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象牙山男孩 地导二营从西安撤回北京,仍进驻大兴县的礼贤阵地。做好战斗准备,开始担负国庆战备任务。 一、1963年9月25日8时05分,值班无线电员和值班标图员同时报告:收到敌情通报,大型机一架 值班参谋陈辉亭走到远方标图板前一看,该批敌机正在台湾桃园机场上空,向北爬高飞行。按U-2飞机出航规律判断,是一架U-2飞机起飞了。他告诉值班无线电员和标图员,要重点掌握好这批敌机。 8时42分,这架飞机爬升到20000米的高度后,于温州以东25公里之峙头村窜入大陆,经温州向着州方向入窜,是U-2已确信无疑。陈辉亭判断: 时值国庆前夕,从政治上考虑,首都北京可能是敌人侦察骚扰的重点目标。 不然,总部不会把我们二营从西安的整体集群火网中撤回北京。在敌人企图不明的情况下,我必须立足于敌人有可能入窜北京来做准备。 基于这种考虑,他拿起电话来,将发现的空情,向营长和参谋长报告。 此时偌大的一个首都,就这么一个营担负国庆节的高空防务。担子重大,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麻痹。营长和参谋长接到电话后,立即进入指挥所,坐在近方标图桌旁看着指挥所墙壁上的一百万比一的九九方格远方标图板。 远方标图员头戴耳机,一边收听着对空情报总站通报的U-2飞机在空中的坐标;一边用手中特制的蓝色标图笔,把U-2飞机的入窜航迹一节一节地标在标图板上,连成一条长线。 U-2飞机经过衢州直线向武汉方向入窜,然后又经过武汉向西安方向飞去。其侦察西安或经过西安侦察兰州、酒泉一带的企图已比较明显。 大家一看U-2飞机今天没有到北京侦察、骚扰的企图了,便松了一门气。有的准备离开指挥所去接着办自己的工作。 岳振华看到大家要走,忙说:"都别走。"并告诉陈辉亭:"打电话通知一、二连连长、目标指示雷达站的站长和操纵长、制导雷达的引导技师和操纵手到指挥所来。" 人员到齐后,他对大家说:"根据其航线判断,U-2飞机今天有可能闯入设伏在西安地区的集群火网。我们营要不是回到北京执行任务,这个时候也进入了紧张的战斗状态。今天既然我们不能身临其境地与兄弟营并肩战斗,就让我们在指挥所里透过远方标图板,以观察员或见习员的身份,来观察一下这场在千里之外即将上演的集群火网与U-2飞机的较量,以便我们从中寻觅征兆,洞察端倪,以利于我们改进战法,克敌制胜。" 远方标图板上显示出的U-2飞机的航迹表明,U-2飞机越过了湖北省的老河口市、十堰市,又越过了秦岭山地,正向着二营原在户县的阵地和二营位于咸阳的阵地之间,偏近二营阵地的方向,向西安入窜。二营的阵地比三营阵地超前十几公里,如果二营不撤回北京,很可能是首当其冲,率先打响战斗。 岳振华是个善于思考问题的人。随着U-2飞机向西安的不断临近,在西安作战会议上提出50公里开天线引起的那场风波,和作战会议后兰空领导找他谈话,提醒他要注意谦虚谨慎,不要翘尾巴的善意批评,又涌上了他的心头。这倒不是他对批评耿耿于怀,他从来也没有为这个问题,犯过自由主义。 而是担心在今天的这场战斗中,兄弟营会是个什么打法。 他在想:我二营如果不撤回北京,还在户县的阵地上,今天的战斗,对他来说也将是一场严峻的政治考验,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他清楚地知道,这次战斗和向塘战斗不一样。向塘战斗,是二营一个营的单独行动,一切战斗活动均由营长决定。而这次战斗,是在集群指挥所的统一指挥下进行的,作战会议上还有开天线距离的原则规定。 如若按作战会议上规定的开天线的距离打,肯定是3月28日U-2飞机入窜鼎新和6月3日U-2飞机入窜兰州时的重演,只能看着U-2飞机逍遥自在地机动逃逸而去。而要想打上仗,一举将U-2飞机打下来,就得拿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勇气,以独立自主, 敢于负责的精神将开天线的距离压到37-38公里以内,打开天线就捕捉目标,发射导弹,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样做,仗打胜了,就是战术上的创新,会受到上级的嘉许;但万一出点儿什么差错,放了空炮,那可就是明目张胆地违抗命令,违反军纪。翘尾巴、出风头、不尊重科学、蛮干,一系列的大帽子被扣到头上且不说,弄不好还要接受军法的处置。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这需要指挥员具有什么样的勇气!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庆幸今天他已不在矛盾的漩涡中,有点解脱的感觉油然而生。 二、U-2飞机继续向西安方一向入窜,快接近西安时,航线逐渐对准西安、咸阳飞行,距三营阵地的距离越来越近,射击条件也越来越对三营有利 此时,站在远方标图板一侧计算着U-2飞机到达咸阳三营阵地距离的陈参谋对大家说:"U-2飞机就要进入三营开天线的距离了,再过不到两分钟三营就要击鼓出击,打响战斗了。如果打得顺利,再过两三分钟就要鸣锣收机(捡飞机残骸的意思)了。" 岳振华说:"你先别为三营高兴,这要看他杜宪照营长怎么个打法了。他们要是能独立自主,敢把开天线的距离压到40公里以内打,还有戏唱;如果按作战会议规定的距离开天线打,那就根本没有戏唱。" 说话之间,远方标图板上的U-2飞机的航迹起了微小的变化。 陈参谋说:"不好!三营可能开天线早了,U-2飞机有机动转弯迹象。" 大家都一齐盯着标图板上U-2飞机的航迹。那航迹在三营的火力范围之外扭来扭去,像是在兜圈子。 岳振华问:"目标高度是多少?" 陈参谋回答:"20000米。" 岳振华说:"完了,三营今天没戏了!后面看四营怎么打吧!" 正当人们看着U-2飞机正冲着三营阵地飞去,被三营一开天线,把U-2飞机顶到了原来二营在户县的阵地上空时,大家情绪一阵激动:真可惜!我们营要是不回到北京,这一仗又是我们打了,我们使用"近快战法"就会将其一举击落,这一架U-2飞机就要收到我们的账本上。 岳振华一听此话,立即来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意思是说,虽然丢失了这次战机,是福是祸,是得是失,都还很难说。因为大家并不知道在西安的作战会议上,曾为二营提出的50公里开天线而产生的风波,更不知道兰空领导为此专程到户县阵地上找二营的领导班子谈过话,所以听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就不再说什么。 岳振华看着U-2飞机从凤翔四营阵地的一侧,飞出了集群火网,向西北方向飞走了,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已经是十二点了。便对大家讲:"西安上空战斗结束了,但我们只是从图上看到的,许多具体情节我们也不了解,所以今天我们不研究了。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司令部向空军领导机关打个电话,请领导机关给我们通报一下作战的具体情况,有什么经验教训。明天我们来开会,研究我们的对策。" 三、第二天,二营的作战研讨会在指挥所召开 会上,作训参谋陈辉亭先介绍了从空军机关了解到的三个营的战斗活动情况和未打上的主要原因。然后大家就昨天的情况展开讨论。 大家发言的中心点都集中在开天线的距离上,意见一致,都认为开天线的距离早,是这次集群火网朱取得战机的主要原因,也一致建议如果在国庆期间,U-2飞机到北京来侦察,进入我营火力范围,就要把开天线的距离压到最近,叫U-2飞机不管怎么压大坡度,机动逃脱,也跑不掉。 这正是营长所期望的——要想使用好"近快战法",必须统一大家认识。 最后,他将大家的发言进行了综合,说:"我看我们的对策就是从今天开始,只要U-2飞机入窜到我营的火力范围之内,我们就坚决实施‘近快战法’歼敌。我们的一切射击指挥和战斗操作训练,都要立足于这个‘近快战法’的基本点上。" 这样一来,主要战勤班子丢掉了在开天线的距离上,还存在的可以有活动余地的侥幸心理,大家颇有点破釜沉舟,准备背水一战的味道。 正是这一对策,在一个月以后,便使二营再次令世人刮目相看。话说回来,这次驾驶U-2飞机闯进三个地空导弹营的火力前沿,在连续七次的电子预警的报警声中,躲来躲去,最后终于冲出了地空导弹的拦截危险区,不但没有中途返回,反而又继续飞向侦察目标,直到完成侦察任务的飞行员,应该说是一位飞行技术高超的、勇敢的家伙,但这位飞行员究竟是谁,说法不一,至今还是个谜。 1989年6月,台湾出版的翁台生先生和CHRISPOCOCK合著的《黑猫中队》一书中讲道:"九月二十五日,叶常棣少校所驾驶的U-2侦察机再度穿幕,虽如期飞人四个营(实际上是三个营—作者)埋伏的关卡,却在惊险万状中从布袋陷阱再度闪避成功,从兰州、西宁、酒泉、银川、延安、信阳航线安然出海返回桃园基地。" 此书描绘的过程虽与当天U-2飞机飞行的情况大致相同,但叶常棣本人并不认这个账 ,他在被俘后供认说:他今年(1963年)6月份回台调到三十五中队以后,先后执行过三次任务,第一次是7月间,经海南岛,越南北方到昆明地区侦察。第二次是9月间侦察包头地区。第三次(即11月1日),也是最后一次,侦察酒泉地区鼎新导弹基地,返航时在上饶被击落,按他的口供,显然他没有到西安地区侦察过。 据被俘后的蒋军飞行员叶常棣和张立义交待的情况分析:这次闯入西安集群火网的飞行员可能是李南屏。叶常棣说:他从1963年6月份调到三十五中队至被击落,U-2飞机共执行过八次任务。 第一次(8月23日)李南屏侦察东北地区的长春、哈尔滨、小丰满等地。 第二次(一说7月,一说8月),叶常棣侦察昆明地区,除照到南宁机场外,因为有云,昆明没有照到,广州市只照到了一个机场。 第三次(9月25日),李南屏侦察西北酒泉地区,返航时在西安附近发现我地空导弹,"第12系统"红绿灯齐亮。 张立义说,李南屏被击落后,他听队长杨世驹说:李南屏以前也遇到过导弹截击,井且是多方向都发现了导弹,李转来转去,还是转出来了。为什么这一次就没有转出来。其描述的情景与我西安作战的情况极为相似。但也有矛盾,张立义又说,前两架U-2被击落,蒋空军始终没有确实弄清楚是被什么武器击落的,不服气的李南屏平素就说过,如果他要碰上挨打,一定把情报报回去。如果这一次是李南屏执行侦察任务,他会有很多时间报回去的,而为什么没有报呢?但他在1964年7月7日在漳州被击落前,"第12系统"突然报警,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喊了三声:"12号高频灯亮起!"从这一点来看,闯入西安火网的飞行员又不像是李南屏。 四、二十七年以后,有一位从台湾来到大陆经商的人自告奋勇,承认他是在1963年9月25日闯过集群火网的人 他自称原是台湾空军的飞行员,后到远东公司任职,在这里省去他的姓名,只讲事情的故事。 1990年的夏天,曾在地空导弹第三营任政委的刘宝玉,从山东给在武汉的湖北侨办副主任周震庭打电话说:有一位从台湾来的亲戚,住在武汉的酒店。希望周代表他去看看他。 周震庭是当年三营制导雷达连的指导员,与刘宝玉是上下级关系,后任地空导弹某师的政委,转业后任湖北侨办的副主任。 周震庭按刘宝玉提供的酒店房号找到了这位台湾来客。 周震庭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来意后,这个台湾客人对周说:你好!你是军人出身? 周震庭说:何以见得? 这位台湾商人讲:你有军人的风度和威严,因为我也是军人出身。周说:你是听刘先生(指刘宝玉)讲的吧! 他讲:是,是,我们都是丘八。 周震庭开玩笑地说:你来,不怕共军打国军吧? 这位台湾商人哈哈大笑地说:不打怕!再说,你从政,我从商,就是将来要打也是别人的事了。 晚上,周震庭以省侨办的名义宴请他们夫妇俩人,参加的还有湖北侨办联络处的处长和一位科长。 在吃饭时,这位台湾客人说他曾是台湾空军的飞行员,1958年曾驾飞机向前线为窜犯大陆的武装分子运给养,整天提心吊胆。后来改开U-2飞机到大陆侦察。 这个台湾客人这一说,引起了周震庭的兴趣。周震庭说:我原来就是专门打U-2飞机的地空导弹部队的。 这位台湾商人一听周震庭曾是专门打U-2飞机的部队的,使劲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周震庭好大一会儿后,突然站起来向周震庭敬了个礼,并说:谢谢长官手下留情。 周震庭说:此话怎讲? 这位台湾商人便开始讲起了他在西安上空的那场经历。 他说:1963年的夏末秋初,我奉命驾U-2飞机到兰州、酒泉一线侦察,当按预定的航线飞到西安、咸阳时,"第12系统"突然发出警报,说明我在受飞弹的监控,就紧急改变航向。当我再向原航线飞行时,又发出了两次警报,我知道这里十分危险,就改变航线,急急忙忙向西北草草飞了一圈,回去交了差。这一圈我出了一身冷汗,吓得心惊肉跳。要不是你们手下留情,让我躲过了这一劫,我不是抛尸荒野,就是做了你们的俘虏。你也就不会在这儿请我喝酒了。 周震庭说:那时我和我的部队正在西安,想把你打下来,因为你机动逃脱而没有发射导弹。 在座的人都说,这太巧了。于是大家就为这巧遇干了一杯。 这位台湾商人说:逃过了这一劫后,虽然得到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奖励,但此后,还是想法脱离了军队,赶上了民用航空。 周震庭说:你光向我敬一个礼还不够,还得再喝一杯酒。 这位台湾商人说:为什么? 周震庭讲:你从我们的枪口下逃走了,我们可失去了一个立功的机会呀! 这位台湾商人也很爽快地喝了一杯。 晚饭后,大家到咖啡厅一起喝咖啡时,这位台湾商人说:咱们都是中国人,一家人,我们斗来斗去,美国人从中渔利,如果我们团结起来,统一了,共同建设我们的国家该多好哇! 周震庭说:对,只要台湾人民和大陆人民共同努力,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于是他们又以咖啡代酒,为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共同干了一杯。 这个人描述的时间、地点、遇到的情况及侦察的目标,和9月25日的U-2飞机的航线是完全吻合的,所描述的"第12系统"的报警,虽然情节简单了一点儿,可也符合当时U-2飞机上安装的"第12系统"的实际情况。但从"黑猫中队"1959年、1963年两期的赴美接受训练的人员名单中却找不到此人的名字,或许是他在退出军界时已改姓换名?这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简介:象牙山男孩,东北历史爱好者一枚,正经与逗比的历史老师。欢迎广大历史爱好者分享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