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外纪所反映的清代黑龙江社会经济

　　一、《黑龙江外纪》的主要内容
　　《黑龙江外纪》为清人西清所撰。该书凡八卷，卷一述山川形势沿革；卷二述城堡台站卡伦；卷三述部落。种族，户口、官制、兵制；卷四述俸饷、钱粮、出入款项；卷五述贡品，风俗、刑律、互市；卷六述谪戍、方言、服食及红白事件；卷七述历任职官及流徙谪籍人物；卷八述五谷、果蔬、物产。
　　作者西清系鄂尔泰之后裔，久官黑龙江，由于其熟悉当地情形，故所记皆耳目所及，详赅可信。特别是对于谪戍流奴，生活习惯等叙述尤详。
　　该书之前有《黑龙江舆地图略》一幅。东起黑龙江城经墨尔根城，布特哈城，齐齐哈尔城，西至呼伦贝尔城，南至呼兰城凡山川道路；无不一一标其位置，记其见闻西清识云：恭阅钦定《盛京通志》列黑龙江将军所属形势图，以数千里疆域之大，收于尺幅中，俾人得如指掌，亦既详且备矣。兹缩图六城以概全省图，二岭以概群山图，三江二池以慨诸水。而道路台站不常见于池图者就幕府藏本，约略写之，以便省览〔1〕。
　　西清所谓六城即指黑龙江（今爱辉又称黑河）。墨尔根（今嫩江县），布特哈（今布特哈旗又称札兰屯），齐齐哈尔（今齐齐哈尔市）、呼伦贝尔（今海拉尔市），呼兰（今哈尔滨市北之呼兰县）。西清所说的二岭即指外兴安岭。与内兴安岭。西清所说的三江，系指黑龙江。嫩江，松花江，〔2〕西清所谓二池，系指呼伦池与贝尔池，今称呼伦湖与贝尔湖，前者在新巴尔虎右旗（阿尔太面镇）的东北，后者在新巴尔虎左旗（阿穆古郎）的西南。
　　二、《熏龙江外纪》中所反映的黑龙江社会经济
　　《黑龙江外纪》一书，有关黑龙江省经济史料极为丰富，是一部极有价值的中国经济史料方面的重要文献。
　　（一）农业生产诸问题
　　1、关于户口
　　清初，全国划分直隶等十八省。此外，盛京、吉林、黑龙江、伊犁、乌里雅苏台五个将军区，西藏、西宁二个办事大臣辖区，共为二十五个一级行政区域和内蒙古等盟旗。当时盛京地区设有府厅州县和副都统、协领、城守尉、防守尉各级驻防但主要的建制是府厅州县，其分级和十八省相同。黑龙江地区的副都统作二级政区；协领，城守尉作三级政区。黑龙江地区有付都统衔总管，也作为二级政区处理。
　　黑龙江是一个将军辖区，旗下八部落的户口有来自内地者，多编入军籍，即所谓营、站、屯。
　　旗下八部落，外来自内地编入军籍者营站屯三项也。营，水师营也，总管治之。站，上下二十站也，站官治之。屯，官地也，屯官治之三者流人戍卒子孙，而吴、尚、耿三藩旧户，站上居多，故皆无仕进之例，不应役则自食其力，而屯丁请还籍听之，营站两项不能也。〔3〕
　　流人如遇赦，则身份改变，可入民籍。否则称为浮民：流人遇赦不归，例入官地安插，不则自入伯都讷民籍，然后可居境内，非是者谓之浮民，境内不留也。然今齐齐哈尔浮民无数，商贩私立家业者亦不少，皆例所禁。〔4〕
　　黑龙江地区的户口，根据嘉庆十三年（1808）统计，共二万六千二百一十七户，十三万六千二百二十八口。各地情况如下表：嘉庆十三年黑龙江将军辖区户口统计
　　地名
　　今地
　　户数
　　口数
　　卜奎
　　齐齐哈尔
　　9702
　　48311
　　墨尔根
　　嫩江
　　1855
　　7969
　　黑龙江
　　爱辉（黑河）
　　4199
　　19388
　　呼伦贝尔
　　海拉尔
　　4769
　　29713
　　布特哈
　　布特哈
　　4033
　　18933
　　霍伦
　　呼兰
　　1659
　　11914从上面统计数字来看，户口效以齐齐哈尔为最多。盖自清康熙二十八年与沙俄订立尼布楚条约（1689）以后，即以齐齐哈尔为省会，而黑尔根、黑龙江、呼伦贝尔、布特哈、呼兰五城隶之。百余年来，与吉林、奉天力唇齿，屹然称重镇〔5〕经济政治的发展，促进了户口的增长。特别是自清德宗（光绪）执政后，复将奉天、吉林、黑龙江改为东三省，与腹地同风。〔6〕齐齐哈尔扼四达之要冲，为诸城之都会，其形势尤为重要。从此位于嫩江岸上的卜奎，不独在经济上有其发展前途，在国防上亦为战略要地。
　　2、关于土地
　　黑龙江将军辖区黑土分布很广，土质肥沃农作物一年一熟。粮食作物播种面积占全辖区总播种而积的比例极大，惟地利有馀而人，力不足，从而影响丁生产的发展。黑龙江地利有余，人力不足，非尽惰农也〔7〕。
　　黑龙江耕种上地除人力外，亦借用畜力。由于东北沙性坚实，一牛不胜，多用二、三牛。犁亦较内地长大，犁多者，殷实之家，故相逢叙生计，必问几付犁仗。〔8〕
　　关外田土的计算，与关内不同。东三省计算田地面积的大小，以晌计，不以亩计。每晌约地六亩〔9〕。正如四清所说：关外田土以晌计，一晌六亩余，黑龙江亦然。然广，狭长短大抵约略其数，非如关内弓步丈量之准。〔10〕或谓尽一日的所种叫一晌，见《柳边纪略》，这又是以耕种所需时间为测量地亩的标准了。
　　3、关于仓储
　　仓储制度是封建政府财政制度的一个重要内容之一，同时也是救荒制皮的一个重要措施。
　　《清史稿8226；食货志》云：仓库，京师及各直省皆有仓库。仓，京师十有五。在通州者，曰西仓，曰中仓，各省漕运分贮于此。直省则有水次仓七；曰德州，曰临清，曰淮安，曰徐州，曰江宁，各一；惟风阳设二。九给发运军月粮并驻防过往官兵粮饷之需。其由省会至府，州。县，俱建常平仓，或兼设裕备仓。乡村设社仓，市镇没义仓，东三省设旗仓，近边没营仓，濒海设盐义仓，或以便民，或以给军。
　　这里，把设仓目的。说得十分明确，即或以便民，或以给军。黑尤江所设则为公仓、备用仓，设在齐齐哈尔、墨尔根、黑尤江、呼兰等处。
　　齐齐哈尔、墨尔椒。黑尤江公仓，备用仓，并在城外。齐齐哈尔五十九廒，二百九十五间。墨尔根七十七廒，二百三十一间。黑尤江一百七廒，五百一间。呼兰亦有备用仓八十九廒，三百六十四间。〔11〕
　　呼兰何以仓储如此充裕？主要原因是交通条件较好。呼兰地濒通肯河（下流即为呼兰河）与松花江交汇处，水上交通十分便利，可通过嫩江运粮至齐齐哈尔与墨尔根城，又可通过黑龙江运粮至黑龙江城清初，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公仓额贮米谷皆三万石。乾隆时，齐齐哈尔、黑龙江皆十万石，墨尔根六万石，呼兰十万石。
　　4，关于粮食作物
　　（1）麦（小麦、养麦）
　　清代黑龙江麦产，见于《黑龙江外纪》的有小麦和养麦两种。小麦春种秋收，磨面胜内地。充贡者，将军副都统等公捐麦，价罗五六过，尘飞雪白，如束晰赋所云。岁以六月时进十二囊，囊六十斤，十一月年贡亦附之。〔12〕
　　荞麦出黑龙江城者尤佳，面宜煎饼，宜河漏。甘滑洁白，他处所无。河漏挂面类，俗称合络，河漏二字见《本草纲目》。〔13〕
　　（2）糜（黍稷之属）
　　黑龙江产糜子，实即黍也。
　　西清《黑龙江外纪》中，对黍考之甚详，且多发明，亦难能可贵。附录于下，以供研究。
　　黑龙江土脉宜糜子。糜子粒如谷子微大，赤黄二色，煨以热炕，然后碾食。诸书多以为稷，七人呼为伊喇。伊喇，国语黍也。若稷，当日斐式赫。今不言斐式赫丽言伊喇，是以糜子为黍，与书不合。按《月令》章句云：稷秋种夏熟，历四时，备阴阳，谷之贵者。《说文》云，大暑而种，故谓之黍今考糜予，五月种，八月即热，俗称六十日还家，与《说文》合，则土人以为黍。呼曰伊喇固宜。〔14〕
　　按《礼记8226；月令》称仲夏之月农乃登黍。〔15〕仲夏之月，为五月，而糜子八月热，似不甚合。或因东北地区较寒，黍晚熟于关内也。
　　5，关于经济作物
　　黑龙江之经济作物，产品种类亦多。烟草、棉花等皆有生产，试以烟草为例。
　　人家隙地种烟草，达呼尔则一岁之生计也。自插秧至晒叶，胼胝之劳，妇女任之。〔16〕
　　烟草的种植，最初恐系传自吕宋，山吕宋传入福建及广州。明末辽左有事，调用广兵。复由闽广，传人东北，〔17〕烟草传入东北地区，大概为时较晚，约在明季天启年间左右。
　　由于烟草的种植较为普遍，达呼尔敬客以烟为最。客或白吸烟遽掣其简于口，装已烟以进礼也。〔18〕不知习俗者，或以为攘夺。烟草白明末传入黑龙江后，吸烟极为普遍，几乎不分男女皆吸
　　（二）手工业生产诸问题
　　1，榨油
　　黑龙江日用油类，有苏子油。有些油类，来自远地，价值较高。有些油类，为官方贮藏，价亦较高。
　　苏子可榨油，多种之。地不宜脂麻，香油来自奉天，至贵。桐油本官贮物，由部领价采买。然近亦多杂苏油矣。〔19〕
　　2、制革
　　黑龙江制革以盐，《黑龙江外纪》称：
　　土人消洋皮以盐，至关内为煤火所蒸多自裂。故晋商皆以硝熟，蒙古则以牛乳熟，较用硝盐者稍柔软而洁白逊之。〔20〕
　　3，盐碱
　　黑龙江盐产不多，惟呼伦贝尔两池，出五色盐，但亦食者不多，所食皆奉天盐。齐齐哈尔出碱，远销吉林各地。《黑龙江外纪》称：
　　北史勿吉传水气盐，生盐于木皮之上，亦有盐池。《唐书8226；黑水棘褐传》有盐泉，气蒸，薄盐凝树巅《盛京通志》，黑龙江有土盐。按今木盐、土盐皆不闻。呼伦贝尔两池出五色盐，无人取食，所食皆奉天盐。〔21〕
　　又说：
　　齐齐哈尔出碱，城东有碱厂，流人相聚煎晒，通行吉林。〔22〕
　　西清氏所说五色盐，当系池盐之类齐齐哈尔碱厂所产，当系土碱之类。余过去渎《天工开物》，常不解其艾，他说；凡盐产最不一，海、池、井、土，崖。砂石，略分六种。而车夷树叶、西戎光明不与焉。赤县之内，海卤居十之八，而其二为井，池，土硷。或假人力，或由天造。〔23〕今读《黑龙江外纪》，知其所指亦皆池盐，土硷之类，始略有领悟。
　　4，酿酒
　　黑龙江地区所制之酒，名色甚多。有黄洒、秋酒、奶子酒等。
　　土人以黄米造酒，谓之黄酒，又有名秋酒者，关以东处处卖之达呼尔以牛马乳造酒（按《汉书》谓之桐酒）谓之阿尔占，汉名奶子酒，蒙古诸部家有之。南洒来自奉天，岁不过数坛。烧酒来自伯都讷，岁不下数十万斤。〔24〕
　　5，茶产
　　黑龙江茶产，见于记载的右黑茶，其他种茶，来自外地。
　　土人熬饮黑茶，间入奶汕炒米以当饭。黑茶，国语喀喇钗也。茶叶来自奉天，一包谓之一封，又称一个，性不寒，能消肥腻，塞中争重之。亦有沦香片、大叶等茶啜以盖碗者，满洲汉军数家外，晋南多如此。〔25〕
　　6，药材
　　药材之中，包括黑龙江在内的东北地区以产：人参址为驰名，谈迁说：
　　辽阳东二百余里，山深林密，不见天日，产人参，采者以夏五月入，裹三日粮，搜之最难，或径迷毙人。〔26〕
　　王士祯也说：
　　王介甫云：‘生平无紫团参，亦活到今日。’按紫团，上党山名也《本草》及唐，宋以来皆贵党参，今惟贵辽东及高丽产，佳者每一两至白金五两，而上党参每一斤价止白金二钱。〔27〕
　　齐齐哈尔东北山中，也产人参，西清记之甚详：
　　相传齐齐哈尔东北山中，亦产人参，以路隔红眼哈坍，人不敢过，红眼哈坍，淤泥地也。昔年有盗采者。〔28〕
　　当时，人入红跟哈坍地多以鄂伦春人为前导，否则路径易迷。东北所产人参与貂皮，乌拉草，合称东北三宝。
　　除人参外，药如赤芍，黄岑，百合、防风、土黄连、益母草、茵陈、车前子之类，境内产之。然惟益母草有人熬膏，余皆不采。〔29〕看来，当时制药业的发展，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
　　7、舟车
　　黑龙江地区所造船只，有战船、江船、运粮船、渡船、独木船、小船等，这些船只，多吉林所造。
　　此外，最常见的，也是当地群众最习用的是威呼和札哈。前者为一种独木船，后者是一种小船。这些交通工具，今天看来，都已过时了。
　　黑龙江所造的车，见于西清氏记的有辘辘乍、桦皮车、太平车等。前者较大众化，而后者则较华丽。
　　达呼尔随意造辘辘车，轮不求甚圆，辕不求甚直。〔30〕近乃有厌其朴野，购太平车于京师者〔31〕。
　　舟车的制造及其使用，与各地所处的地理条件不同而有所差异，黑龙江地处二岭三江间，山川绵亘，地势复杂。其所造及其使用的船和车，就必需适应当时当地的地理环境和其他有关条件。
　　（三）商业流通诸问题
　　1、商人多晋人
　　在黑龙江经商之人，多晋人，亦有河南人在此经商者。山西商人多经营杂货。
　　商贩多晋人，铺户多杂货铺。客居应用无不备。然稍涉贵重，或贩自京师，若绸缎之类，恐入势要手致折阅，则深藏若虚，非素亲厚不能买。卖犹数嘱毋令某某知也。〔32〕河南商人多经营香囊，而宝坻人则多经营通草花。
　　2、铀户管理归番子章京
　　黑龙江商业市场特别是铺户归番子章京管辖，以后改变办法，特别派遣人员专司共事。铺户归番子章京管辖，故番子章管街之称。将军宗室恒秀谓铺户良民不应隶巡缉者，乃别派员专司，榜官舍曰管理商民处寻裁。〔33〕
　　3、利贷与陌钱
　　商家放债，一般为利息三分。但由于偿还日期过短，而且取利办法不很严密，结果造成似轻实重、似缓实急的现象。商家放债，取利三分，至轻也。春秋二仲，算还子母，至缓也。然三月借者，秋取六个月利，七月借者，秋亦取六个月利，春季仿此。则似轻实重，似缓实急。兵力日绌，未必不由于此。〔34〕
　　由于商业活动的频繁，货币流通就会逐渐增加。当时除陌之法，亦与京师不同。买卖米谷，银一两可折钱一千七百文。土人用钱，五百当千，此京钱也除陌之法，一千六文，五百三文，与京师稍异主交易独米谷银一两折钱一千七百文，他货不然。〔35〕
　　4、贸易市场范围的扩大
　　外地来黑龙江地区的商人，其活动范围很大他们不独与鄂伦春互市，而且还和索伦达呼尔交易。商贩旧与鄂伦春互市，地名齐凌，转为麒麟。因有麒麟营子之号。〔36〕此与鄂伦春进行贸易之一例也。晋商与蒙古索伦达呼尔交易，皆通其语，问答如流，盖皆童而习之〔37〕。此与索伦达呼尔进行贸易之一例也。
　　当时在黑龙江各地，出现了很多商业城市，如阿勒楚喀城（今白城子）。西门外商贾辐辏，街道俱系石板铺垫。〔38〕又如乌拉城，也是城内商贾辐辏〔39〕此外宁古塔商业也都极为繁盛，吴振臣称宁古塔西门内人烟稠密，货物客商，络绎不绝。〔40〕这些城市的兴起和发展，标志着各族人民之间经济联系的愈趋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