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新发现＂秦人＂ 1499年，当伟大的航海家达伽玛结束了自己漫长的旅行，回到葡萄牙后，立刻向资助他的葡国王室赠送了他在这趟旅程中收获的种种礼物。其中就包括了来自亚洲的精美的手工艺品以及一些丝绸。这些精美的礼物，让王室成员爱不释手。 两年后，卡拉布尔也带了一批华贵的礼品回到了里斯本，其中包括一些＂珍贵的料子＂和＂一些漂亮的瓷器＂。这些礼物，重新唤醒了他们对于一个遥远的神秘大陆的种种记忆和好奇。 拜13世纪＂马可波罗游记＂所赐，那片大陆又似乎充满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财富与奇迹，早就吸引了欧洲的兴趣。 比如在哥伦布1492的那场冒险中，他就带上了一份预备递交给契丹＂大汗＂的信。然而，由于15世纪蒙古＂和平时期＂的结束，两片大陆早就失去了直接的联系，15世纪的亚洲对于当时的欧洲来说是一个过于遥远而充满误读的世界。至于哥伦布意图送达契丹大汗的信，更是不可能送到了，因为大汗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上图_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52年9月22日—1506年5月20日），意大利探险家、殖民者、航海家 这一现象，直到葡萄牙人在15-16世纪开始大航海时代才得到了改变。鉴于他们在马六甲地带收获的信息，1508年，葡萄牙国王唐·曼奴埃尔一世责令塞格拉船长率领一支舰队，前往遥远的亚洲地区进行勘查。他叮嘱这位船长： ＂你必须探明有关秦人的情况，他们来自何方，路途有多遥远？他们何时前往满刺加进行贸易，带来什么货物？他们有多少船只？船只的大小如何？＂ 然而，塞格拉只完成了部分的任务。他于1509年访问马六甲，获得机会与停泊在那里的几艘中国式帆船上的船员接触。 首次接触，他便感到华人和他们非常相似。他记载道： ＂他们皮肤很白，性情很好，举止文雅，无所不吃，无任何忌口＂。 这种良好的印象，为两年后为征服马六甲而来的阿尔布尔克再次印证。在送回的电报里，阿尔布尔克补充了关于中国的贸易信息： ＂中国是丝绸和瓷器的巨大出口国，同时也出麝香、大黄、珍珠、樟脑和明香，中国市场大量吸收的是胡椒。他们为人和善，可以与之贸易。＂ 由此，葡萄牙人便动了要与华人通商的念头。 上图_ 马六甲海峡，又译做麻六甲海峡 二、 初尝甜蜜和骤遇波折 最早与中国接触的是欧纬治和佩雷斯特罗，他们分别在1513年和1515年乘坐马来人的船只，来到广州附近，将船停泊在Tamao（此地也称为贸易岛），在那里进行了利润丰厚的贸易。 据记载，在他们带回马六甲的重要货物中，主要是名贵的中国货物，包括素丝、塔夫绸、绸缎、麝香、珍珠和瓷器。而葡萄牙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样一场贸易的获利远超他们的预期：近乎为成本的20倍！ 这立刻大大鼓舞了葡萄牙人意图发展对中贸易的决心。 葡人来澳的第一步，乃是组织一个庞大的舰队。舰队由安德拉德率领，目的是为了送以批莱为首的使节团入京，和中国的皇帝签署贸易的协定。 上图_ 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台藏) 然而，这一行动却遭遇了巨大的失败。进入京城的使节团，没多久就被全部抓捕入狱。最后，甚至下落不明。 这次失败的理由是多方面的。 首先，由于马六甲的使节来到了北京，向大明皇帝揭露了葡萄牙人作为殖民者的凶狠残暴，从而让当时的政府对其心生警惕。 其次，是由于他们为了避开明朝不接待不知名国家使节的规定，而偷偷冒充自己是暹罗人，这让中国的官员感觉到他们的不真诚。 更重要的是，在递交给皇帝的信中，他们不知死活的用了和天朝上邦平起平坐的语气，还更加不知死活的在Tamao岛附近建立了一个有碉堡武装的商站。而这一切，都是明朝无法忍受的。 上图_ 明朝的商船出海贸易，效法葡萄牙、荷兰等国商船的惯例，在船头竖一面＂国旗＂ 三、 雨过天晴 虽然这次正式的官方接触以惨烈的失败告终，但因为巨大的贸易利益，葡萄牙人和当时中国商人的贸易并未中断。此后十年，葡萄牙人的舰队更多驶往更南方的位置。但多亏前来马来半岛的福建和广州的船只，中国的货物仍然源源不断而来。 所以到了1527年，葡萄牙人再次做出了尝试。这次是由卡布拉尔，这位当时的马六甲总督策划的。他向到来的福建人订购了一批瓷器，并预付了款项。第二年，中国商人带着订购的产品如约而至，这又鼓舞了卡布拉尔与中国进行贸易的信心。 他将商业贸易的信息传回葡萄牙本国之后， 当时的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审时度势，调整了原本在中国领土建立一个有碉堡的基地的想法，转而主张建立纯粹的商业关系。 上图_ 若昂三世 （1502—1557）葡萄牙阿维什王朝君主 这样务实的结果是喜人的。从1533年开始，葡萄牙的船只就开始返回中国沿海，并发现了50多座比广东更好的港口。这些贸易港口一路从海南岛一直延伸到南京城附近，甚至开始出现了半永久性的葡萄牙居住地（比如双屿）。中葡贸易得到了良好的发展。 而就珠三角一带的情形而言，据张天泽说，1542年，浪百澳岛（位于珠江三角洲南部，澳门以西40公里）成了葡萄牙走私贩子们的集合地点。 到了1560年，更是吸引了大约500-600名葡萄牙人在此定居。而早在1535年，明朝政府就在澳门建立了一座海关署，1554年将其迁移到了浪白澳。从那一年起，浪白澳就成了年度集市的场所。 与此同时，随着倭寇的不断侵袭，大明政府停止了与日本的贸易往来。而日本发现的大量银矿又为中国所需，这就为葡萄牙人参与三方贸易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契机。 上图_ 明军出征抗倭寇 水上激战 根据博克瑟在＂来自澳门的大船＂中的记载，每年4、5月，葡萄牙的大帆船满载布料、棉花、玻璃器皿、时钟、葡萄酒离开果阿前往澳门。到达澳门后，往往要停留10-12个月，等待广州在1月和6月的集市。随后，在季风气候的7月驶往日本长崎，将大量的货物换成白银。再等到10月刮起东北季风时，返回澳门。在澳门，大部分白银被卸下，用于订购下一年的丝绸等货物。然后这些船只满载黄金、丝绸和布匹，返回果阿。 由于在整个过程中， 船长们通常有2-3年航行于中国的海域，漫长的航行时间，再加上季风对航行的威胁，寻找一个半永久的落脚点，就成了葡萄牙人急迫的需求。 上图_ 位于印度西海岸中部的 果阿地区 四、 入住澳门 虽然随着贸易的发展，葡人也获得了一些半永久性的歇息地，但大多是一些孤悬海外的孤岛，或者无人居住的蛮荒之地。 澳门则并非如此。早在葡萄牙人到来之前，澳门就有了原住民。部分渔民聚集于今天普济禅院附近，组建了一个名为＂望厦＂的村子。另有部分渔民和福建人于南部修建了妈阁庙，并就近搭建了一个小渔村。也因为有人居住的缘故，所以澳门从明朝开始就正式归入广东省香山县的管辖之中。 想要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时期（大明已经度过了万国来朝的开放时期），在＂率土之滨＂里建立一个＂异族＂的定居点，可谓难上加难。 上图_ 让葡萄牙人纵横东方的 卡拉克大帆船 好在葡人的运气还不错，他们很快获得了一个可以加剧大明信任的机会：当时广东沿海地带时常受到海盗的侵袭，虽然大明也有良好的海防，但苦于海盗机动性较高，大明无法完全消灭他们。于是，在1554年，他们便委托具有灵活海战能力的葡人舰队帮助他们消灭海盗。当时受托的葡人舰长叫做索隆，他不负众望的立刻消灭了一只拥有17艘战舰的海盗集团，并在两年后，再次与马丁一起推翻了一只因为粮饷问题而叛变的中国水军舰队，解了广州之围。 在增进了与广东政府的信任之外，葡人借这次的机会，提出了在澳门建立定居点的想法，并迅速得到了广东政府的批准。 我们必须承认，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归根结底是因为广东政府已经被贸易带来的巨大财富所吸引，想要独占好处。 所以早在1553年，他们便给予了索隆＂正式允许葡人来广州参与贸易集市＂的官方文书。而为了提升贸易的利润，给予葡人一定的土地利益，以留住他们，也是水到渠成的安排。 上图_ 明朝的广东地图 实际上，为了独占利益，他们在百年后干过更恶劣的事：1630年，葡萄牙人龚萨洛·特谢拉和400名葡萄牙人在澳门被大明征用，由大明支付费用，请他们帮忙对付长城一带的清军。结果由于广州商人和政府害怕失去贸易特权而百般阻栏，最终未能前行。 不过广东政府还不算彻底利令智昏，对于这些葡萄牙人还保持有一定的警惕。他们在1575年今天珠海拱北关闸这个位置设立了一道界墙。 他们借着严格控制着这道通往大陆腹地的大门，一来阻隔了洋人北进之路，二来也是通过遏止对澳门地区粮食之供应，从而对葡人起到控制的效果。 葡人在获得了居住权后，将生活区域布置在望厦村与妈阁之间，并且很快与本地居民混在了一块，开始快速发展起来。 从1562年教皇的记载来看，仅仅在开设定居点五年之后，居住于澳门的葡萄牙人已达800人之多。 上图_ 后来的澳门大三巴牌坊 这些葡萄牙人就此，不断在澳门繁衍生息，逐步融入华人的生活社会。再经过百年的发展，他们不断扩大著自己的势力，最终反过来赶走了中国政府对此地的控制，霸道的实现了对澳门的宰制，这是刚开始时，没有人真正想到的事。 不过那时的中国，也不再是「大明」的时代，而是「清」的故事了。 作者： 十日 校正/编辑： 莉莉丝 参考资料： 〔1〕《葡萄牙人尋找中國：從馬六甲到澳門》 洛瑞羅 澳門史新編 2008 〔2〕《澳門史》 傑佛里•C•岡恩 文字由历史大学堂团队创作，配图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