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图 | 毛远志 毛远志是毛泽民和王淑兰的女儿，毛泽东唯一的亲侄女。 每逢毛泽东诞辰纪念日和忌日，去纪念堂瞻仰遗容时，毛远志总是悄然而来，默默而去，签字簿上从未留下她的大名。 ＂我们的远志要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 1959年，离家32年的毛泽东回到故乡韶山冲，他缓缓走进弟弟毛泽民的卧室，望着挂在墙上的烈士遗像，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伟大的新中国已然建立，可两个弟弟却先后为革命献身，只留下几个年幼的孩子，怀揣着这样的情感，毛泽东对他的侄辈们始终充满了关爱。 图 | 毛主席和孩子们在一起 1923年5月5日，毛远志出生在湘潭韶山。 孩提时代的毛远志活泼淘气，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耍、干仗，活脱脱像个假小子。 毛远志尤其喜欢和堂哥毛岸英、堂弟毛岸青一起玩游戏，他们常常在田野里四处追跑，玩急了的时候，小远志就拔出小小的拳头，大声呼喊着，很快便和哥哥弟弟滚打在一起。 对此，毛岸英和毛岸青兄弟俩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为毛远志的伯母，杨开慧觉得这个＂野妹子＂很有趣，便对王淑兰说：＂人家的妹子性情都很稳重、害羞，你家妹子正好相反。＂ 毛泽民是毛泽东的亲弟弟，自从追随兄长参加革命之后，长期在外，很少回家。 王淑兰在乡下，忙于妇女、农会工作，同时独自操劳农活，抚养孩子，生计维艰。 尤其是大革命失败以后，白色恐怖严重，处境十分危险，王淑兰不得不背井离乡，完全失去了生活来源。 图 | 王淑兰 为此，毛远志曾跟随母亲一起在外流浪，讨过饭，打过工，历经了种种苦难。 1929年夏天，王淑兰不幸被捕，6岁的远志跟母亲一起被关押在长沙陆军监狱。 1930年，红军攻打长沙，毛远志和母亲王淑兰因此获救。 当时，王淑兰孤身一人，不仅要照顾女儿，而且还要照顾在监狱中领养的儿子毛华初。 王淑兰是一双小脚，不能跟随部队行军打仗，于是只能过起流浪的生活，为了活命，王淑兰后来甚至忍痛把女儿毛远志送到别人家做童养媳。 1937年，家里终于有了毛泽民的消息，跟家里的联系中断多年之后，毛泽民千里来信，要毛远志去延安学习和工作。 图 | 毛泽民 毛远志对父亲的印象很少，甚至记不清父亲的容貌，只是隐约记得父亲身材魁梧，是个慈祥的人。 毛远志依稀记得，在她5岁那年，父亲穿了一身白色的土布短衫，挑着担子，悄悄回到了韶山冲，为伯父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筹措军饷。 那次，毛泽民只在家里住了三天，就又匆匆离开了，这便是毛远志对父亲为数不多的的印象。 这年年底，毛远志和一位远房表姐一起，通过长沙、武汉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于1938年春来到延安。 可是，等毛远志历经千辛万苦赶来延安的时候，父亲毛泽民却因为健康原因，取道新疆去苏联治病了。 在到延安的第五天，毛远志去见了伯父毛泽东。 当笑容满面的伯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毛远志心里十分激动，但同时不免也有些怯生。 图 | 毛泽东 毛远志拿出了母亲托她带来的两片云糕，毛泽东非常高兴地接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过这东西了。 毛泽东一边吃着云片糕，一边仔细端详着侄女，见她瘦小病弱的样子，十分心疼地说：＂我们的远志受苦啦！＂ 听了伯父的话，毛远志的泪水瞬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过去，毛远志在要饭的时候没有哭过，和母亲一起坐牢时没有哭过，可现在在伯父面前，却怎么也忍不住要痛哭一场。 毛泽东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酸酸的。 他十分理解，毛远志在这样小小的年纪，就历尽了人间的种种困难，现在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看到了未来生活的曙光，有什么理由不痛哭一场呢？ 图 | 毛泽民 等毛远志稍稍收住抽泣声音的时候，毛泽东又向她询问了家乡的许多情况，然后扳着手指头一算，问道：＂我们的远志今年15岁了吧，你上过学没有？＂ 听了伯父的问话，毛远志小嘴一歪，差点又要哭出声来。 别的孩子上学的时候，她正在跟母亲一起在监狱里受尽折磨，后来又是逃荒，又是给人家当童养媳，哪来的机会上学呢？ 毛泽东一看又触到了侄女心上的伤处，赶紧安慰她说：＂ 别哭，伯伯送你去上学！我们的远志要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 ＂ 就这样，毛远志上了延安保育小学，实现了她过去不敢想象的愿望。 毛远志离家前，母亲王淑兰再三叮嘱她，说她伯父干的是大事，少去干扰他，小孩子要靠自己奋斗。 正因如此，在延安7年半的时间当中，毛远志去伯父毛泽东那里的次数很少。 图 | 毛泽东在延安 毛泽东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每次见到毛远志总要同她谈谈家里的事。 或许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或许是因为毛远志从小吃了太多的苦，毛泽东对这个侄女总有一种超乎亲生女儿的亲情。 后来，毛远志发现，每次与伯父见面，毛泽东总是会亲昵地称她为＂我们的远志＂，每到这时，毛远志总能感到伯父对自己打心眼儿里的喜爱。 陈云：＂你提出的要求太低了！＂ 在延安上学的那段日子是令人难忘的。 在班上，别的同学年纪都很小，毛远志要高出他们半个头，可是由于过去没有进过学校，成绩却比很多调皮的小孩子都要差。 为此，毛远志心里感到很不好受，不过，她并没有气馁，也没有被学习上的困难吓倒。 毛远志把几册小学课本比作大山，把自己比作爬山的人，为了爬这几座大山，她每天起早贪黑，用数倍于别人的时间来刻苦学习，终于使自己的成绩成功赶上了其他同学。 后来，毛泽东了解了毛侄女的这种学习精神之后，几次当面表扬。 图 | 毛远志在延安 毛泽东历来对自己的亲属要求很严，毛远志刚到延安时，不习惯吃北方的小米饭，再加上她有胃病，便想办法到食堂找来一点米饭的锅巴泡水吃。 但毛远志的胃病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感到更加疼痛难忍。 毛泽东身边的一个秘书发现了，就给了毛远志一块钱，让她每天花5分钱买碗粥喝。 毛泽东知道这件事后，批评了毛远志：＂你能不能吃小米饭呢？不吃小米饭要饿肚子的。＂ 毛远志听从伯父的意见，开始锻炼自己吃小米饭，终于慢慢地适应了。 后来，毛远志的母亲王淑兰在湖南搞地下工作，经常一边讨饭，一边组织和发动群众。 为了开展工作和帮助母亲摆脱困境，毛远志曾给毛泽东写过一封信，请求给母亲资助20元。 按理说，这样的请求并不过分，但是因为涉及亲属，毛泽东没有答应，而是要毛远志按照组织程序向上级报告。 就这样，报告送到了主管经济工作的陈云手里，他批示同意。陈云对毛远志说：＂ 你提出的要求太低了！ ＂ 图 | 陈云 毛远志的长辈，包括她的父母、伯父母、叔婶，都是共产党员，他们为了革命事业不懈奋斗和忘我地工作，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毛远志满怀憧憬地来到延安，渴望能像他们一样，光荣地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但是，毛泽东没有直接同意毛远志的要求，而是让她先加入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看到毛远志不高兴的表情，毛泽东耐心地告诉侄女：＂这是党的外围组织，参加这个组织也是为党工作，你要好好地宣传抗日嘛！＂ 听了伯父的话，毛远志总算被说通了。 图 | 毛泽东 1938年7月，毛远志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她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不成为正式的共产党员，不去见伯父。 终于，毛远志在三个月之后入了党，入党时只有15岁半，是预备党员，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在1941年满18岁的时候转为正式党员。 得知毛远志靠自己入了党的消息，毛泽东非常高兴。 后来，当毛远志来杨家岭看头疼病，顺路看望毛泽东时，毛泽东留侄女在自己那里住了两个星期，直到把病养好。 为了奖励毛远志，毛泽东高兴地送给她一沓纸和两支铅笔。像是得到了十分珍贵的礼物似的，毛远志把这些东西紧紧地抱在胸前。 图 | 毛泽东 1938年9月，毛远志被调到中央军委二局做机要工作。 毛远志对自己要求严格，处处吃苦耐劳，一贯克己奉公，工作积极肯干，生活简约朴素，待人热情诚恳，表现非常突出，先后被评为＂模范妇女＂、先进青年和＂优秀党员＂。 1943年，毛远志因为工作劳累，体力不支，转业到北方局组织部工作。 ＂来信收到，并同意你们结婚！＂ 1945年10月11日，毛泽东参加重庆谈判回到延安。 毛泽东回延安没多久，毛远志便带着自己的男朋友曹全夫来到枣园，专门去看望了毛泽东。 那天，毛泽东高兴地留大家一起吃了饭，还特别破例让炊事员做了一碗扣肉。 图 | 延安枣园 谈话间，毛泽东关切地询问了曹全夫的个人情况，得知他也是在1938年参加革命并入党，现在从敌后回延安学习，毛泽东微笑着点了点头。 毛远志感觉到，伯父对曹全夫是满意的，吃饭时还夹了一大片扣肉放在他的碗里。 那次，毛泽东将久压在心里的一个秘密告诉了毛远志：她的父亲毛泽民已于两年前，在新疆被军阀盛世才杀害！ 之所以现在才告诉毛远志这个消息，是因为毛泽民遇害时毛远志年纪还太小，工作和学习又非常紧张，怕她承受不住。 但是现在，毛远志已经成长为一个革命战士了，毛泽东觉得有必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毛远志一直期盼着能早点见到父亲，可现在听说的却是父亲已经牺牲的噩耗，忍不住潸然泪下，曹全夫也跟着难过不已。 图 | 曹全夫 毛泽东忍受着心中的痛苦，劝导了他俩一番。 最后，毛泽东给两个后辈留下了十分珍贵的临别赠言： 一、无论到哪里，都不要希望人家鼓掌； 二、无论到哪里，都要团结； 三、无论到哪里，都要和群众打成一片，不要有任何特殊。 这三句话，成了毛远志和曹全夫以后为人处世的准则。 毛远志和曹全夫的婚事，是经过毛泽东同意了的。 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后，伯伯毛泽东就是家长，自己的终身大事理应得到他的同意和祝福。 为此，毛远志写了一封信，除了陈述去东北工作的要求之外，还提到了自己和曹全夫的事情。 收到侄女的信后，毛泽东当即提笔写了回信，鼓励这对革命伴侣为党和人民多做工作，信中这样写道： 远志同志，侄女： 来信收到。并同意你们结婚，你们要走了，祝你们一路平安，祝你前途胜利。 毛泽东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四日 图 | 毛泽东写给毛远志的信的一部分 考虑到工作队有可能在路上遭埋伏，万一信落入敌手，会影响大家的安全。 如何在符合上级保密要求的前提下，能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这封信呢？ 曹全夫想了很久，然后提议说：＂ 要不然这样，我们把信折两折，只留下有你名字的这一半，你看行吗？ ＂ 就这样，毛远志和丈夫把信的内容毁掉了，只留下抬头和简单的问候，以作纪念。 不过，因为战争交通被暂时阻断的原因，毛远志没有去成东北，中途返回了张家口。 期间，毛泽东托人给毛远志捎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中，毛岸英抱着妹妹李讷站在毛泽东身边，从他们的笑容中，毛远志感受到伯父的幸福。 图 | 毛泽东、毛岸英和李讷在一起的合照＂远志啊，你怎么不来看我啊？＂ 1948年4月，毛泽东率领中央领导机关，来到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城南庄。 听说毛远志和曹全夫也在这里，毛泽东便派人把他们叫了过来。 那天，毛泽东穿着一身灰色的旧军衣，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上，等待着毛远志的到来。 见面后，毛泽东细细打量了毛远志一番，笑着说：＂部队不是发新衣服了吗？你怎么穿得这么破？＂ 毛远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点的军装都改成孩子们的小衣服了，旧军装缝缝补补，能穿就行了。＂ 听到这里，毛泽东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噢，我们的远志已经当妈了，是男伢子还是女伢子呀？＂ ＂是个男孩，已经快两岁了。＂ ＂好啊，我们毛家有了第三代，不知不觉，我已经当上外公了！＂ 图 | 毛泽东 建国后，毛远志服从党的需要，工作多次调动，从无怨言，先后在江西省妇联、中南军区司令部、中组部交通干部处、中央工业交通部干部处等单位工作。 1963年12月26日，是毛泽东七十岁的生日，毛远志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与毛泽东的女儿李敏商量，准备去中南海陪伯伯过生日。 得知毛远志要来的消息后，毛泽东十分激动，亲自派车去接她。 这天晚上，毛远志和丈夫曹全夫、女儿曹丽亚一起到了中南海。 在中南海颐年堂，毛泽东一见毛远志便说：＂远志你来啦！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啊？你的头痛病好了吗？＂ 听到来自伯伯的关心，毛远志激动的不成样子，马上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鼻子跟着一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图 | 李敏和毛泽东 晚饭后，毛远志为了不打扰毛泽东的消息，准备悄悄离开。 正在这时，在客厅里休息的毛泽东连声招呼说：＂远志啊，不要走，过来和伯伯说说话。＂ 听到毛泽东的召唤，毛远志高兴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紧接着，毛泽东有些埋怨地说：＂远志啊，你怎么不来看我，也不给我写信啊？＂ ＂怕打搅伯伯工作。如果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谨慎，怕给您造成不好的影响。＂ 听完毛远志的解释，毛泽东微微点了点头，又关切地询问了孩子的年龄和工作，毛远志一一作了回答。 谈话间，汪东兴走了过来：＂主席，工作人员都想和您照相，您看……＂ 毛泽东高兴地站起身来，拉着毛远志的手走进了摄影室内。 摄影师吕厚民轻松地按动了快门，留下了毛泽东70岁寿辰的第一张合影。 照片中，毛泽东站在中间，右边是李敏和孔令华，李敏搂着毛远志的女儿曹丽亚，左边是曹全夫、毛远志和王海蓉。 关于这次和伯父毛泽东见面的经历，毛远志始终记忆犹新。 1982年12月，毛远志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为编写父亲毛泽民和母亲王淑兰的传记，曾与丈夫曹全夫自费去湖南、江西搜集资料。 在这个过程中，毛远志和丈夫因为经费困难的原因，活动受到限制，但他们依然不辞辛苦，坚持走访了很多地方，获得了不小的收获。 毛远志在去世前，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便特意把自己和毛泽东接触的经历作了回忆，并口述录音，使这则珍贵的史料得以流传下来。 生前，毛远志从不显露自己和毛泽东的侄伯关系。 当单位里有人谈到毛泽东时，毛远志或者说＂毛主席＂，或者说＂老人家＂，不称伯父，也不谈论家里的事，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毛泽东的亲侄女。 1990年7月6日，毛远志因患癌症，突然去世，享年67岁。 中组部对她革命的一生作了高度的评价，在悼词中赞誉她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党的好儿女＂。 毛远志去世后，她的骨灰被归葬在韶山，与母亲王淑兰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