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得见的乡愁玉山游记

　　望得见的乡愁—玉山游记
　　徐宇春
　　＂蓝水远从天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这是杜甫诗中的两句，蓝水玉山遂成为蓝田的象征。玉山镇得名于此，位于玉山（又名王顺山）北麓的盆地河谷之中，属于蓝田东面的川道，又名许庙。
　　上次清明返乡正是春景最美的暮春时节，没有走西蓝高速，而是走白鹿原一路看花海，到村里赶上摘香椿，同学们热情地陪同招待，摊煎饼，炸油糕，擀面条，晚上院里架起烧烤炉，唱起了卡拉0K。此行的山王村、峒峪村几乎家家有别墅、有轿车，远峰感慨道：＂这是以前看到西方发达国家才有的生活方式，没想到在我们这一代变成了现实。＂几天闲聊，暂时卸下了战斗的盔甲，谈论的主题大异于平日，耳畔环绕着乡音，岁月的长河没有冲淡我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如陈年老酒愈发香醇。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从亘古到现代，不曾有改变。我们相互之间睽违了几十年，她们的婚恋成家、生儿育女、打工创业等人生诸多大事我都没有参与，然此时大家并不排斥我这个外来者，对我仍一如既往的友好，孩子更是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呵护。
　　此次五一返乡游，不只带着孩子，还约了孩子的几位小同学。先是到王维的辋川，重访农户兄妹，在他们的率领下一起爬山下河，玩得尽兴。接下来几天在玉山镇游玩。
　　第二天一大早骑电动车去了东边的山梁，途经刘家山、穆家村，上到了一片开阔的山梁，是露营的优选之地，几位早起的旅客，刚刚起床钻出帐篷，正在泡茶水。这里的风光堪称秀丽，蓝田籍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马清运打造的井宇和玉山酒庄就位于此地。山谷上种植了大片的葡萄园，葡萄叶在风中摇曳，与井宇、酒庄等建筑交相辉映，提升了此地的人文魅力。想必游学西方的马先生一定是在广泛地勘察比对后才选中了这一块最佳之地，在故乡留下了他的建筑杰作。
　　第二天下午去了邻近的橡凹沟，昔日的村庄已经迁离，没有任何的人迹，只留下了几处旧舍。现代交通工具的便利，助我轻松地登上山巅，俯瞰远处玉山镇的景色。我们是从东山上遥望小镇，极目远望，缓坡、山梁、河谷、南山，繁华的小镇静静地包裹在苍翠碧绿的自然怀抱中，我第一次目睹了出生和成长的小镇的山川地貌，看清了她的真容。在父辈的年代，可能不乏这种经历，偶尔的上山砍柴，劳动的间隙也许会抬头眺望盆地上的小镇—我们的家园，而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的经历。曾经也造访过不少的名山大川，更不用说各种开发精致的森林公园，而走羊肠小道，寻访不知名的山头，更让人感到自然的乐趣。阳光明艳，近处的苍山如画屏，触手可及，槐香、松香，各种草木的香气混合，落日余晖中，一行人缓步下山，几个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向导远峰热情地给孩子们介绍各种树木花草，珍石异木，孩子们爬树摘果子，嚼槐花，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到了王羲之的感喟：＂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任何的时代，每个人都身处樊笼之中，偶然的忘情于山水之间都是珍贵的体验。
　　第三天沿着峒峪一路往里走，山势逐渐的陡峭，开车爬坡上到山梁，到了江山，这真是大山深处的人家。一进村就闻到牛粪、羊粪的味道，并不让人感到厌恶，反而是与自然亲近的欢喜。这片山坡上散落了十几户人家，常住的也只有五、六户。有一家人处在一个高台上，背靠山坡，门前有棵大核桃树，正好可以乘凉、休憩和野餐。山民很淳朴，热情地搬凳子、倒茶招待，到了饭点，居然分享了他们的槐花麦饭给大家品尝。孩子们沿着门前的小河沟一路捞鱼虾嬉水，山溪边有一块草甸，长满了蒲公英，间杂着黄色的小花，在朋友的鼓动下，我禁不住躺在草地上拍照留念。天空湛蓝得出奇，山头上的白云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抓住，西霞给我拍下了这一刻。下了山后，傍晚时分孩子们又在清峪河边逗留了一阵子。清峪是秦岭七十二峪之一，清峪河是玉山镇的母亲河，从小镇外流淌而过，昔日清峪河上只有一条通行的简易铁桥，水量比现在要大得多，河床没有遭到破坏，河水清澈。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这条河，乡亲们洗衣服、孩子们打江水、嬉水玩乐，无尽的童年乐趣来自于清峪河，最美好的记忆流淌在清峪河。现在的清峪河沙石堆积，河床裸露破坏严重，景象惨不忍睹，但孩子们在一处积水潭依旧玩得开心。看着孩子们在水里嬉戏的情景，恍惚之间我又回到了童年时代，每一代孩子的乐趣都离不开河水溪流，所以说，留住青山绿水，留住乡愁是决策者、施政者必修的课题。
　　赶了大半生的路程，带着孩子们一起返乡游，回到人生的起点，回首来时路，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故乡已面目全非，远不是当年的故乡，借助这几十年间国家的崛起，昔日的乡村集镇已升级为一个田园风情小镇。经历了快速城市化的当代中国人，回归自然和田园是大众普遍的心理需求，曾经要远远地飞离的乡村，如今成了城市人羡往的精神家园。近一两年多次的返乡经历，让我感受到了当代中国的巨变，用沧海桑田形容并不为过。此次还遇到了镇上正在建设的一处大工地，巨大的挖掘机、塔吊非常地醒目，这是一处能够容纳三千户的移民迁居工程，是为了改善偏远山区村民的居住条件，这也是当地最后一块连片的良田沃野，如何在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保留乡村的样貌，如何在经济发展与保护生态之间取得平衡，这是当代中国人必须面对的重大命题。
　　从先前的＂游子不顾返＂到如今的＂近乡情更怯＂，从年少时一路辛苦的求学、工作、奋斗，疏离故乡，到如今皓首穷经，带着孩子重返自己的出生之地，想必每个人在此时都会有颇多感慨。谈不上功成名就，谈不上衣锦还乡，最多只是岁月积淀赋予了一些人生的感怀。此时此刻，处在人生路上的某个结点，总结过往，继往开来是题中应有之义。眼前的幼苗在成长，通往未来的道路充满了无限可能，人生有很多种活法，如何把握自己的人生之路，是每个人从年少时就应该思考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