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帝国沙丘＂景区，毗邻墨西哥边境，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延绵沙漠，以黄昏美景闻名，也因地貌惊险，吸引着沙地竞速爱好者。当地时间4月15日下午，发生在这里的一起翻车事故，夺走了年仅29岁的中国留学生Peng Wang的生命。 他是一名电影摄影师。当天，他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学生组成的摄制团队担任志愿者。于他而言，这并非一趟＂必要＂的旅程。Peng Wang就读于查普曼大学道奇电影与媒介艺术学院研究生三年级，他的导师Bill Dill向南都记者表示，他已经顺利完成了毕业作品，还有一个月便可正式毕业。 ＂洛杉矶很多电影学院，学生之间互相帮助邻校影片项目的拍摄很常见，何况他是一个勤奋、热心、热爱创作的人。＂Peng Wang的同班同学Yifu向南都记者说道。翻看Peng Wang的个人网站，可以发现大量他的摄影作品、他曾获得的多个电影节奖项，以及他对电影艺术的追求和阐述。如今，这一切戛然而止。 29岁 Peng Wang出生在四川成都，10岁时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生活。Peng Wang的父亲向南都记者表示，儿子自小性格平和懂事，与父母的关系都很好，与爷爷奶奶尤其亲近。这是他前妻唯一的孩子。 回顾Peng Wang 29岁的人生，他曾走过很多的路，足迹遍布祖国大地，直至大洋彼岸。2018年，他一个人来到美国，正式开始追寻他的电影梦想。他的同学说，他本可以在2021年毕业，但他选择休学1年回到国内。 南都记者发现，在那一年里，Peng Wang并没有闲着，他在上海参与了中国故事系列纪录片拍摄。他的社交媒体中，记录了那一年他远赴西藏、新疆、湖南多地，深入乡村拍摄记录的足迹。 Peng Wang的父亲向南都记者说，在他回去美国前，他曾陪伴了家人1个月，那是他们父子难得相聚的日子，他们一起走遍了四川省内多个旅游景点。＂他对我说那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没有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 平和、善良。南都记者采访了Peng Wang的多位同学，这是对他最常见的评价。 他的同班同学Yifu说，一起工作学习快四年，从没见过他急躁或是生气，＂在片场拍摄中难免会需要反复调整镜头和灯光，甚至重拍一些场景，但他总是充满耐心，永远很冷静，有条不紊处理问题。＂ ＂我记得有一年与他合作一个拍摄项目，拍摄地离他家很近，他让我住他房间，在月光下我们聊起影响自己的电影大师，分享各自对电影语言的理解，对未来的愿望。那是非常珍贵的回忆，他是个对电影充满激情的人。＂ Yifu说。 与Peng Wang一起合作拍摄过短片《漂流》 以及共同毕业作品《最后的娜拉》的同学张波琳向南都记者回忆道，学生借还器材，常常需要往返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器材很多，搬运辛苦，一般摄影师都会找人协助，但他却不愿意麻烦别人，总是自己一个人去。＂我曾建议他在外接点赚钱的项目，但他却总选择义务帮忙，他更在乎剧本和主创团队的质量。＂ 才华横溢 最终，Peng Wang消逝在他志愿参与拍摄的路上。 据美国加州高速公路警察局发布的消息显示，当地时间4月15日下午1时许，一名查普曼大学学生和三名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学生组成的团队，在＂帝国沙丘＂景区内发生车祸。29岁的查普曼大学学生不幸在事故中死亡，其他三人幸免于难。 在他离世后，查普曼大学道奇电影与媒介艺术学院院长斯蒂芬·加洛韦发声表示，＂Peng Wang是一位出色的摄影师，生前参与了多部电影短片的制作，深受朋友们喜爱。这是我们经历的最可怕的事。＂ 他的导师Bill Dill向南都记者说，Peng Wang在刚完成的毕业作品中，展示出了作为一名电影摄影师的巨大潜力。＂这次悲剧令我心碎，他是如此温柔，同时为电影工作表现出无限精力和热情。＂ 他的另一位导师Johnny Jensen说，＂Peng Wang从2018年第一学年开始就是我的学生。他很特别，给我们留下许多美好回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安静而深情，不断努力学习。＂ 这些评价，与他生前获得的电影类奖项形成呼应。 2020年，他的作品《日常的迷惘》入围世界电影节平台短片奖基金青年导演扶助计划。此外，于2021年上映的《Daemon》（《守护进程》）还获得了洛杉矶电影奖的最佳剧情短片。他也曾在独立短片奖国际电影节、泰戈尔国际电影节、加尔各答国际电影节等获得相关奖项。 在Peng Wang去世前数天，洛杉矶一家媒体发布了对他的专访报道。在专访中，他回顾自己的逐梦历程表示，＂像许多其他同龄人一样，在中国获得第一个学士学位之前，我仍在探索我一生中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到美国，分别在明尼苏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待了两年。不同的环境让我有更多的自由去选择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很幸运有第二次机会学习一个全新的领域，并且在这五年内完成了我的过渡。没有家人的支持和朋友的帮助，我无法克服这些挑战。我学到的最多的教训是耐心和人际关系。探索自己并完成生活中的一些重要转变，总是需要很多时间。大多数人因为失去耐心而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我失去了耐心，我就无法达到今天的成就。＂ 安全之问 Peng Wang离世，关于这场悲剧谁来担责的疑问，才正要开始。 据当地警方通报，当时Peng Wang乘坐的越野车，由其中一名南加大学生驾驶，在开上一座大沙丘顶端时，发生翻车事故。 Yifu介绍，电影学院开展的所有拍摄项目，都有严格向学校报备的流程，对于外景拍摄中的安全意外，项目所属校方有一定责任。 4月20日，南都记者联系了此次学生拍摄团队所属的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电影艺术学院，该院院长伊丽莎白·戴利回应南都记者表示，确认Peng Wang在南加大电影艺术学院的一个制片团队担任摄影师。 戴利称，电影艺术学院有适用于所有学生作品的广泛安全协议和要求。根据政策，任何在距离校园50多英里以外的地方进行的拍摄，或涉及使用全地形车的拍摄，都需要获得学校非常具体的批准。＂我们未曾对这起悲剧事件中的拍摄项目作出任何批准，也并不知情。＂她说。 Peng Wang的父亲向南都记者表示，悲剧发生6天，当时在场的3名学生称情绪低落，仍然拒绝跟他对接。4月21日，南都记者多次联系该拍摄团队的制片人，尚未获得回应。 如今，仍在四川的Peng Wang父母，在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馆的协助下紧急办理赴美签证。Peng Wang的父亲说，此刻他只有两个心愿，一是查明真相，二是带儿子回家。 在上述提及的那篇专访最后，Peng Wang曾说道，＂作为一名电影摄影师，我喜欢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我期待在未来加入更多伟大的项目，并将更真实的美学带到这些视觉表达中。＂ 然而，已没有未来。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余毅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