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之行第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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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继续向着伊拉克水域驶去，在发拉底河与底格理斯河三角洲河口的海图上显著地标识着‘雷区’。这是两伊战争年代的遗留物。美国又发动了海湾战争，那些水雷继续威胁着航海者的生命和财产。
　　我凝视着海图上的标识，尽管很谨慎地标绘航线，力图避开危险区，但我仍然心神不宁。在雷区航行可马虎不得，水雷说不准就漂浮在我们的船边！我一边指挥着船舶谨慎地航行，一边指令大副和水手长到船首瞭望。
　　研究海图（截屏图，与本文无关）
　　全船弟兄们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尤其是值航行班的甲板部人员，以及在船头瞭头的大副和水手长，大家都屏住呼吸巡视着前方的航道，提心吊胆地航行在这个前途未卜的航道上。阿弥陀佛，祈求菩萨能保佑＂贝＂轮平安进出伊拉克港。
　　为了缓解气氛，我在对讲机里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瞭头的注意，一旦发现可疑物立即报告方位、距离！否则，首当其冲先炸上你们。＂
　　对讲机里传来大副的笑声，并说道：＂哈哈，船长，你就留在伊拉克吧，我们还想回家的。＂
　　船舶犁开洋面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努力地向前行驶着，距离伊拉克管辖的锚地还有很多航程要走，我感到喉咙发干，但仍然目视着前方说道：＂给我来瓶矿泉水！＂
　　二副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拧开瓶盖儿咕咚咕咚地一口气灌了下去，镇定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情绪。
　　此刻，驾驶台上死一般的寂静，连雷达伺服马达发出的轻轻地滋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据说在两伊和海湾战争时，伊朗和美国为了控制伊拉克的唯一出海口，隔断伊拉克外援，在号称经济命脉的航道上布下了各种型号的水雷，如声呐水雷、电磁水雷、触雷等等。不管是什么样的水雷，只要一个就足以炸沉我轮，听说在中东战争中被炸沉了327艘各类船舶。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海员们要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但现在受雇于船东、租船，害怕也好，无奈也罢，这是令出如山，只能强迫自己违心地进入这可怕的海域。
　　作为船长的我只是感到责任重大，要保护自己的生命，更要保护好弟兄们的生命。我猛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船迎着阳光向西行驶，海面上风平浪静，我努力搜索着海面不放过任何的可疑物。进口灯浮反射到雷达荧光屏上形成一个亮点儿，我小角度摆正航向，在两个灯浮之间通过后进入了雷区。
　　＂船长，正前方航道中发现一黑色圆形漂浮物！请向左航行避开。＂大副在对讲机中急切地报告。
　　＂明白＂，说完我拿起望远镜观察前方的海面。一不明漂浮物出现在望远镜中正在向我轮靠近。＂左舵15！＂我发出舵令，漂浮物贴着船舶右舷边缘缓缓飘过，最近距离大概只有20米。我连忙跑出驾驶台，低头看到这个漂浮物随着船舶的尾迹漂向后方。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只能装200公升柴油的大油桶，真是虚惊一场。
　　现在确实有点儿草木皆兵了，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与当班二副相对释然一笑。二副说道：＂说不定是桶状水雷＂。大家目睹远去的大油桶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快看！前面航道边沿躺着数条沉船，看样子是被炸沉的。＂舵工眼尖地指着前方说道。
　　二副说道：上次就见到过，据伊拉克引水员介绍是在战争中被击沉的，交战双方都有损失。
　　我连忙拿出相机拍下了沉船的照片。
　　在战争中被击沉的船舶（衣羊现场拍摄）
　　＂船长，雷区出口浮标出现了，我轮马上出去了。＂二副提醒着我。
　　＂定个船位，确定位置。＂我命令着二副。
　　＂船长，在航线上，位置准确。＂二副随即报告道。
　　引水站离我轮还有15海里，我拿起高频电话呼叫引水站。
　　该死的引水站就是不回答，而在公共频道上颂咏古兰经的刺耳声音却回荡在驾驶台内。
　　可爱的阿拉伯弟兄念了几千年的古兰经，没有祈祷到和平，倒把连年的战争唱到了家门口儿，兄弟国之间为了某种利益，刀戎相见，生灵涂炭。一场两伊战争打了八年，至今也没有结果。两伊战争的硝烟还没有散尽，1991年，那个萨达姆先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心血来潮又侵占了科威特。于是战火再次烧到伊拉克人民的头上，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被送上战场当炮灰，死伤无数，紧随而来的是国际社会强大的经济制裁，使原本富足的国家转眼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古兰经的诵读声整日在中东的天空中飘荡，伊斯兰教真能拯救饱尝战争痛苦的阿拉伯世界吗？
　　我不断地趁着高频电话中念经的间隙连续呼叫，终于嗑开了高频电话中‘古兰经’的大门，传来了乌姆盖斯尔港引水站的脆弱声音。此时，引水站仍然沉浸在‘古兰经’之中，连回话都带有诵经的韵律：＂贝＂轮，＂贝＂轮，＂贝＂轮，暂无进港计划，请在引水站旁抛锚待命。随后VHF无线电话回归静默，任你怎样呼唤再也没有声音了。
　　接着又是古兰经的念经声，看来非叫你接受伊斯兰教/成为伊斯兰教信徒不可！
　　阿拉伯，我第一次来到这块土地就给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小时候听到老师在课堂上讲到发生在巴格达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强盗的故事。《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是《天方夜谭》中非常著名的故事，讲的是以打柴为生的贫苦兄弟俩/哥哥戈西母和弟弟阿里巴巴遇到强盗的事。阿里巴巴的勇敢和马尔基娜的机智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认为阿拉伯国家的强盗很聪明，知道躲进油坛子里，而阿拉伯人更聪明的故事我接着听下去。
　　从故事中听到了阿拉伯人是不喝酒的，这坛子是装食用油的。
　　上帝赐给阿里巴巴们黑流滚滚的石油财富，成了他们真正的上帝，要不然怎能有足够的时间诵咏古兰经，掀起腥风血雨/同族兄弟相互厮杀！我感慨上帝的不公，为什么将战争的阴影降临在同族兄弟身上。
　　真希望在中东这块土地上再也没有刀光剑影、烽火连天、生灵涂炭。在盛产沙漠和石油之外，能生长出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培育出成群地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在中东的沙漠、油井架上空翱翔。
　　倏忽之间，思绪游走得太远了，我急忙收回思绪，控制船舶在航道上航行，然后让二副在合适的水深点上标好锚位以及将驶入的锚地航向，将船舶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当雷达上的中心点和预设的锚位点相吻合时，我看到GPS和计程仪上的船速、测深仪的水深均符合抛锚要求后，马上下达了＂停车，后退二＂的口令，当船速渐渐降到了略有退势的时候，我对着对讲机果断地下达了抛锚的命令：
　　＂大副，抛下左锚！一节入水！＂
　　听见大副的回答之后，随着一阵嘎愣愣的锚链滑落的声音，船头扬起了一团黄色的铁锈粉尘，漂向下风的方向。
　　＂锚入水，锚链垂直。＂大副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好的，等锚链倾斜后，再把锚链松到7节入水。观察锚链受力状况，松弛后就把止链器放下，刹牢后回来吧。＂
　　大副回答道：＂OK，稍等片刻！不过，船长，我现在汗都出不出来了。＂
　　原来中东出奇的高温，把人体上流出的汗水，刚一露头儿就给蒸发了。
　　殊不知，这一锚下去就是整整的32天！没有人来理睬我们。除了每天向船东、租船人报告锚位外，那些空中电波几乎都绕道而行了。我眺望着远处波斯湾湛蓝的天空，那里，只有炙热的太阳迎接着我，阳光直射着甲板，温度超过了5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