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村外的路

　　通向村外的路
　　陈苏锦
　　曙光村过去叫蛤蟆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可以离开这个村子，其实只有东西和南北两条乡路。
　　现在，我开车从东向西去村子的时候，走的还是原来东西向的那条乡路，只不过，从前我说什么都不会想到它会是今天这样＂溜光大道＂，轻轻松松地就连接了两个风景区，一个是＂七彩庄园＂，一个是红海滩。
　　原来，出村的路，都是土夯路。
　　晴天，土大，尤其是春天，一刮，刮多少天。
　　雨天，泥泞得超乎你的想像。赶在正下雨或雨后的话，那土路上是断然穿不了鞋的，如果穿鞋，鞋会陷在泥里拔不出来，那你只能把鞋拎着打着赤脚走了，一滑一滑的。那阵子，必须走土路中间，走路边上还容易滑到两侧的水沟里，那麻烦就大了，想往路上爬，可太难了。可能你越着急越往沟里滑。偶而在这土路上有汽车经过，那一般是从这条从东向西延伸的土路的尽头是在三角洲的驻军农场和凌华机械厂的汽车，汽车陷在泥路上也是常有的事儿，当地人也热心，帮推车，往车轮子下面垫成捆的稻草……
　　那时候就听沈阳来的知青说这是啥地方啊？不光芦苇多，蚊子成群，这土路也太不好了。我们第二生产队有一个知青的妈妈从沈阳来看她，赶上在那条土路走的时候遇上下雨，路滑，摔倒了三回，看到闺女的时候，全身都是泥，娘俩抱头痛哭……
　　我奶奶长年住在我大姑家，住在城里的部队大院里，我妈妈身体不好，我奶奶把我当时不满周岁的妹妹带到我姑姑家去了。每一年夏天放暑假的时候，我奶奶会带着她和我的表姐或表妹来我家住一个假期，那就会有赶上下雨天或者刚下完雨的时候，那土路的泥泞经常让带着大孩子、小孩子的奶奶苦不堪言，孩子们摔倒在泥里也是常事儿，那时候，表妹会哭，妹妹也哭，我奶奶会说，这条路什么时候修上柏油马路就好喽！
　　我上初中的时候，每天要出村走这条通向农场中学的路，夏天，就怕下雨，下雨的时候路滑，下完雨好几天，路也不干，但是，怎么下雨，怎么路滑，这四里路是要用脚走的，摔成泥猴儿也得去。冬天下雪了，路也滑，摔倒了，屁股疼，腿也疼的，我想偷懒，下雨夭不去上学，下大雪天也不去了，我妈妈是坚决不同意的，她说你好好念书，以后就不用走这样的土路了。我想不了那么多，就和我妈说我不去又能怎么样呢？我妈就直接把我推出家门去，她在我身后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但无论如何，这条路，是热闹的。一年四季如此，年年如此。
　　后来，我去城里念书、工作、安家，逐渐远离了那条土路，爸爸妈妈也搬到城市里来了，他们，也不走那条路了……
　　可是，人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怀念从前，包括那条路。我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沿着那条土路从村子出发去农场中学参加每年春季和秋季的中小学运动会，我们站成排走，还边走边唱；风雨里，我和妈妈从客车上下来，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一九七六年在农场中小学秋季运动会的广播里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大操场上一片哭声，老师领着我们站排从那条土路回村停下来三次，老师哭，同学们也哭；冬天放学在那条路上遇到来农场粮库送稻子的马车回村捎一段儿都欣喜万分，因为少用脚走一段路可以早一点赶回家听评书呢！
　　出村那条东西向的土路，也是外面通向村子里的主路，属于标准的乡间公路。现在，早就修成了柏油马路了，而且边沟的称砌修的非常漂亮，路边从春天一直到秋天都种了鲜花，那在风中摇曳的花总让人心生欢喜，路两侧高大的白杨树已然成了风景，每夭，不光有来来往往的私家车，还通了小客车，去城里，不是一般的方便。村子里晚出生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曾经是怎样泥泞路滑，而且，现在，孩子们都坐了完全符合国家标准的校车……
　　上了岁数的老人叨咕，这条路由土路变栢油路了，真好，可是！年轻人都沿着这条路去城里，去大地方了，这条路上，年轻人太少了……
　　什么时候，这条路，还能热闹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