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时候,整理旧书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任意抽出书橱里面的一本书,抹抹皱折的书角,擦擦书面的尘垢,或者把书卷成半圆,然后拇指扣着侧面,嚓的一声,让长期挤压一体的页面伸伸腰踢踢腿,散发一种特殊的味道,曾经陶醉过的情节便一一浮现眼前。如同是对曾经阅读的一种回访。 偶尔还会从书中飞出一个惊喜,弹出一个故事…… 这不,这下飞出的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不细看,还想不起这是哪两个帅哥了。 那"廿岁影"三字却勾勒出那时的一段故事来—— 那个时候,我们不追星,只是特别想拥有一顶军帽,不是津市街上随便可以买到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军人的军帽,因为只有那种军帽,洗过才能吹成一个圆球,用扣针扣着,晒在太阳下,坐等一个小时,就能重新戴上继续威武。也只有那种军帽,才能拿捏出自己喜欢的造型,戴上它,精神倍增,自觉伟岸无比。 生活有时候也很神奇,有些东西想着想着就真的得到了。 那年春节,本家兄弟毕承家回家探亲,专门赠了我一顶军帽,让我如获至宝! 这总得高调纪念一下吧,于是我暗暗期盼着元宵节快点到来,因为那天是我儿时的玩伴毕家友的生日,而我俩都是前后几天年满二十,这不正好名正言顺的邀他去照一张二十岁的纪念照么?他果然十分乐意,他可能至今都不晓得我其实是要显摆我的那顶军帽吧。 和他成为至交,应该从七五年在彭山的小河门炸岩石共用一根抬杠起。 那时,一般是上午打眼装炮放炮,下午运输炸出来的石块。那些石块每块一般都有三四百斤重,运输工具就是一根麻辫(用黄麻编制成的像辫子一样的粗麻绳)一根抬杠,两人一组。 运输路段四五百米,是二十五度左右的下坡,尽头是靠近河码头上面的一个悬崖。两人的组合就要前面的人高些,抬杠才会平稳,不至麻辫滑动产生危险。两人分工也很明确,前面的人负责抬杠,后面的人负责麻辫,从捆绑石块到将石块翘下悬崖,配合必须十分默契。 最难的是两人必须合脚步,包括步频步幅,稍不协调,石块就会放肆摆动,人累得慌事小,石块掉下还会产生危险。现在常和我走路朋友奇怪我的步幅怎么那么大,我自己还莫名其妙,此时突然明白,可能是当时抬石块养成的习惯。 下雨天不上山,我们一般就窝在住户家里,编制整理麻辫,修理打磨抬杠,让麻辫长短更适度,让抬杠更光滑不伤肩。一切完成了,我们就并排坐着编制草鞋,编制的进度都那么高度统一。 长期的步调一致,让我们的许多生活习性都有了惊人的相似。看看这照片上一个随意的站姿,脚的张开幅度,手臂的收藏位置,服装的裁剪样式,除了裤子的颜色略微不同,其他的几乎出自一个模子,当然,那顶军帽又另当别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特别钟情上了我的毛笔字,每年除夕,他都会买来红纸和墨汁让我给他写春联,那个代价,肯定比直接买两幅春联高,没有理由,他就要我写的,怪不? 此后的日子,我们把各种协调都在发扬光大,就是从家里出发散步三四里路,去大队代销店买个小物件打个回转,都总能在一个习惯的地方相遇,那走路的步调一致,虽不能与军人相比,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气度。 恢复高考之后,我和他慢慢走散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联系虽然少了许多,但只要一见面,就会有重回彭山采石的感觉,不需要说出,每个细节都饱含那种情愫。 战友有战友情可以同甘共苦,同学有同学情可以铭记终身,我们在劳动中凝成这种情感,也是这样浓得难以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