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乐高城堡

　　谭泊
　　一座城堡，总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
　　几年前，有幸到过英国的温莎城堡。在通向城堡的坡道上，我不时地停下来，仰望，拍照，遐想，从不同的角度。古老的城堡展现的似乎不仅仅是一种建筑学上的形态美，更是把生活的华丽、高贵、优雅、安定、富足、大气……人间所有的美好都囊括其中。同行的伙伴说，城堡，看看就是一种享受。
　　呵呵，我们当然只能看看。一座城堡和我们真实的生活，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更多的时侯，我们只能沉浸在童话般的遐想中，想象着，某一天或许我们也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城堡……它可能很小很小，但它是我们自己的。
　　是我们自己的，就很美好——哪怕，它只是一个乐高城堡。
　　女儿就拥有这样一个城堡。
　　下半年，女儿就要到境外读书了。有一天我对她说，在你下次回家之前，我们可能需要临时搬一次家，哪些需要搬走的，你可以提前整理好。女儿挺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吧……哦，那个城堡我要带走。＂
　　城堡？我一下子有点懵了。
　　＂就是那个乐高城堡啊。＂
　　我想起来了，在女儿卧室那排靠墙的柜子上，正中间摆放的，正是一个蔚为壮观的城堡——那是女儿花了好几天，照着一张图纸，象一个建筑师一样，用了数百颗不同形状的塑料组件，一颗一颗拼搭而成的。
　　女儿说，那是哈利波特的霍格沃茨城堡。城堡边站着一众人，大小不一，表情各异，他们正在演绎一个个我们看不懂的魔幻故事。还有一根造型别致的小木棍。女儿说，那是哈利波特的魔杖。
　　搭建城堡的那些天，女儿正为实习和申研的事烦恼不已。一个闺蜜送的生日礼物——乐高，恰到好处地给了她一个释放烦忧的地方。她一声不响地把那个封装精美的盒子从储物柜里拿出来，一声不响地开启了一座城堡的搭建。那些天，她就专注地低着头，专注地研究每一颗组件，专注地建造她的城堡。她说，我不去想那些烦恼事了。
　　那些天，她就想乐高，想城堡。她就是一个七八岁的简单的儿童。她营建了一座城堡，她制造了一个场景，她沉浸其中。
　　现在，这个在父母眼里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她想带走那个一点一点亲手搭建起来的城堡，这个微小的要求显然必须得到尊重。可是，这个很有可能一碰就散架的城堡，该如何搬动呢？我说，那能不能把它拆了，到时候你再重新把它拼搭起来？
　　女儿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方案，＂拆了的话，可能再也拼不起来了。＂
　　我想，乐高城堡，也许就是女儿心中的一个童话吧。如果童话碎了，怎么可能再重新拾起呢？
　　其实，我们中的许多人，从未真正远离童话。
　　而在成年人的童话世界里，一个城堡，有时，无非就是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或大或小，或热闹或幽静，或简洁或奢华，但无论怎样，它都让我们心向往之，它象城堡一样牢不可破，完美而殷实，足以安得下我们的余生。
　　拥有这样一个城堡，就是我们的梦想，我们的童话。
　　有一次在跟父亲的交谈中，我说起了自己正准备换一套房子，住腻了闹市区的平层，想在近郊换一套小一点的排屋，然后种些菜，养些花。颤颤巍巍的老父亲耳朵已经很不好使了，但他还是听清了我在说些什么，然后清清楚楚地回应说：＂其实啊，房子什么的，也没意思，够住就行……＂我一愣，没有跟父亲就这个话题再进一步交流下去。父亲应该是对的，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他看透人世，无限接近地领悟真谛，一句＂没意思＂就可以回答人世间大部分难题，并且轻而易举地就把人生的许多尴尬淡淡地忽略。
　　问题是，在风烛残年的老父心中，早已没有了童话，而我们，依然沉浸在一个又一个的童话中，并且坚信，那依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寻找一个有意思的童话，就这样从对一处住宅的渴盼中开始了。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我一次次看到，在城市的边缘，意向中的排屋正在快速地生长，林立的脚手支架在渐次拆除，大理石干挂面板正把一个个美丽的面容展现出来，心心念念的城堡，正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有好几次，在我心烦意乱之际，我就开着车，独自一个人往那个工地跑，我就去看那个未来的城堡，我就想象着再过两年，我就可以生活在那里，那里有宽敞的地下室，可以摆放跑步机、不倒翁拳击靶子，我可以在那里不停地跑动、挥击、发泄，那里还有视线很好的露台，等年老的时侯，我就坐在那里，从早上到晚上，看书、写字，眺望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在这样近乎痴迷的遐想中，我就象那个专心致志搭乐高城堡的大学女生，把那些烦忧远远地抛开。
　　人世间，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那时，我就只想一件快乐的事情，想一套近郊的连排。那是我的乐高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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