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英雄莫问出身，奸雄朱温中原逐鹿登大宝 01 刘母护温因灵蛇，禅寺遇美投义军 泰山不是一天垒成的，朱温的皇帝梦也决不会与生俱来，其心路历程相当漫长。 贪婪与恐惧始终伴随其一生。 朱温是宋州砀山午沟里人，兄弟三人，长子朱全昱、次子朱存，朱温排行第三，小名朱阿三。 历史上有种现象，大凡开国帝王在出生时总会伴随各种祥瑞传说，来彰显其获得统治地位的合法性。所谓天命之子必有异象！如汉高祖刘邦＂感孕而生＂，手提三尺剑斩杀拦路白帝蛇；汉光武帝刘秀出生时＂一茎九穗＂，被称为＂面选之子＂；就算是出生赤贫，做过乞丐、和尚的明太祖朱元璋也是＂神权相授＂，《明史》载：太祖的母亲＂梦神授药一丸，置掌中有光，吞之，寤，口余香气。及产，红光满室。＂ 当然，后梁太祖朱温也不例外。《旧五代史·后梁·太祖纪》记载：朱温＂生于砀山县午沟里，是夕，所居庐舍之上有赤气上腾。里人望之，皆惊奔而来，曰：‘硃家火发矣！’及至，则店舍俨然。既入，邻人以诞孩告，众咸异之。＂朱温出生的那天晚上，他家的房屋上面有红色的祥云翻腾，如同火焰一般。村里人以为失火了，连忙提着水桶来救火，当村民跑到朱家时却不见有火，房屋完好无损。众人惊诧不已，走入屋内才知朱家又生了一个儿子。于是，村民皆以为异象，称赞这个孩子日后必成大器。 朱温之父朱诚饱读诗书，被当地人称为＂朱五经＂。不知是运气不佳还是功夫不济，年年科考、次次落弟，总是与科举无缘。仅仅靠着在乡里设帐课徒，教授学生的微薄收入勉强度日，一家人生活拮据。随着三个儿子长大，朱父所入修金不敷家用，长期操劳抑郁成疾，不治身亡。朱父死后，家徒四壁，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才得草草埋葬。 万般无奈，朱母王氏带着三个儿子投往萧县，寄住于朱诚早年的同窗、地主刘崇家里。母亲浣衣织布，三兄弟放牛种地，以做佣工度日。 朱全昱有乃父风范，粗通文墨，生性忠厚，待人有礼，干活勤勉，在刘家认真帮佣。朱存与朱温读书不多，喜欢舞枪弄棒，只是一个粗疏无脑、一个凶悍狡惰。 朱温自幼好逸恶劳，不愿下田耕作，经常打架斗殴，仗着孔武有力横行乡里，乡人都很讨厌他。因为懒惰，刘崇时常责打朱温，并骂其＂你平时好说大话，无事不能，其实是一无所能。＂朱温则出言顶撞道：＂市井鄙夫，徒知耕稼，晓得什么男儿壮志，我岂长作种田佣么？＂刘崇见朱温顶嘴，大怒，拿一木棍击打朱温，朱温稍做闪避顺手夺过木棍，轻轻一嗑将木棍折作两段。刘崇愈发愤怒，转身去寻大棒，被刘母撞见拦下，连声说：＂打不得，打不得，朱三非常人也，汝辈当善待之。＂刘母悄悄告诉儿子：＂我尝见其熟寐之次，化为一赤蛇。＂（见《旧五代史·后梁·太祖纪》）刘崇摇头不信，仍然看朱温不顺眼。 自从目睹朱温化身赤蛇后，刘母就认定朱温不是凡人。她非常怜悯朱温，经常亲手给朱温梳理头发，阻拦儿子责罚朱温。刘母几次三番劝说朱三，既然不肯耕作，那你喜欢做什么？朱温告诉刘母，他喜欢骑射，力气又大，如有弓箭，可以猎杀野味与主人充庖，应该不是难事。刘母很高兴，便取出家里的弓箭交与朱温，再三叮嘱，不可惹事。 从此，朱温每日进山打猎，由于他身手矫捷总是满载而归。各种飞禽、小兽摆满了刘家厨房，刘崇也改变了对朱温的看法。朱存见了羡慕不已，也向主人讨要弓箭，与朱温一道朝出晚归，从无空手的时候。 两人不以为苦，却觉得十分的逍遥快活。 一天，睛空万里，春光明媚，正是赏花踏青好时节。朱温兄弟二人纵马驰骋，沿途青山逶迤，水草丰盛，不知不觉来到宋州（河南商丘）郊外。他们勒马四顾，欣赏着周边美景。忽然，有几十名士兵拥着两乘香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朱温骑在马上痴痴看着香车，似乎触碰到心里某种情愫。于是，他招呼二哥一道策马跟在后面。 两乘香车沿着山麓七拐八弯，穿过绿树池塘，来到一处禅寺。山门前，香车停住，侍婢从车上扶出二女。一是半老妇人，举手投足俨然宦家风范；另一位则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仪容秀雅，美目顾盼，想必是入寺进香的母女俩。 朱温兄弟大着胆子追随进去。这母女参如来、拜罗汉，大雄宝殿烧香拜佛后，正由主客僧引入客堂时，朱温急忙上前，从少女身边细细偷窥：少女生得姿容清秀、举止典雅、确是绝世美人。 待母女离开寺庙后，朱温向僧人打听，知道是宋州刺史张蕤的妻女。便惊讶的问道：＂张蕤？他原为砀山富室，与我等正是同乡，现在还是宋州刺史吗？＂主客僧不屑的瞧瞧朱温：＂同乡？刺史认识你吗？只不过，他快卸任了。＂ 回家路上，朱温一直沉默不语，慢慢的信马由缰，眼前不时晃动着少女姣好的面容。过了一会，朱温勒马拐入林中，跳下马来，兴奋的对朱存说：＂二哥，你听过汉光武帝的故事吗？＂朱存点点头，也跳下马，他知道汉光武帝，但不知朱温所问何事。 朱温说：＂刘秀发达之前，还是一介布衣时，曾经自叹‘为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后来果然如愿。今日所见张氏女，恐当日的阴丽华也不过如此罢了。刘秀能够达成愿望，我等也能马到成功……＂ 朱存笑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朱温却说：＂英雄莫问出身，想刘秀当日也与我等一般。怎知吾不如汉光武？＂朱存只是不信，又嘲笑朱三胡思乱想，＂我们一家都寄人篱下，如能图个终身温饱，已算幸事。还奢谈什么刘秀、阴丽华，真正的白日做梦。＂ 朱温恼了，抬起脚，猛然朝一棵大树踢去，树干摇晃着落下一些枝叶。他认真的对朱存说：＂如今唐室似这叶片一般，早已纷纷坠落，中原兵戈四起。听闻王仙芝发难，黄巢起应，以你我的勇力，随他入伙，抢些子女玉帛，很是容易。何必在此厮混，埋没一生。＂朱存觉得有理，便答应一同投奔黄巢。 两人回家后，便辞别家人，前去投军。 唐乾符四年（公元877年），黄巢横行山东，占有郓州、沂州一带。朱温兄弟入了军营，招兵头领见他们身材魁梧、有武艺，当即录用并将他们编入前锋队伍。兄弟俩施展出异于常人的勇力，作战凶猛，很快就在义军中脱颖而出，二人都被提拔为队长。 朱存的志向不高，乘乱抢钱财、夺妇女为妻。朱温仍然念念不忘张氏之女，不肯娶妻。他头脑灵活，善于谋划，又勇猛过人，立下一些战功，受到黄巢的赏识，擢升为黄巢亲军将领。为了张蕤之女，朱温怂恿黄巢攻打宋州。黄巢便令他率领一支人马围攻宋州城，不料刺史张蕤早已离任，而后任刺史早有准备，坚城不出。朱温大失所望，只得勉强攻城，却久攻不下，又听说朝廷援兵将至，只得收军回营。 乾符五年（公元878年），王仙芝死后，黄巢便自称＂冲天大将军＂，引兵南下。临行前，黄巢命朱温等人留守河东、山东打游击。 朱存则随黄巢大军渡过长江，大费周折后进入浙江西部，开辟山路七百里一直打到福州。稍后，义军沿着海岸线杀向岭南，攻占广州。然而，南方疫疠盛行，义军不服水土，十死三四。不得已，义军只能北上，从桂林渡江沿湘而下，与官军激战数十场，互有伤亡，朱存战死。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大军由湖南出长江，渡淮河西进，直指东都洛阳。 黄巢召集留在山东一带打游击的朱温等将领。 朱温为人狡黠、凶悍，经过三年的残酷撕杀，已经成为义军的高级将领。接到黄巢的召令，朱温立刻和其它将领一道与大军汇合。合力西攻，一路所向披靡，拔东都（今洛阳）、破潼关、不费吹灰之力占领长安。 黄巢在长安含元殿称帝，为大齐皇帝，改元金统。朱温被封为诸将军游弈使，屯兵东渭桥，防御官军。 来年二月，黄巢令朱温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攻下南阳。六月，朱温领得胜之军返回长安，黄巢亲自到灞上迎接，慰劳朱温。 中和二年（公元882年），黄巢准备向东攻城掠地，同州是战略要地，拿下同州便可东进河中。他知道朱温英勇善战且多谋，为激励朱温，任命其为同州防御使，意思是只要攻下同州便是防御使。果然，朱温奋力攻城，经过苦战，攻陷同州，在渭水北岸建立了军事据点。接着东北方向又攻占了郃阳（今陕西合阳），朱温领军继续向东扩张时，不料盛夏七月突降大雪，士兵冻毙者三分之一，众人惶恐，士气低落，朱温只得返回同州休整。 多年战乱，中原一带已是千疮百孔，民间村落尽成瓦砾。老弱填沟壑，丁壮多战死。最可怜的是年轻妇女，被贼掠取，供人取乐。 朱温正值青年，从军那年二十六岁，如今已是三十有二。正是那禅寺里的惊鸿一瞥，张氏女深深印入朱温的脑中，令他朝思暮想、挥之不去。史书记载，朱温一生狡猾、残忍、贪婪、好色，不是开创基业的圣主明君。但此刻的朱温却对张氏女念念不忘，尽管他掠夺妇人美女几十几百，却始终不肯明媒正娶，定为妻室。 所谓无巧不成书，老天偏让朱温得偿所愿。张氏女因为战乱，偏偏流落到同州，被朱温部下掠取，献于朱温。 朱温定神一看，正是梦寐不忘的张氏女，虽然乱头粗服，细看还是西施模样。不禁失声问道：＂你可是宋州张刺史女公子？＂张氏女低头称是，朱温啧啧称奇，连忙扶起张氏女，说自已也是宋州砀山人，然后，关切询问其父母家人。张氏女流泪回答：＂父亲去世，母亲失散；已经别无亲人，小女流离至此，还幸得见将军，顾全乡谊，才得苟全。＂ 朱温高兴的说：＂自从宋州郊外，一睹芳颜，倾心已久。一晃数年，原以为天涯相隔，不料今日又复遇卿。吾私下立誓，娶妇不得如卿，定然终身鳏居。如今正室尚是虚位，只待卿一语可矣。＂ 张氏女含羞不语，唯有点头而已。 朱温大喜，连忙选择吉日，正式大婚。 沉醉于新婚期的朱温，早把军务大事忘于脑后。不料，黄巢发来诏书，命他进攻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