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突然炒作张灵甫谁能想到，总源头竟是已去世50年的陈诚

　　2015年前后，网络上突然出现许多鼓吹张灵甫是＂英雄＂的说法。包括对孟良崮战役的评价渐渐变了味，很多人鼓吹张灵甫乃是＂杀身成仁＂，颇有＂英雄＂之风范。这些论调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张灵甫都够不上＂英雄＂的级别。
　　张灵甫虽然身为＂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地位高、统兵多、战功多，但同样对比另外四个主力部队的长官，张灵甫并不能算作最能打的。整编十一师师长胡琏、新一军曾任军长孙立人、第五军曾任军长杜聿明，都比张灵甫强得多。如果只是自杀就称得上英雄（何况张灵甫并非自杀），那么在西北战场用手榴弹自杀的整编二十九军中将军长刘戡，随张灵甫一起死于孟良崮的少将副师长蔡仁杰、少将旅长卢醒，为什么没有人说他们是英雄？
　　显然，张灵甫所谓＂英雄＂之说，是有人故意造势。这种说法的根源在哪里呢？
　　最早是1947年一个国军副团长捏造的＂张灵甫自杀成仁＂之说，而集大成者，当是上世纪70年代末国军编撰的一套战史。
　　下面，我们就深入地扒一扒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蒋介石对孟良崮战役到底怎么看？
　　孟良崮战役在国民党军方面，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从总体指挥到战斗组织，全无一点可褒之处。但奇怪的是，这样一场讳无可讳的战役，居然被国军方面逐渐扭转了宣传口径，从最初的大败，逐渐变为一般性失败。
　　1947年孟良崮战役国民党军失败之后，蒋介石简直气炸连肝肺，紧急叫停了对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采取了三项举措：
　　第一，重新部署兵力，以图再举。这一招着实收到了一定效果，整编十一师和李弥的第八军留在山东战场，不退反进，抓住华野大战后部队虚弱待养、以及分兵两向的空档，打了两场硬仗，即南麻、临朐两战，国军暂时回了回血。
　　第二，举办战役研究班，反思总结孟良崮大战国军失利的原因，以及共军战胜之原因。
　　第三，惩办战败责任人。当时离整编七十四师最近的两个主力部队，分别是整编八十三师和整编二十五师。整编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起初被蒋介石判了死刑，一纸手令，命令就地枪决（后来并未枪毙）。整编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代汤恩伯受过，被撤职留任。
　　从这一系列举措来看，最初国民党方面对孟良崮惨重失败是承认的，也是痛彻心扉的。
　　蒋介石下令在南京给张灵甫立了纪念碑，表扬他在内战中的功绩，但并没有过度夸耀张灵甫是什么英雄。毕竟孟良崮战役之败，最直接的责任人是张灵甫，若不是他过于骄狂，在没有充足把握的条件下强行上马＂中心开花＂之计，整编七十四师虽仍会遭到华野痛击，但在国军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绝不会惨到被全部消灭。
　　若是一直保持这样的论调，张灵甫绝不会有翻身之日，只会以败军之将的身份静静地躺在故纸堆中，与众多阵亡国军将领一样，成为国军战争失败的地标之一，区别只是他当过五大主力的师长。
　　那么，事情为何慢慢发生变化，对张灵甫的论调为何越来越高了呢？
　　《淮南子》有云：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对孟良崮战役、对张灵甫的评价，其实就在蒋介石搞秋后算账时，就已出现不一样的迹象。
　　二、国军战史最终改换说法
　　典型事件就是李天霞逃过一死。
　　蒋介石原本下令将李天霞就地枪毙，但汤恩伯突然一反常态地跑到南京，当面向蒋介石力证李天霞没有见死不救，当时他确实派出一个旅杀到孟良崮附近，但因共军誓死阻挡而无法靠近。
　　汤恩伯说的全是鬼话，李天霞因为与张灵甫素有怨恨而拒不救援，只派了一个副团长带着一个连兵力过去，用电台冒充旅的番号。
　　但是蒋介石偏偏就信了。李天霞因此得以逃过制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不敢去见老头子的面。
　　对黄百韬的处分也是轻描淡写。起初蒋介石也想把黄百韬投入监狱，但黄百韬受高人指点，在战后总结会上主动承担了责任，说自己虽然进攻华野阻援部队时伤亡了一万多人，还说兵团司令官汤恩伯指挥上并无失利，全是自己的错。黄百韬的＂义举＂令汤恩伯感恩戴德，也赢得了许多国军将领的认同。
　　这其中也包括蒋介石，黄百韬一番痛哭流涕打动了他，他不由得降低了对黄百韬的处罚力度，专业坑货汤恩伯更是因此逃过一劫。然而真实情况呢？发善心的老蒋又被骗了。黄百韬固然去救了，也真的付出了不小伤亡代价，但黄百韬之错在于他的进攻时间晚了足足一天，华野包围圈完全合拢之后，黄百韬预感到整编七十四师有完蛋的危险时才发动了救援。晚了的这一天，要了张灵甫的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蒋介石只会发脾气，不会搞战役复盘，那些细节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1947年的5月底，也就是孟良崮战役结束仅十来天后，李天霞和黄百韬双双获得了象征军功的云麾勋章。一边痛骂一边授功，真乃是民国奇观。
　　对于张灵甫的死法的宣传，也逐渐从最初的＂成仁＂，变成了＂自戕成仁＂，也就是张灵甫在最后时刻自杀＂尽忠＂了。真实的情形是，张灵甫与师指挥部的将官们走出去，准备与解放军战斗到底，结果被六纵特务团生俘，在押送途中被一姓司的排长愤而击毙。陈毅后来曾在大会上批评过这个擅杀俘敌的排长，六纵还将这位姓司的排长关了禁闭。
　　蒋介石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民党方面后来给孟良崮战役定的调子，即：要宣传张灵甫的＂威名＂，但要尽量避免宣传孟良崮的败绩，以免沮丧军心。
　　大家需要注意的是，蒋的态度只是尽量避免宣传败绩，而非讳大败为小败。
　　但到了1975年蒋氏集团编写所谓的《戡乱战史》时，记载孟良崮战役国军的失败，就没那么严重了，既不讲张灵甫的骄狂自大，也不讲陈诚指挥不力，更不讲黄、李等人见死不救，只是轻描淡写地讲，共军在孟良崮集中了兵力发动反扑，而且不知道为哪里冒出来一个第六纵队，卡住了垛庄这个咽喉，最终导致整编七十四师陷入重围，直至被消灭。
　　这就和蒋介石最初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这套战史自1975年起编，成书时已经到了1979年，上距孟良崮之战已经30多年。当时蒋介石已经去世，所谓的＂反攻大陆＂也成了彻底的泡影。为什么蒋氏当局仍要讳言大败，把一场具有转折意义的败仗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呢？
　　促使事件发生如此转变的，是一位国民党集团中曾经举足轻重的人物：陈诚。
　　三、陈诚暗施手段
　　陈诚是国军所谓＂鲁南会战＂的总指挥。1947年初国军大举进攻山东，为确保战争胜利，蒋介石派时任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指挥鲁南诸军进攻。后来蒋介石又怕分量不够，再派时任参谋总长陈诚前去徐州指挥。陈诚、顾祝同两人都是国军中威望素著的大将，本来派一人指挥就行，两人水平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多少。
　　若是只有陈、顾之中任一人在此指挥，说不定不会出现孟良崮惨败。问题出就出在，顾祝同资历略老、陈诚略轻，而陈诚官居顾祝同之上，顾祝同本来就心里有梗介，此时陈诚到徐州骑在自己脖子上，顾自然对其不甚满意。两人在排兵布阵等大事上屡有牴牾。
　　尤其是进兵孟良崮山区的核心区域坦埠镇，张灵甫本来持反对态度，坦埠山区道路崎岖，极难行走，整编七十四师的重装备很难在这里展开。张灵甫建议不如择蒙阴县平原地区列阵决战，顾祝同为人做事都较谨慎，前线提出的建议他还算重视，本来打算同意弃攻坦埠。
　　但汤恩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将，探听到华野的兵工厂和粮草都在坦埠，一时间食指大动，否决了张灵甫的意见（他当时是兵团司令官，张灵甫的顶头上司），仍建议进攻坦埠，捣毁华野的腹心之地。
　　最终决断权来到陈诚这里，到底打坦埠还是打别处，其实他心里也拿捏不定。但陈诚看到顾祝同反对，一时动了意气之争，便借汤恩伯的建议强调应该继续进攻坦埠，还说这是蒋介石的既定计划不容更改。
　　顾祝同与之发生激烈争执，陈诚固执己见，以参谋总长之势力压顾祝同，命令整编七十四师进攻坦埠。张灵甫也怕被包围，于是一边留下了重型火炮轻兵疾进，一边在垛庄修筑简易公路。他本来打算的是就算被围，也能沿着公路撤出来，没想到一进包围圈便被六纵飞兵夺了垛庄。
　　孟良崮国军战败固然原因众多，但从逻辑起点上看，陈诚的瞎指挥占了很大比重。
　　战后蒋介石追究各级将官的责任，陈诚心有惴惴，害怕被处置。政界、军界舆论对陈诚也很不利，自1946年6月发动全面内战以来，国民党军损兵112万人，机动兵力愈发捉襟见肘。身为参谋总长，陈诚计划不周、指导不力，三军失利责诸帅，陈诚无论如何逃不了干系。
　　陈诚也是个聪明人，孟良崮战后总结他发现蒋介石不欲扩大失败宣传面的心思，便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暗中施展各种手段，竭力消除孟良崮战役的负面舆论。
　　李天霞在外躲了半年风头，陈诚不断给蒋介石进言，说此人本无重大过错，当今用人之际，何不让他重新出来带兵戴罪立功。蒋介石便重新启用李天霞，先是当了泰靖扬绥靖司令，后来又当上了73军军长。
　　李天霞当年也是一员悍将，谁想内战开打之后越打越不成样子，孟良崮一战更是掉了魂一样。虽然复任军长，军事水平却和蒋家王朝的命运一样每况愈下。陈诚为了保住李天霞，不断包庇其过失，让其一路升官。后来国军从福建败退，李天霞不战而弃平潭岛，蒋介石怒而下令判刑，本来法院议定判无期徒刑，又是陈诚为之暗箱操作，从无期改判为十二年有期徒刑，后又改为不入狱，到金门岛当兵以赎其罪过。
　　李天霞本非陈诚的＂土木系＂将领，而如此煞费苦心，目的乃在于避免把李天霞拉上审判台，否则扯出当年孟良崮之失，肯定会波及陈诚。列位想想当时的形势，1950年前后陈诚在蛙岛正在遭受蒋介石的信任危机，美国人一度想扶植陈诚取代蒋氏，弄得蒋氏不敢去台北而在一个小岛上与陈诚见面，陈诚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因素干扰。后来虽然蒋、陈之间消除了嫌猜，陈诚战战兢兢坐住了实权之位，但目睹何应钦、顾祝同、阎锡山、薛岳等一班老将或黜或贬，陈诚依然不敢放松。
　　所以当国民党军开始编纂内战史料时，一些史料的选取、剪裁也受到史料之外的干扰。
　　四、＂大仗小写＂与＂小仗大写＂
　　比如孟良崮与临南战役的篇幅对比。
　　国民党《戡乱战史》记载孟良崮战役仅四页半，而南麻临朐两战，合计篇幅竟多达十三页。这是典型的＂大仗小写＂与＂小仗大写＂。
　　孟良崮战役是双方方面军级别的主力对抗，孟良崮作战不仅包括歼灭整七十四师，还包括之前华野＂耍龙灯＂攻取泰安、各个战场阻击援敌等战役，华野二十余万主力全部投入战斗。
　　这场战役的结果是扭转了我军在山东战场的不利局面，强有力地击破国民党军重点进攻战略，是标准的战略级战役。所以我方战史中历来对孟良崮战役大书特书，对其意义的重视，远远超过之前的莱芜战役和之后的济南战役，尽管那两场战役无论是俘敌人数还是攻取城市的规模都高过孟良崮战役。
　　反观南、临战役呢？我华野执行中央＂七月分兵＂方针后，将主力分调两翼，以四个纵队之有限力量对付占据地利的国民党军，进攻失败后我军主动撤退，虽然付出不小伤亡代价，但战争主动权仍然操之我手。国民党军处于被动应战之地位，战役胜利后并未改变山东战场的形势。
　　《戡乱战史》编纂之时，陈诚虽然已经去世（死于1965年），但有理由相信，正是长期、有倾向性地修改、剪裁原始史料，造成国民党军既有史料的缺乏与偏颇。
　　1975年前后起手编纂成书时，蒋介石已是风烛残年，反攻大陆已经无望，但嘴头上仍然不松。所以，史料编纂组就算有能力纠正既有史料的偏颇，也不敢过于拂逆蒋介石的面子，所以对孟良崮战役这种超级打脸之败，编纂者也只好延续陈诚时代的歪楼节奏，把战役之败淡而化之，成了一般性小败。
　　如果不了解孟良崮之战者初看国军这版战史，肯定会误以为，这不过就是一场偶然失利嘛！那么，在这个基础上论张灵甫，就很容易得出张是位＂失意英雄＂的结论。
　　但是当事者有参与此事的，都暗暗觉得不妥。尤其是胡琏，当年他与张灵甫关系很好，深知张灵甫虽然骄傲自负，但绝不会颠倒黑白遮掩自己的过失。他有心给编纂组提提意见，但也碍于小蒋先生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
　　可以说，这就是网上那些妖风怪论的根本来源。
　　五、张灵甫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
　　说完这些尘封的历史，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张灵甫，这位在外界舆论中逐渐被掩盖真实面目的国军大将，军事水平到底如何呢？
　　军事水平，既包括临战指挥水平，也包括带兵治军能力。综合来看，张灵甫虽说称得上良将，但若要说跻身国军将领一流水平，怕是有些勉强。
　　内战开打之后，整编七十四师在张灵甫进犯华中解放区，连连取得两淮、涟水等战役的胜利。连胜之后，国军上下欣喜若狂，但对整编七十四师的战损情况关注者却非常少。
　　孟良崮战后据国军被俘官兵讲，二打涟水，整编七十四师打得很艰苦，基本上是靠堆人头拼伤亡才拿下了涟水城。七十四师基层战斗骨干，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二。这是孟良崮战役中国军只撑了没几天就惨遭全歼的重要原因之一。
　　战争少不得伤亡，作为主攻矛头的部队遭受伤亡更是非常正常之事。
　　受损之后必须进行整补，恢复战斗力，这才是求得连胜之本。然而张灵甫似乎并无这方面的意识，一味充当主攻力量，不惜代价地进攻。国民党军当时真的缺主力缺到这份上了吗？诚非其然也。国军在华东方向投入了五大主力中的三支，分别是邱清泉的第五军、胡琏的整编第十一师以及张灵甫师，其次还有准一流主力黄百韬整编二十五师、李弥第八军等部队。兵容之盛壮，是其他战场不能比拟的。
　　攻下华中、苏北后，张灵甫完全可以休整一段时期，使整编七十四师恢复元气，让其他主力师先打一阵子。就算国防部预有筹划，把整编七十四师列入主攻序列，以张灵甫可以随时给南京发电报的特权和身份，他也有机会争取本师多休息一段时间。
　　实际上国防部也给了张灵甫这样的机会，鲁南会战发起前，国防部给整编七十四师拨了一个团的新兵，后来重建七十四军，就是以这些兵为基础搞起来。只不过张灵甫没有珍惜这样的机会。
　　对比另外几支主力，邱清泉带第五军、胡琏带整十一师，部队战斗力一直保持的很稳定，起伏不大，这就能看出明显差别。
　　所以，当年这套国军战史出版后，一些健在的黄埔将领都很不齿，如此翻炒这些当年旧事，对张灵甫是不负责任的，弄得张灵甫死了也不得安生。一位黄埔老将曾在公开场合大骂这样编史书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但他得知陈诚当年在幕后做的事，以及编纂者顾及老蒋小蒋的面子时，便吓得不敢再说话。他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能上升到反攻大业上来。
　　评说张灵甫，绝无限拔高，甚至以＂英雄＂名之。还历史人物以本来面目，既是广大史学工作者的责任，也是每一名论史说史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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