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版本藏史记载并且已成定论的是,尼泊尔赤尊公主嫁给吐蕃赞布,随嫁妆带来了释迦牟8岁等身金佛像,唐朝公主与吐蕃赞布联姻,从唐朝带来了释迦牟尼12岁等身金佛像。两位公主各自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带来了金佛像,这是一种历史的巧合还是另有深层的原因,需要进一步探讨。 这两尊金佛像,经过1300多年的斗转星移,现今仍然供奉在西藏拉萨大昭寺()和小昭寺()内,四面八方的人们抱着不同的目的,千里迢迢来到释迦牟尼佛像前顶礼膜拜或一睹它的尊容而后快,这本身就是一个惊人的传奇,加之藏史确定这两尊佛像确属那种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 尤为重要的是,拉萨大昭寺内供奉的觉吾金佛像,在藏民族看来,假如一个人的一生没有实现向佛像亲自顶礼的夙愿,那将是最大的遗憾。为此,走向拉萨,为觉吾佛像顶礼的行为是每个人今生今世的光荣使命,不会受到经济条件和各种困难的限制。这使本书不得不引起对佛像本身的关注和探究。这尊佛像到底在何时、何地、什么材质制作的?是铸造还是锻造的?实心还是空心的?体积重量如何等。所有这些详细数据的掌握,対揭开笼罩在佛像上的神秘面纱,一探它的本来面目至关重要。遗憾的是藏汉史料至今仍然未发现关于佛像详细情况的研究结果。 1。佛像制作缘由、原料及体积。所谓释迦牟尼12岁等身佛像,顾名思义,是仿照佛祖12岁时同等身高塑造的,释迦牟尼感悟成佛时年龄也有各种说法,但很清楚的是佛祖成名是在12岁以后。那么谁人知道佛祖12岁时的身高呢?成书于公元1328年西藏萨迦政权时期,萨迦索南坚赞所著《王统世系明鉴》对佛像的塑造地、造像缘由、所用材料以及佛祖当时身高都有一些神秘而又详尽的描述: 当初,释迦牟尼与四部弟子在祗陀林园时,圣文殊菩萨请求道:释迦牟尼,现在众生可以瞻仰你,敬奉你,并依此积聚福德,要是你涅槃了,众生将没有积聚福德的依靠。请你指示将来众生积聚福德的依靠处。〔1〕 这段文字应该解释为释迦牟尼造像的缘由。紧接着神俗各半的方式叙述了由神祇和著名工匠筹备原材料,开始造像的经过: 此后,为兴造释迦牟尼化身像,帝释天拿来天界五宝,蓝宝石、白宝石、深蓝宝石、大蓝宝石、槃陀严宝,人间五宝,金、银、珍珠、青金石、珊瑚,并采集其他珠宝,打算建造释迦牟尼十二岁身量之像。姨母结古达旄说,佛八岁时,身高与蓝毗尼园之宝座相等,右手无名指内屈:十二岁时的身高是足踏舍卫国国门之门槛,头触门楣。用这两句话说明了释迦牟尼的身高。于是,工匠毕夏噶玛将诸宝熔炼,铸成释迦牟尼十二岁时身量之化生身像,像身为熟金色,两只手一只结平等印,一只结镇服印。佛像美好庄严,使人一见就能平息三毒病,生起真实无伪的敬信,获得见闻思融的功德。建造者与佛祖真身毫无差别之像,使天神人类都得到吉祥。释迦牟尼亲自为它开光,并散花加持。〔2〕 以上半神半俗的描述中可以窥见兴造佛像的缘起,所用材料以及高度,足踏舍卫国国门之门槛,头触门楣,可见佛祖十二岁时身高已经超过常人了,也知道了造像所用材料都是金银珠宝,这就足以说明佛像重量不轻。这么沉重的佛像,它到底有多重呢?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可靠的数据。 2。佛像的重量及运输方式。藏人称之为干布遗训的早期史书《柱间史》,有一段记载,大体可以估算出佛像之重量: 公主启程上路那天,车水马龙,浩浩荡荡。一辆搭着白绫帐的车辇载着释迦牟尼像,由大力士神乐()和龙喜()引驾走在最前头〔3〕 佛像装在一辆车上,需要两名大力士拉运,可以推测佛像重量至少也在500斤以上。这两位大力士是蕃人还是唐人?《王统世系明鉴》载: 把释迦牟尼像放到车上,有汉人大力士拉嘎和鲁噶二人拉车。〔4〕 可知两位大力士是唐人,这也符合吐蕃人婚庆习俗,应该是女方娘家人负责新娘嫁妆的护送,两位大力士姓名就有点蕃人文学色彩了,假如确有其事,不会叫什么拉嘎鲁噶,而是唐人正规姓名。 我们知道,力气再大的人,拉车步行3000千米是难以想象的。再说那时西安至拉萨有车道吗?假如有,唐代的马拉车辆已经很发达,为什么非要人拉车呢?蕃唐之间往来一般都是乘马或者驮畜,未发现有车辆通行的记载。从长安到拉萨,怎么渡过大江大河,如何翻越雪山峻岭,人们将佛像搬来抬去的,确实需要耗费不少时日的。用神话的方式叙述历史,令人难以置信。拨开神话的迷雾,两位大力士从西安拉车到拉萨虽然不可能,但可以设想为公主出城上路时,举行了场面热烈的送亲仪式,让其长安城民众一睹大唐皇家公主出嫁时的豪华场面,由两位大力士拉车,出城之后换成马拉车辆。 成书于公元8世纪末,吐蕃赞布赤松德赞的重臣韦赛囊()受命撰写的《韦协》(),对佛像重量作了类似科幻性的描述: 蕃地多有不祥之兆,皆因崇信释迦牟尼之法所致,故汉地佛像理当送回汉地。于是命人把佛像用皮绳栓之,先是有三百人,而后有千人拖走。此佛像原本可由一名骑手举抱。而汉地佛像最初源自天竺,理当把释迦牟尼像送往其故土天竺的近邻尼婆罗。于是用两头骡子驮载把佛像送到了芒域〔5〕 这里的释迦牟尼佛像重量出现了三种情况,一是一名骑手可以举起,二是千人才能拖走,三是两头骡子驮载。所谓千人才能拖动,明显是神话,寓意释迦摩尼教法不宜随意推翻。其他两种情况可能接近实情。但所谓两头骡子驮载意味着什么,未解其意。因为一头或者两头骡子都是无法驮载一个整体的佛像,除了制作像骆驼脊背上的那种架子,而骡马牛驮载货物都需要装备鞍子,没有听说可以制作架子。驮载的货物一般是把等同重量的物件捆绑在牲畜鞍子两边,使之保持平衡,驮畜稳步跋涉才可以到达目的地。假如骡子身上一边驮着佛像,而另一边驮着同等重量的其他货物,应该是可行的。所谓两头骡子是可以交换驮载的,这样理解还有点眉目。否则无法想象把一尊沉重的佛像捆绑固定在一头骡子身上,但这只是猜测,当然也没有依据说明它不能由骡子驮载。还可以理解为它的重量在于一头骡子的载荷量之内。 3。佛像原产地。上述同时也提到了佛像原产地是天竺,今天的印度。但是这尊佛像又怎么出现在汉地? 前秦时期,有一个印度的老班智达对国王说道:在印度和西羌之间的一个小国里,有以前释迦牟尼上升三十三天建立的佛祖十二岁时的等身像即觉吾像、佛的舍利以及名叫鸠摩罗室利的班智达,因其国狭小,此珍宝在彼处对众生利益不广,请陛下发兵取来,将对众生大有利益。〔6〕 于是前秦国王派遣40万大军前往该国,取来释迦牟尼佛像。但是《王统世系明鉴》对佛像由印度运往中国有不同的描述: 印度法王达摩波罗在位时,东方中国君主秦王苻坚,送给达摩波罗三件无价之宝,包括一件无缝的锦衣,他向印度国王求取一尊殊胜的释迦牟尼佛祖十二岁等身像,以弘扬华夏的佛法。达摩波罗为印中两国的传统友谊,毅然决定将国宝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送往中国。当他和大臣一起走进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神殿时,发现这尊本来朝南而坐的圣像,现在居然面向东方了。国王想:‘啊!原来佛像早已心向中华了。’于是发大欢喜心,造了一艘很大的船,船身挂满旗幡彩带,乐工们演奏着美妙音乐,将佛像送往东方汉土。汉地国王也以最隆重的仪式到海边迎接,并供奉在金子镶嵌的国王宫殿中央。〔7〕 《红史》和《王统世系明鉴》对中国国王得到佛像的方式大不相同,前者是派遣大军施加压力,等于强行取走佛像,而后者是两国君主互通书信,互送礼物的方式得到了佛像。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唐朝前约200多年的前秦时期,佛像运到了中国长安。 其后,丞相的王统断绝,有称作隋炀帝的父子二王出世,在其治下有一名叫唐高祖者,任太原府留守之职,后来他反叛隋朝夺取帝位,他即是唐朝最初的皇帝,唐太宗的女儿睡莲公主(公主),藏语中称为大海中的莲花,她来西藏时,将觉卧像带来藏地,由那时至今已有七百年。〔8〕 以上记载对佛像的运输方式有众人拖拉,骡子驮载,造船运载等。 继而,佛像由唐朝长安运往拉萨,又出现了一种不同的运输方式。 公主启程上路那天,车水马龙,浩浩荡荡。一辆搭着白绫帐的车辇载着释迦牟尼像,由大力士神乐()和龙喜()引驾走在最前头〔9〕 4。史料缺载迷惑。两尊佛像的传奇故事,《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和汉唐史料,都未发现一字半句的记载,大致都是西藏史书的记载,谈论佛像却以相传据传等口气叙述。中国的汉族有几千年的文明史,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具有丰富的历史文献,这点较之其他民族和国家是无与伦比的。两个民族或者国家之间在发生互赠物品方面,一般都有详细记载,将送来的物品叫做献上或者朝贡,送给对方的礼物叫做赐予赏赐什么的。《旧唐书吐蕃传》有一段松赞时期蕃唐互动的记载,充分反映了汉史如实记载双方互赠礼物性质和数量的惯例: 高宗嗣位,授弄赞为驸马都尉,封西海郡王,赐物二千段。弄赞因致书于司徒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勒兵以赴国除讨。并献金银珠宝十五种,请置太宗灵座之前。高宗嘉之,進封为宾王,赐杂彩三千段。〔10〕 这里吐蕃向唐朝献金银珠宝十五种,唐朝给吐蕃赐物二千段。赐杂彩三千段的记载,较为明确地记载了双方互赠物品的种类及数量。 相比较而言,藏史所载之公主嫁妆之一的释迦牟尼佛像,堪称无价之宝,汉史焉有不记之理?《王统世系明鉴》中只有一简短记载: 汉文史书中说:就在此时,觉吾释迦佛像与旃檀觉吾卧像,被引至中华,佛法弘扬。〔11〕 但此书没有注明史料出处,确实不清楚引于何种汉史资料。唐朝连任几朝皇帝节度使的杜佑所撰巨著《通典》,被认为是汉史第一次记载吐蕃历史的史书,颇具史料价值,但没有发现关于公主携带佛像的记载。后世资料如《旧唐书吐蕃传》《新唐书吐蕃传》宋王钦若、杨亿等撰《册府元龟》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宋代王溥所撰成书于宋太祖建隆二年(961)的《唐会要》等重要历史文献,本应该有记载,然而穷尽相关唐代的汉史文献,至今未发现关于佛像之记载。 汉史没有记载是一回事,而没有发现任何质疑的文章却是另一回事。时至今日,大凡论及释迦牟尼佛像时,一般都以据藏族史书记载为起首,展开话题。无论是藏汉文件都异口同声地认可拉萨大昭寺释迦牟尼12岁等身佛像,系7世纪中叶由公主从西安带入西藏拉萨。汉史什么时候开始随声附和了藏史的这种主张,确实难以寻根问底。当然,本文也不敢断定佛像不是公主带入拉萨,藏族史书让人迷惑的内容比比皆是,藏学研究任重道远。 但不容忽视的是,吐蕃赞布无论是同尼婆罗还是同唐朝之间的联姻,其实质则是反映了吐蕃向更广领域拓展权势的强烈欲望。吐蕃推行联姻政策的结果表明,交往四方诸国,提升本国实力为吐蕃最终战略目标。为此,礼节与恐吓相随,和亲与战争并行是吐蕃联姻政策的最大特色。吐蕃联姻和亲的事件,有时虽然颇费周折,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但最终总是以实现吐蕃初衷而告结束。当然,成功联姻得益的不仅仅是吐蕃一方,事实证明双方都有利可图。 参考文献: (1)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M〕。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9 (2)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M〕。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11 (3)阿底峡,发掘编,卢亚军。柱间史:干布遗训〔M〕。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113 (4)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M〕陈庆英、仁庆扎西。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93。 (5)巴桑旺堆。。吐蕃历史文献研究论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220 (6)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M〕陈庆英、仁庆扎西。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14 (7)蔡巴贡嘎多吉。红史〔M〕,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11 (8)阿底峡,发掘编,卢亚军。柱间史:干布遗训〔M〕。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113 (9)刘煦。旧唐书。吐蕃传〔M〕。中华书局,1975。5222。 (10)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M〕陈庆英、仁庆扎西。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