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英三请张爱萍出山主持国防科研工作 1975年初冬春之交的一个白天，叶剑英第三次邀请张爱萍前往自己位于北京后海的办公室谈工作方面的事情。前两次，两人的谈话没有太大的进展，俗话说＂事不过三＂，今天这是叶剑英争取张爱萍出山的最后机会了。 ＂张爱萍同志，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叶剑英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我没什么考虑的。现在我的心脏不好，腿也不好，我没有办法出来工作，我要求休息。＂张爱萍平静地回答着，几乎和前两次拒绝出山的理由一模一样，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难道他真的不想出来工作吗？事实上，张爱萍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也是违心的。从前，作为手持干戈保家卫国的老战士，戎马一生难舍战场的老将军，张爱萍又何尝不想＂重返疆场＂呢？对他来说，休息不但不算是一种享受，反而是一种残酷的折磨。作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虽然身体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腿脚也不方便，但事实上并不妨碍他日常工作。他又何尝不想赶快出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来弥补这几年没有工作所留下的遗憾呢？可是一想到现在恶狼群伺、阴云密布的环境，他便心灰意冷了。他不是不想出山，只是知道自己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想干却没办法好好干啊！ 叶帅当然了解这位老部下内心的想法，因此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思想工作。前两次，张爱萍都以身体原因推辞了，可这一次，叶帅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爱萍同志，你听我说。＂叶剑英忧心忡忡地讲起了现在中国国防科研面临的困难处境。＂现在的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他们把军队和国防科研系统搞得一团糟，导致这两年以来，几次发射导弹，一次都没有成功！现在真的不能再等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叶剑英又讲起了毛主席和邓小平同志对他的殷切期望：＂毛主席最近指示军委方面，一定要赶快把中国的洲际导弹搞出来。我和小平同志都认为，你去整顿七机部（七机部主管航天事业）、整顿国防军委这个烂摊子再合适不过了。 党中央和军委方面可是都对你寄予厚望啊！希望你不要再推辞了，赶快把中国国防科技这个重担挑起来吧！＂ 说起来，叶帅或许知道张爱萍的脾气，所以使用的是＂激将法＂，因为他知道张爱萍是最见不得国家利益受到损害的。可是，他说的话也是句句真诚啊！中国的国防尖端事业，是数亿中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它凝聚着全中国人民不甘落后的精神，难道如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这样衰颓下去吗？ 张爱萍的思绪万千，他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 看到张爱萍脸上的神色已经有所松动，叶剑英觉得有戏，于是就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现在有些情况你可能还不太了解，现在的局面正在向好的情况发展，小平同志出来工作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应当抓住这个有利的时机，扭转国防工业的当今局面……＂ 叶帅所说的＂局势变化＂，张爱萍也通过新闻和内部人员了解过一些。自从1974年11月毛主席为了保护邓小平同志，严厉批评了一些人以来，中国政坛上出现了一段转瞬即逝的平静时期，这种短暂的转机，让张爱萍产生了一个极其强烈的感觉：毛主席在用人问题上的态度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临时的还是永久的，但这种态度的改变，对于党、国家和人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更为令人振奋的是，邓小平同志重新主持工作之后，敢讲敢干，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魄力，这种情况很对张爱萍的心思。 1975年1月25日，邓小平更是被毛主席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他在总参团以上干部会议之中更是明确强调要＂恢复优良传统＂、＂军队要整顿＂等号召，张爱萍听到之后心情更是十分高兴，回家之后对自己的老伴李又兰说道：＂要是按照小平同志这么干下去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 此时，叶帅的话如同黎明之中破晓的曙光一样，更是激起了张爱萍的历史使命感。＂好吧，我考虑考虑。不过只靠我一个人不行，我得找几个‘仇人’搭个班子才好干活。＂张爱萍最后给出了这样的答复，虽然说是＂考虑＂，但事实上已经基本同意了。 叶剑英顿时喜上眉梢：＂好哇，你在那边大胆地干吧！我和小平同志永远支持你，你这边要什么人，我们都想办法都给你弄来！＂ 叶剑英很了解张爱萍，他知道张爱萍＂浑身带刺＂，但他也很清楚，张爱萍身边的刺不是针对某个人的，而是刺向＂世间不平事＂的。相比而言，他更加欣赏张爱萍那种＂要么不干，一干就要拼了老命＂的那种强大的政治责任心，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离开叶剑英的办公室，张爱萍的心中顿时吹过几阵春风，他决心立刻行动起来，搭建自己的领导班子，他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因此，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北京城之中找到还在赋闲的几位关键人物，确切来说，都算是表面上的＂仇人＂。张爱萍深夜访陈彬，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两天后，1975年初春的一个深夜。 纷纷扰扰的北京城即将进入深夜的宁静之中，此时在北京城北部的一个小小四合院之中，却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在这里赋闲的原国家计划委员会副主任陈彬披着上衣接起了话题。 ＂请问你是哪一位？＂陈彬有些疲惫地询问道。 ＂是我呀，你难道听不出来？＂电话那一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四川口音，顿时让陈彬紧张起来。 ＂您是张爱萍将军！＂一时之间，陈彬拿着电话筒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原本以为给自己打电话的又是那个催他上班的现任国防科委领导人呢。 1971年9月，陈彬和原国家科委副主任刘西尧一起以＂学习组＂的名义前往国防科委，名义上是＂帮助工作＂。他很快发现，当时的国防科委这一块可以说是＂庙小妖风重，池浅王八多＂，不仅关系错综复杂，而且这些员工的背景一个比一个硬，动不动就要告＂御状＂，不管什么组来这里，最后都会落得一个尴尬的下场。 没过几个月，陈彬就对这个所谓的＂学习组＂感到厌烦了，他特别想离开这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恰巧他在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诊断他肝功能不太正常，而且心脏也不太好。就这样，他就借着＂养病＂的名义，干脆在家休息躺平了。 陈彬少将（高清彩色还原图） 不过，要摆脱工作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隔三差五，国防科委的那个负责人就找上门，动员他希望能够尽快上班，不过都被他以身体不好的理由给拒绝了。因此，这次接到这个电话，他一开始还有些心惊胆战，以为又要催着他去上班。 得知电话对面是张爱萍将军之后，一丝感动和忏悔的泪水顿时从他的眼角滑落而下。＂我——＂事实上，因为之前的一段往事，他现在对张爱萍有着难言之隐。 谁知那边张爱萍接起了话头。＂我马上就去你家里！＂ 得知张爱萍将军现在就要来他家，陈彬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恍惚起来，他甚至以为自己做梦。 张爱萍在旅大军事演习中 ＂可是这么晚了……＂陈彬似乎想要推辞，因为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 ＂不要紧，现在还不算晚！＂张爱萍斩钉截铁地说道，看来他非来不可了。陈彬知道，这位老首长的心中一旦有事，是容不得第二天再办的，于是他只能应允。 不久之后，张爱萍就来到陈彬的家中。一见面，陈彬能够很容易地察觉到，这位老首长的面容早已经今非昔比。经过数年的磨难之后，他的脸上被岁月刻下了道道皱纹，更加令人感到心酸的是，他的腿脚也不像是以前那样风雷阵阵、虎虎有声了。好在，他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脸上依然带着那种睿智而温暖的表情。 发现陈彬始终不敢抬头看自己，张爱萍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惦记当时的那件事？＂ 张爱萍所说的＂那件事＂发生在陈彬担任解放军总参谋部军务部长的时候。当时，军务部主要归张爱萍管理，所以说陈彬算是张爱萍的下级，两人之间的交往自然很深。久而久之，陈彬就和张爱萍将军建立了牢固的革命友谊，可在张爱萍遭受磨难之后，陈彬的处境也每况日下。在压力的逼迫之下，他只能搜肠刮肚写出了一篇揭发张爱萍＂罪行＂的文章出来，但事实上无论是陈彬和张爱萍都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子虚乌有的。 张爱萍在葫芦岛视察部队 如今，张爱萍将军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陈彬对这件＂落井下石＂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愧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今，张爱萍主动上门拜访他，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面良久之后，陈彬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来：＂我本来是想去看您的，可我最近身体也不好……＂ 张爱萍大手一挥：＂没关系，现在我来了，不也是一样的嘛！＂ 张爱萍的意思很明显：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就是当时你写了篇文章批判了我几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时你在我的直接领导下，你要是不写这东西，你也过不了关嘛。其实。这件小事张爱萍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陈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张爱萍同夫人李又兰在苏北汪朱集 后来，陈彬曾经对采访记者回忆道：＂我是知道张爱萍将军的脾气的。他虽然有的时候脾气很大，有的时候还喜欢骂人，但他从来不以私人恩怨来为难别人。＂ 为了能够让很多同志放下心中的思想包袱，张爱萍在后来国防科委的多个公开场合讲过：＂人有点私心总是难免的嘛！反对我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只要不反对国家、不反对人民，不反对党，都应该相互谅解才是。＂ 彻夜长谈之后，张爱萍终于坚定了陈彬出山的决心，其实办法也很简单，他也是和叶帅学的。他对陈彬说：＂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不过我前些天也是这么对叶帅说的。现在，我就用叶帅说服我的那句话来说服你：‘你身体要是不好，哪怕一天来上半天班也行呀！’＂ 1994年，张爱萍精神矍铄 听到这句话，陈彬不禁轻轻咳嗽一声。只要和张爱萍一起干，别说半天了，就是中午、晚上都得搭进去，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但是，他确实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明天晚上，还是在你家，我们在这里研究国防科委的相关情况。＂张爱萍甚至都不征求对方的意见，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在北京还没有家，还住在招待所里面，不过在那里讨论问题并不方便。＂ ＂好嘛。＂陈彬微微一笑，然后目送张爱萍离开，两人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张爱萍现身国防科委宿舍，张震寰顿时愣住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白天，张爱萍又坐上小汽车，前往北京西黄寺附近的国防科委宿舍院拜访自己的另一位即将起用的＂得力助手＂张震寰。 张震寰晚年照 张震寰，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61年晋升为少将，这位具有罕见高学历的＂老八路＂，早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就和张爱萍默契合作，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可是，到了张爱萍遭受磨难的时代，张震寰也成了＂落井下石＂之人，在当时的形势所迫下，一连揭发了张爱萍的所谓三条＂罪状＂，做这种违心的事情，对他来说无疑是非常痛苦的，他永远都难以忘记，当初自己在延安马列学院读书的时候，他很想回部队工作，是张爱萍批准了他的任性请求；他刚来北京没有房子住，还是张爱萍让出了自己并不宽敞的住所，自己却宁愿暂住招待所……可就在张震寰以为自己可以安全过关的时候，他还是因为未能跟上＂脚步＂而锒铛入狱，这就让这位单纯的知识分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怎么努力就是跟不上呢？ 1973年，张震寰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在周恩来总理的关照下，他终于来到解放军301医院进行＂保外就医＂。说来也巧，当时张爱萍将军住楼上，他住楼下，缘分又一次让他们聚在了一起。 杨忠伟和原国工委主任张震寰将军合影 在医院的时候，张震寰怀着极度愧疚的心情，多次曾经在楼下徘徊着，他是多么希望去楼上看一眼自己敬爱的老首长，向他当面赔礼道歉啊！可是他总是没有那样的勇气。 有一天，张震寰碰到了自己在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战友张灿明，于是张灿明向他搭讪：＂你是不是也打算去看张爱萍将军的呀？那走呀，我们一起去看吧！＂ 可张震寰却急忙后退一步，嗫嚅着对着张灿明说：＂我们两人的关系已经……我现在怎么有脸去见他老人家啊！＂ 如今，张爱萍将军亲自上门敲开了他的宿舍大门，他顿时如同石头一样愣在门口，就连道歉和悔恨的念头都没有了，脑袋之中可谓是一片空白。 沈邦仪向原国防科工委主任张震寰将军汇报工作 ＂怎么。不欢迎吗？是不是不想让我进去？＂直到张爱萍打破气氛询问，张震寰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把老首长请入了宿舍。 和陈彬一样，这次张爱萍也是来劝说张震寰出山的，可当时他的所谓＂政治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不过，张爱萍自有办法，叶帅不是说过，只要他想要什么人，无论什么情况都想办法帮他＂解放＂出来么？而对于张震寰之前＂忘恩负义＂的举动，张爱萍自然也是选择性遗忘了，他的才华对张爱萍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不久之后，张震寰就被任命为国防科委委员会主任，成为了大军区司令员级别的要员，在中国的国防事业上继续发光发热。 专门找攻击过自己的＂仇人＂当助手，张爱萍将军的心胸可谓是海纳百川！ 这样惊世骇俗的不凡之举，自然引来了一些好心人的担忧：这往后可怎么收拾？可是，为了中国国防科技的振兴，他已经完全将自身的个人利益置之度外，从张震寰家里出来之后，坐在小汽车上的他还在掰着手指数着自己即将起用的一批人才，口中还念念有词：＂萧向荣、张钧、周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