将自己的心路历程放回到过去，也把自己从浮躁的生活中拉了出来，人需要热闹，却更需要宁静。我不知道我何时能达这种境界，或者能不能达这种境界，我觉得我正在往这个方向上去。
　　谢谢国庆，能让我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