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醉卧慈云寺

　　慈禧醉卧慈云寺
　　贾守权
　　山西省东北端的天镇县，自古以来就是战略要地。明朝修筑的土长城在县境绵延68公里，唐王李世民曾巡边到桦门堡，康熙帝西征葛尔丹时下榻县城罗北宅。天镇山川形胜，名胜古迹较多，旅游资源较为丰富，最有名的当属＂关北巨刹＂——慈云寺。慈云寺是坐落在天镇县城西北街的一座寺院，它始建于唐朝，原名法华寺，历朝多有修缮。清代因朝廷赐存经卷，慈禧和光绪西逃驻跸而名扬塞外。话说公元1900年，也就是清光绪二十六年夏末秋初。义和团运动风起云涌，腐败的清政府豢养了一批腐败的官员，对外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对内大肆欺压百姓和改革进步人士，整个大清朝处在风雨飘摇中。旧历的七月二十，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慈禧太后决定西逃出京。二十一日清晨六点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出顺贞门逃离了她一手遮天的皇宫，一路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饮食由果腹到铺排，从心惊胆战到旧态复发，在53天的逃亡中，沿路的地方官员，有的加官进爵，有的革职查办，有的服毒自杀，演绎了官场升降的百态人生。
　　话说慈禧老佛爷出京城向西急急赶路，干余人马每日三五十里，饮食起居成了头等大事。出逃的头两日里老佛爷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怀来县令吴永得知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要西行路经怀来，便冒雨几十里到榆林堡接驾，并单独进献了绿豆稀饭、煮鸡蛋，又饥又渴的慈禧太后感激涕零，全没了太后的架子和威严。以往在皇宫哪一餐都是上百道菜，现如今从未在乡野饮食的老佛爷也放下架子。俗话说：＂饱饭蜜不甜，饥饭甜如蜜。＂慈禧太后一碗稀饭五个鸡蛋下肚，脸上有了笑模样。饭后又换上县令准备的几件百姓衣服装扮成村姑模样，少去了路途遭遇土匪打劫的可能。仅此就使太后老佛爷倍感温暖，热泪在眼眶里打转。于是一声令下，赏县令吴永任知府留于直隶候补，先换顶戴，随驾任前路粮台合办。
　　吴永在慈禧西逃中一路相伴，很得老佛爷器重。就连吴永的厨子的一碗扯面，一盘炒肉丝很对老佛爷的胃口，便赏六品顶戴，供职御膳房。粮台合办就是负责西逃人员所经地方的食，通知沿路州府接待来人数量和时间。
　　话说天镇县令额腾，打探到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已至宣化府，不日要来天镇的消息，立马行动起来。召集县里所有衙役，进行了明确分工。派两匹快马分头去东南乡的灰窑口、大北乡的潘家窑，每个村二十只羊，每只羊必须在三十斤以上。大西乡的三十里铺村、二十里铺村，每个村二十头猪，每头猪二百斤以上。正南乡的米薪关、上阴山每村五十石黄米，邓家园的茴子白拉十车，南园村的香菜五百斤。原家的熏肉二百斤，黑龙王家的熏豆腐干五干块，孟家的锅盔两干个，朱家的糖擦舒饼两干个，等等，但凡是天镇的特产都准备的十分充足。仅厨师就请了五十多人。城里大户人家的下人和各大门店的伙计集中起来二百多人负责端饭洗碗事宜。诸事准备妥当后就等准备接驾。县令额腾把县城里的乡绅和有字号的买卖人都召集起来，希望在这次接驾中，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按照原定的这一天，接待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各种物事都已准备妥当，县令额腾带领一干人等，东出迎恩门，在宣化府与大同府接壤的枳儿岭接驾。从早上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派出快马去宣化地界打探也没得到消息。第二天一如既往地恭迎，依然没有一点信息。炖熟的各种肉食热了再热，也不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人影，眼看就要坏掉了，又不敢食用，从县令到厨师既无助又无奈，只有一个字等。县令额腾每日傍晚从接驾地儿回来都要去厨房查看一番菜食，掌班的总管急的抓耳挠腮地说个不停：＂县老爷，咋整呀，除了熏肉和需豆腐干还行，其他的现在吃还行，再搁恐怕……就……＂额腾皱皱眉，长叹一声，有什么办法呢，＂冻豆腐没办法＂，只能等。额腾查看一遍后，回到县衙倍感身心俱疲。又不敢有一点睡意，想想一旦皇上太后来了，东西都坏了，再要重新做，东西从哪里来，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感到脊背后面发冷。一夜都没有睡好，处在深深的恐惧中。第四天一如前三日，太阳还未出工，县衙便人嚷马嘶，但看县令额腾满脸倦怠，像刚刚喝下黄连苦水一般。倦中流露着苦阿，再苦也要强打精神，集合人马前去接驾。再苦莫过如此了，在额腾的心里是有苦说不出，既得不到老佛爷准确的消息，又必须天天头顶烈日虔诚地恭迎等候，稍有不慎就危及身家性命，如此煎熬等待中，真是慢慢如长夜，何时得黎明啊。
　　话说这一日老佛爷一干人等来到了宣化府后，本来预定第二日启程，没有经过旅途颠簸的老佛爷，深感身困马乏，又探得八国联军并未追赶，紧绷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决定在宣化府休息三日再启程。故而，额腾县令空等候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只见东面不远处，有浩浩荡荡的人马伴着滚滚尘土向这边走来。额腾提着心吊着胆迎上前去，单腿跪地，报了姓名，唱了赞歌。便引领大队人马回到了县城。然而，为太后和皇上准备的饭菜已馊了，根本不敢往上端了。御前粮台督办岑春煊闻知此事大发雷霆，把个县令额腾骂了个狗血喷头，额腾吓得两条腿像筛糠似的，额头前豆大的汗珠浸颜而滴。骂归骂，再骂也得解决吃饭问题。没办法，岑督办断喝道：＂额知县你是不想活了？快去，看还有什么便宜的饭菜往上端吧。＂额知县被岑督办早骂昏了头。典狱长杨守姓还算清醒，忙搀扶着额县令下去，吩咐掌厨大师，把当地人们办婚丧事必备的也是最快捷的大拌凉粉，还有茴子白炒香菜等……快快抬几个菜。只见厨房十几口大锅同时开炒。主食油炸糕，下面的官兵安顿下来了，关键是老佛爷和皇上那里如何应对成了额知县极为头疼的事。好在慈禧老佛爷感到乏困，一入慈云寺东北耳房就要下榻小憩。这给下面有了准备的时间。额知县跌坐在伙房的椅子上，呆呆的一直没有缓过神。典狱长杨守姓看到如此情形赶忙操持起来。吩咐采办再去置办些熟肉和豆腐，去城南唐八里黄酒厂准备几坛上好的雁同府黄酒。典狱长是一个应变能力极强的人，暗自忖度着太后老佛爷的心思，心想只有把当地最普通的和特色的饭菜，看起来不起眼又十分便利的，皇帝和老佛爷也从没吃过的菜食上几道，或许能帮助县令度过这次难关。慈禧小睡半个时辰，醒来后便着人传膳。只见人川流不息，每个人双手平端着尺半的条盘，每个条盘正中放着一道菜，一个接着一个碎步快走端向老佛爷用膳处，再由慈禧太后的贴身侍女端入内宅。第一道菜是大拌凉粉，大拌凉粉是用贾家屯李二烟的麻油炝锅一畔庄河滩的野韭菜花儿，端菜的从旁经过，就能闻到特有的香气，这香味闻着就很开胃。第二道菜是县城南街老原家的熏肉，原家的熏肉，是精选猪的二道眉或五花肉，切成巴掌大的方块，再用小米、红糖、柏木熏制而成。即使在三伏那么热的天，也能保存一周不坏。第三道菜是黑龙王家的熏豆腐干它与尖椒香菜一拌，那味道辣中有香，香中有辛，吃起来十分的爽口开胃。第四道菜是豆腐炒香菜，天镇豆腐嫩而不碎，筋而不韧，切块入锅，遇热连片。四道菜一上，唐八里雁同府黄酒也拉回来了。粗糙的瓷坛上面用草绳捆绑着，盖子用泥巴糊着，每坛装黄酒十斤。当厨工去掉泥巴斩断草绳，打开坛盖，真是盈香扑鼻，香飘八里。老佛爷经过这几日的长途奔波，神劳体疲，食欲皆无。看着几道从未吃过的菜肴也提不起胃口。就在此时只见大太监李莲英将一碗琥珀色的黄酒呈在老佛爷的面前，并介绍说：＂老佛爷尝尝本县人氏自酿的黄酒，传说此酒有上千年历史，在北魏时，被冯太后指定为皇家御用酒。＂慈禧太后听此一说暗自想，她冯太后喝得我如何喝不得。遂浅尝一口，立感入口香甜，落口柔绵，香沁肺腑，通中贯体，好不惬意。自语道：＂小小天镇县竟有如此佳酿。＂脸上遂有了笑意，便说道：＂赏诸位卿家，你们也可尝尝。＂在紫禁城内从未尝过这般美味的老佛爷，片刻功夫就饮下了一碗酒，顿感食欲陡增。吃起大拌凉粉像风卷残云一般，赞不绝口。李莲英看着太后意犹未尽就斟了第二碗黄酒，慈禧太后感到胃口大开，酒食并用。不觉意第二碗黄酒喝了下去，只见老佛爷是双颊微红，气息娇喘，语嫣含混。说道：＂小李子，快陪哀家喝上一碗。＂李莲英忙又斟了第三碗，自己也斟了一碗。慈禧太后喝得高兴，便答应给慈云寺题匾（现在慈云寺的正殿有慈禧题的＂英灵万古＂、光绪皇帝题的＂山河闲气＂两块匾）。这一顿好喝，慈禧太后连干了六碗，仍然手不释碗。李莲英忙劝道：＂酒多伤身，老佛爷多保重凤体。＂慈禧太后这才作罢。实则太后已有醉意。饭桌撤下，太后便进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一夜未醒直至第二天日升三竿。县令额腾昨晚回到县衙家中一直没有露面，典狱长一边操持早饭一边派人去叫额腾县令。结果回报说，县老爷在家中已服毒自杀了。
　　慈禧太后听了，脸上略显不快。自语道：＂真丧气。＂慈禧太后从天镇县起驾时，着李莲英宣谕，典狱长杨守姓署理天镇县一切事物。阳高县令接待平常既无升迁也无贬斥，大同县令齐福田接待有功，提拔为直隶知州有缺即补。
　　在封建社会，一顿饭可以决定官员的升降，这样的用人机制能不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