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的小心思小算盘,能瞒过别人吗?也许有些人真的相信了,不过毛泽东肯定不信,新民学会的大多数人也不信。他们看出了谭延闿示好的背后,一定隐藏一些不肯告人的秘密。所以多数的意见是置之不理,静观其变。 但毛泽东不这么认为,他要利用这个火坑,反过来将谭延闿一军。用他的话说就是,要用积极的态度,参与到"自治"运动中去,利用矛盾进行斗争。不管谭延闿是真是假,都将计就计,假戏真做,借其栈道,暗度陈仓,实现人民之所愿。 其实有很多人疑惑,既然毛泽东早在上海和陈独秀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要革命,要建设社会主义,为什么这时却还寄希望于和军阀合作,改良军阀统治制度呢?有的作者认为,尽管毛泽东决心革命,但他此时仍然没有彻底放弃改良主张,他对改良还心存一丝希望,唯有彻底破灭才能真正转变。这可能是一部分原因,但应该不是主要原因。 那他真正的考量是什么呢?我们读一段他和同伴讲的话。他在这段话里分析了俄国十月革命成功的原因:"俄国革命能成功,第一,是因为列宁建立了强大的布尔什维克党,拥有了好几万党员,为全国性革命做了充分地准备;第二,是布尔什维克党有强大的群众基础,全国百分之八九十的工人、农民,能在其号召之下,一忽而起;第三,当时恰逢一次大战,俄国政府内外交困,而列宁带领全党,抓住了这个有利时机,一举推翻了资产阶级的统治。纵观现今中国,这些革命的要素,还都不具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政党力量,没有群众基础,贸然革命,结果很大概率是飞蛾扑火。所以当今,他要借助一切能借助的势力,壮大自身。谭延闿不是要装廉洁,装开明吗?那毛泽东就大力宣传他的开明,赞美他的民主,为谭延闿的自治宣言鼓噪声势。 毛泽东看出了谭延闿耍的一个文字游戏,毛泽东等人一直提倡的是湘人自治,就是湖南人自己管理自己。但谭延闿有意把这个概念混淆成湘人治湘,就是由某个湖南人来管理湖南。这仍然是少数特殊人的政权,老百姓依然处于被统治地位。 为了避免谭延闿得逞,毛泽东接连在长沙《大公报》和上海的报纸上发表十四篇文章,强调自治的权利归属问题,并且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设想,建立湖南共和国。这个设想出现在一篇文章里,叫《湖南建设问题的根本问题——湖南共和国》。他说:"短短几年,三个政府,三个国会,财产荡空,外债如麻,十八个省,二十多个督军,社会乱七八糟,百姓天天被奸杀。九年的假共和,大战乱,迫使人民,不得不觉醒。" "既然全国的总建设,短期内无望,索性不如去谋各省的分建设,而我们湖南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自决自治,建设一个‘湖南共和国’。" 问题是,在整个国家还处于混乱之时,湖南又怎么能单独开启和平自治模式呢,对于这个问题,毛泽东的设想很胆大,也很能体现他的风格。 "中国的事,不是统一能够办得好的。""中国24朝,算是24个建在沙堵上的楼,个个要倾倒,就是因为个个没有基础。4000年的中国只是一个空架子,多少政治家的经营,多少学者的论究,都只在一个空架子上面描写。""推究原因,吃亏就在‘中国’两字,就在这中国的统一。现在唯一救济的方法,就在解散中国,反对统一。" 具体的措施是,把当时22个行省(行省是指中国从元朝流传下来的划分方法,也叫中书省)3个特区,两个藩地,共27个地方,最好分为27个国。湖南先和大中国脱钩,各自建设各自的地方,等到一二十年,各国"分建设"好了,再搞"彻底的总革命"。 到底该怎么建设,首先要废除军阀统治,建立以民为主的真政府。自办银行,自置实业,自搞教育,健全县、乡自治机关,成立工会、农会,保障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自由权利,等等。这样近乎惊世骇俗的构想,虽然难以实现,也体现出毛泽东为了达到民主自治,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除了自治如何具体实现,还有一件事需要考虑,既然要自治,就需要一部自治宪法。宪法该由谁起草成了大问题。于是各种主张层出不穷,有提倡由省政府,或省议会起草;也有人主张省政府、省议会牵头,同时联合教、工、农、商等公法团体,以及学生联合会、报界联合会,共同起草;还有人认为,可以个人联名起草。当然也不乏一些用意阴险的人,搬出各司其职的借口,主张只有学了政治、法律的人才能谈论制宪的事情。 毛泽东对最后一种说话非常不屑,他指出:"湖南自治是件粗浅的事,没什么奥妙可言,如认为,它只是那些脑子里装了政治学、法律学,身上穿着长褂子人的专门职业,只有法律知识的人才能拟定,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他旗帜鲜明,"制宪"必须由民众说了算。 为此,毛泽东不断对群众进行政治启蒙,呼吁大家参与政治活动。在一篇叫《释疑》的文章里他写到:"你是一个湖南人吗?只要你满了十五岁(这是我定的成人期),又只要你没有神经病,不论你是农人也罢,工人也罢,商人也罢,学生也罢,教员也罢,兵士也罢,警察也罢,乞丐也罢,女人也罢,你总有权发言,并且你一定应该发言,并且你一定能够发言。只要你将你那不应该自疑的疑点祛去,你便立刻发现你自己的重大本领和重大责任。这本领发现在你的心坎里,这责任便立刻落在你的双肩上。" 谭延闿慌了,我只是嘴上说一句要盖个楼,你们把图纸都画好了,还找来了盖楼工人,要是我再不行动,你们恐怕是要帮我把楼盖了。9月13号,他立马召集"自治会议",决定由省政府和省议会先草拟一部"省宪法",再召开制宪会议。 毛泽东不同意,他先是针对谭延闿的官办自治文件,彭璜、《大公报》的主编做了一份民办自治文件,提出人民宪法会议代表,必须实行直接的平等的选举,每五万人中产生一个。由人民宪法会议制定宪法,根据宪法产生正式的湖南议会、湖南政府以及县、区、乡自治机关。至此,"新的湖南乃建设告成"。文章发表后,他趁势加火,10月7日,先参加学联召开的省城各团体、各报馆、代表联席会议。会议决定,"毛泽东同龙兼公、以省城全体市民的名义,共同起草呈给省长的请愿书。"10月8日,他又出席省教育会召集的"第二次筹备自治运动之各界联系会议",讨论了宪法会议选举和组织法要点,推举方维夏等将讨论结果提交湖南省政府。 毛泽东还发表了《敬告长沙三十万市民》书。他指出:"自治能否实现,是关系湖南人生死荣辱的大事。现在大风、海潮要来了,如果我们的海堤还没筑好,该有多危险!长沙的市民,赶快行动起来,没有你们的参与湖南自治将无成功之望。" 10月10日,在毛泽东等人的鼓动和组织下,长沙近两万市民冒着大雨上街走到督军府门前,彭璜等代表向谭延闿递交毛泽东起草的《请愿书》,要求迅速召开人民制宪会议。谭延闿当即许诺:"我已允许,即行召集人民宪法会议,诸君请放心,你们的要求我一定照办。" 大家看谭延闿态度诚恳,表态又很果断,也就鸣金收兵,各自散去等待消息了。但事情会如他们所愿?还是如何发展?他们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