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 一生结交了许许多多的党外朋友,其中交往最久、交情最深的,当属爱国民主老人章士钊 。 毛泽东和章士钊既是老乡又是故旧,有公谊也有私交,他们在半个多世纪交往中表现出的那种"道义相砥,过失相规,缓急可共,死生可托"的深厚情谊,至今为人们所称道。 章士钊 章士钊,字行严,湖南长沙人,1903年在上海任《苏报》主笔,1905年赴日本留学,1908年赴英国爱丁堡大学学习。辛亥革命后,他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并担任了《甲寅》日报的主笔,经常撰写言辞犀利的反袁政论文章,对青年时期的毛泽东影响非常大。 1918年9月,因组织湖南学生留法勤工俭学的事宜,毛泽东来到了北京,在北京的恩师杨昌济 的介绍下,在北京大学的图书馆当了一名图书管理员。 在北京的这段时间,毛泽东和杨昌济的接触很多,和杨昌济的女儿杨开慧 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两个人终于在年底相爱了。 杨昌济虽然非常欣赏毛泽东的才华和人品,也知道他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但该不该把女儿嫁给他,他心里还很犹豫,因为有一位先生曾经对他说毛泽东行为与众不同,是个克星,劝杨昌济不要把女儿嫁给他。 毛泽东和杨开慧 章士钊和杨昌济是英国留学的同学,也是多年的挚友。有一天他来到杨昌济家里做客,两人聊到了杨开慧的婚事,杨昌济向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章士钊也对毛泽东很感兴趣,很想去见见他。 正好有一天章士钊在北大上课,而且有人告诉他,毛泽东也在教室里听课,于是章士钊在上课时一直留心观察着毛泽东。 章士钊发现毛泽东个子比一般的学生高出半个头,长长的头发朝脑后梳着,露出了宽宽的额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而且听课时全神贯注,很少记笔记,偶尔记上几笔,也是落落大方,动作十分潇洒。这让章士钊十分欣赏,认定他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于是他在下课以后,直奔杨昌济家,并对他说:"杨先生,您不要犹豫了,赶紧把小姐嫁给毛泽东。" 经过他的劝说,杨昌济最终下定决心,决定成全女儿的婚事。 从此以后,杨昌济对毛泽东更加关心了,1920年他临终前还专门给章士钊写信,向他郑重推荐毛泽东和蔡和森:"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奇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杨昌济 1920年5月,毛泽东赴上海,为即将赴法的新民学会会员萧三、陈赞周等人送行。但当时湖南青年赴法勤工俭学及湖南革命活动需要一大笔费用,毛泽东自己根本无法解决,此时他想到了恩师的好友章士钊。 当时章士钊正因为南北和谈而留在上海。毛泽东便登门拜见,请求帮助。章士钊热情地接待了毛泽东,并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发动上海社会各界名流捐款,很快筹集到了2万银圆,并全部交给了毛泽东。 后来这笔巨款部分用于资助留法勤工俭学的同学,大部分则被毛泽东用于从事中共早期的革命活动,他也一直对章士钊的帮助心存感激。 此后的20多年里,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等人乘飞机来到重庆参加国共双方的谈判,章士钊作为民主人士在机场迎接。 毛泽东赴重庆谈判 毛泽东一下飞机,就看见了章士钊,然后大步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说:"行老好,我们25年没有见面啦!" 章士钊也非常激动:"润之先生好,欢迎你来重庆!" 9月3日,毛泽东又邀请章士钊到自己的住处去做客,毛泽东主动问他对当前时局的看法,章士钊于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走"字,并小声对毛泽东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后他又接着说:"蒋介石对于和谈并无诚意,正在背后加紧准备内战,您应该迅速返回延安,整顿战备,以防不测。" 毛泽东说:"谢谢行老,我们现在有1亿人口,120万军队,这个力量,任何人都不能忽视,蒋介石能奈我何?我在这里是稳如泰山。" 两人一直聊到了天黑,章士钊才起身告辞。他走以后,毛泽东把他写的纸条给周恩来和王若飞看,并称赞说:"章行严,真朋友也!" 章士钊 1949年1月,国民党在解放战争中的失败已成定局,蒋介石被迫下野,由李宗仁 任代总统,他一上任就决定和中共进行和谈,2月13日,章士钊也作为和谈代表,前往北平谈判。 毛泽东见到章士钊以后,又热情地接待了他,章士钊向毛泽东表示:李宗仁想通过和谈解决内战的态度是真诚的。 毛泽东当然也希望能够促成和平,于是他请章士钊给李宗仁带封信回去。章士钊在回上海的飞机上对邵力子说:"我平生阅人颇多,见过不知多少世界上的大人物,但我最佩服的还是毛泽东!" 但当代表们回到上海以后才发现,蒋介石尽管下野了,但他仍然在溪口老家操纵着一切,李宗仁不过是个傀儡,这样和谈的希望就越来越小了。 在解放军的持续打击下,国民党政府不得不于4月1日再次派章士钊、张治中等人作为和谈代表前往北平谈判,双方经过几轮磋商,终于达成了"国内和平协议"。 但南京政府却拒绝在协议上签字,这让章士钊感到气愤和痛苦。人民解放军很快渡过了长江,占领了南京。 解放军占领南京 周恩来恳请还在北平的章士钊彻底抛弃反动政府,加入人民政权。但章士钊却存在顾虑:自己曾参加过辛亥革命,又接近过袁世凯,也当过北洋政府的司法总长和教育总长,如此复杂的经历,共产党能接受吗? 但周恩来却说:"毛主席说,章老做了不少好事,是中国共产党的朋友,国之重宝、国之重宝啊!" 于是章士钊终于打消了顾虑,决定留在北京,和党一起建设新中国。 1949年10月1日,章士钊和毛泽东一起参加了开国大典。新中国成立后,他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后经毛泽东提名,又担任了中央文史馆馆长。 1962年1月31日,在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际,毛泽东专门请章士钊等4位老友来到家中举办家宴,大家都到了以后,毛泽东对大家说:"今天请各位来,是要陪一位客人。" 大家一时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客人"到底是谁,毛泽东给出提示:"他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呢!"大家依然猜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位50多岁的清瘦男子已由工作人员引导着进来了,他正是溥仪,毛泽东也是第一次见他,但却像老友一样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并向大家介绍他:"他是宣统皇帝嘛!我们都曾经是他的臣民,难道不是顶头上司?"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毛泽东和溥仪 宴会结束以后,毛泽东还专门拉着溥仪,让他与自己合影,记者为他俩拍下了一张珍贵的合照,章士钊笑道:"这叫开国元首与末代皇帝。"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1962年12月26日,毛泽东过70岁生日,他再次设家宴请章士钊等老朋友们做客,章士钊带着自己的女儿章含之 一同前往,毛泽东见到章含之以后非常高兴,说:"我第一次见你时,还只有这么高,没想到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章含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毛泽东又问她:"现在在哪里工作?" 章含之回答:"在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教书。" 毛泽东连声称赞,他又说:"章含之老师,你来教我的英文,行不行啊?" 章含之连忙说:"我的水平低,哪里能教主席啊?" 毛泽东笑着说:"没事的,我的水平也很低。" 章含之 章含之本以为毛泽东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一个星期以后,毛泽东真的通知她星期天去给毛泽东教英语。 于是章含之便正式成为了毛泽东的英文老师,她每周日都去教毛泽东英文。由于章士钊藏书很多,毛泽东经常找他借书,章含之便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义务交通员"。毛泽东每次借书只借一本,还了以后再借下一本,对此他说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有一次毛泽东问章含之:"你怎么看你父亲这个人?" 章含之想了想,然后回答说:"他是代表旧的剥削阶级的爱国民主人士,我是共产党员,对他既是父亲,更是统战对象。" 毛泽东很严肃地说:"你说你父亲是剥削阶级,有什么依据?" 毛泽东和章士钊(左) 章含之于是说章士钊曾和鲁迅进行过论战,而且当过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而且镇压过学生运动,和蒋介石的关系也不错。 毛泽东摇摇头,说:"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父亲啊!"于是他给章含之详细讲了章士钊之前的革命经历,这才令章含之恍然大悟,改变了对父亲的误解。 有一天毛泽东突然给章含之说:"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我还欠他一笔钱没有还呢?" 章含之摇摇头,毛泽东于是告诉了她1920年章士钊帮自己筹款2万银元的事情,最后他对章含之说:"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要从现在开始还债,每年还2000元,10年还完。" 章含之回去了告诉父亲,章士钊连忙推辞:"这笔钱都是我从别人那里筹来的,我自己并没有出钱啊,主席这钱我不能要。" 毛泽东知道以后,对章含之说:"你也不懂我这是用我的稿费给行老一点生活补助啊?他给我们共产党的帮助,哪里是我用钱偿还得了的?他的脾气我知道,如果我说是要补助他,他肯定不会收,所以我才有还债这个理由啊!" 章士钊知道以后,非常感动。从此以后,毛泽东果真每年"还"2000元,10年之后把钱"还"清了。 1973年春节过后,毛泽东问章含之今年她父亲有没有收到钱,章含之说去年钱已经还清了。毛泽东笑着说:"怪我没说清楚,这笔钱可不能停,毕竟隔了50年了,50年的利息要还多少,我也说不清,反正只要你父亲健在,这笔钱就每年一直送下去。" 此时章士钊正在住院,他收到钱后,感动地说:"主席太体贴人,想得又周到,怕我钱不够用,又怕伤我面子,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毛泽东和章士钊 "文革"爆发后,章士钊也受到了冲击,红卫兵直接冲到了他家里,把家里很多珍贵的物品都抄走了。章士钊非常生气,于是提笔给主席写信反映情况,并在第二天寄了出去,章含之觉得寄出去了也不会有结果。 但第二天章士钊就收到了周恩来的电话,说主席已经收到了信,并交给了自己进行落实,红卫兵很快把抄走的物品还了回来,周总理还专门安排了两名便衣警卫在章士钊家里值班,以防不测。 9月1日,章士钊又收到了毛泽东的回信:行严先生: 来信收到,甚为系念。已请总理予以布置,勿念为盼!顺祝健康! 毛泽东 九月一日 毛泽东还把信转给了周恩来,让他酌情进行保护,周恩来马上将章士钊安排进了解放军301医院保护了起来。 晚年章士钊 1972年底,章士钊自感时日无多,于是希望能够再去一次香港,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为海峡两岸的和平再努一把力。 但周恩来考虑到章士钊年事已高,并不想让他去,但毛泽东理解章士钊的心情,于是在1973年5月安排了一架专机送他去香港。 章士钊到香港的第二天,就开始走访当地的朋友,当时香港的气候已经非常炎热了,章士钊由于劳累过度,而且住在底层,通风又差,很快就一病不起。 周恩来听说章士钊病倒以后,马上派医疗队来香港给他医治,但医疗队还没到香港,章士钊便在7月1日去世了,享年92岁。 章士钊铜像 章士钊的追悼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毛泽东向他敬献了花圈。那几天,毛泽东一直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深色黯然、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