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图|高瑞欣 1950年11月25日下午两三点，位于朝鲜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遭遇美军飞机轰炸。 近百枚的燃烧弹投下后，志司所在的办公室顿时一片火海，值班的警卫徐亩元在防空警报响起的一瞬间，便赶紧逃开，成普尽管离开的稍慢，但因为离门口较近，只是烧伤，却没有危及生命。 唯独在办公室最里面的毛岸英以及高瑞欣，未能及时跑出。 事后成普回忆称：＂当时毛岸英靠东墙近火炉处取暖，高瑞欣靠南墙正凝视壁上敌我情况图，均因距房门稍远未能冲出来。＂ 毛岸英的牺牲令彭德怀痛苦万分，下午准备就此事拟电稿上报中央军委，114个字的电文，彭德怀用了1个多小时。 军委并高（岗）、贺（晋年）： 我们今日七时已进入防空洞，毛岸英同三个参谋在房子内。11时他们4人返回房子内，忽又来敌机四架，投下近百枚燃烧弹，命中房子，两名参谋跑出。毛岸英及高瑞欣未及时跑出被烧死。其它无损失。 志司11月25日16时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毛岸英牺牲的事迹为众人所熟知，而和毛岸英一起牺牲的高瑞欣却有些默默无闻。 事实上彭德怀与高瑞欣之间的关系：有些像父子之间的感情。与彭德怀情若父子 在认识毛岸英之前，高瑞欣在彭德怀身边已经工作了很多年。 高瑞欣是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孩子，父亲兼做石匠谋生，尽管他出身时，家里的条件是很艰苦，但是父亲还是坚持将他送去读书，1941年6高瑞欣考入了冀中军区下属的抗属中学，后来该校与抗大二分校合并。 抗大二分校后来到了延安后，被编为抗大七分校二分队，因为具备出色的学识与才干，1944年，高瑞欣在支部书记宋英奇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6年2月，高瑞欣与100多名同学一起调入延安中央军委工作，高瑞欣与24名同学一起被分配到一局。 中央军委一局是属于我军的核心指挥机关，高瑞欣能够被分配到这里工作，也足以说明他的才干。 图|王政柱将军 王政柱担任中央军委总参谋部一局副局长时期，对高瑞欣的工作能力十分赏识，也有意无意的锻炼高瑞欣的才干，西北野战兵团成立以后，王政柱调任西北野战兵团副参谋长，并把高瑞欣也带过去，后任西北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参谋。 高瑞欣这一时期就是在彭德怀身边工作，尽管一个作战参谋与一个野战军司令员之间，似乎有些距离，但这并不妨碍彭德怀对高瑞欣亲近。 身为作战参谋，高瑞欣的主要工作，就是代彭德怀书写作战命令。 彭德怀年龄比较大了，眼睛有些看不大清楚，尤其是在昼夜行军过程中，很难书写文字，高瑞欣就负责依据彭德怀口述，拟定作战命令，高瑞欣每次都能又快又准的拟定出所需的作战命令，加上性格温柔敦厚，深得彭德怀赏识。 作战科的副科长王克仁就曾谈到彭德怀与高瑞欣之间的关系：有些像父子之间的感情。 与彭德怀一样，高瑞欣也喜欢下象棋，有时行军途中，高瑞欣也会与彭德怀厮杀一两盘，两人手上下棋，嘴上还打嘴仗，尽管工作上两人是上下级关系，但是因为私底下关系也很好，所以高瑞欣在彭德怀面前，基本没有什么拘束。 因为对脾气，王政柱每当彭德怀要发火的时候，就把高瑞欣找来，两人下一盘棋，彭德怀也就把发火的事儿个忘了，这个办法几乎是万试万灵。 1949年2月，高瑞欣跟随彭德怀到河北平山西柏坡参加中共中央七届二中全会，会议期间，彭德怀专程给高瑞欣放了七天假，因为高瑞欣就是河北安国县人，自参军以来，高瑞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老家探亲过了。 也就是这一次回老家，高瑞欣在老家人的介绍下，与同村的一个女子李翠英订婚。 一年以后，高瑞欣再次回到家乡，与李翠英完婚。 左一为高瑞欣 高瑞欣这时已经调任西北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带着妻子李翠英返回兰州时，彭德怀夫妇在西安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不过就连彭德怀后来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出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 1950年10月4日，彭德怀乘专机前往北京，参加毛主席主持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临行前彭德怀准备向毛主席汇报西北经济建设问题，到了北京以后才发现，原来毛主席召开政治局会议，是为了研究出兵朝鲜的问题。 彭德怀入朝后没多久，就写信给第一野战军，要求派一名军事秘书过来。 由于当时跟随彭德怀身边的秘书张养吾不懂军事，因此彭德怀特别强调了要求派一名军事秘书过来，一野参谋长阎揆要与副参谋长王政柱一商量，干脆就派高瑞欣赴朝，两人就此事专门汇报了彭德怀后，彭德怀也十分高兴，立即批示： ＂同意高瑞欣入朝。＂ 我们都知道，毛岸英入朝时新婚才一年，事实上高瑞欣何尝不是如此，更为关键的是，高瑞欣入朝时，妻子李翠英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考虑到这一情况，阎揆要、王政柱专程将他叫到了办公室嘱咐： ＂彭总身边有杨凤安秘书，你可以等孩子出生以后，再去朝鲜。＂ 可是高瑞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马上出发，他对阎揆要说：＂杨凤安秘书兼任志司办公室主任，彭老总身边没有专职秘书，我必须立刻到任。＂ 就这样，高瑞欣风尘仆仆地赶往朝鲜战场，成为了志愿军司令部的一名作战参谋。 图|彭德怀与毛主席 1950年11月17日，高瑞欣抵达朝鲜的第二天，就向彭德怀报道，彭德怀十分高兴，当即拉着他的手说： ＂欢迎！小高又来了！现在紧张忙碌，等有空闲时拿象棋来杀几盘，看你的棋艺长进了多少。＂与毛岸英情同手足 初入朝鲜战场的高瑞欣，其实心里是很紧张的，因为是初到，高瑞欣很不熟悉自己手头的工作，为此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忙碌，尤其是熟记我军以及敌军部队的番号。 当时在彭老总身边工作的两个人，一个是高瑞欣，而另外一个就是毛岸英，高瑞欣也因此结识了在志愿军司令部工作的俄语翻译兼机要秘书毛岸英。 毛岸英的性格本身就很开朗，尽管当时他入朝初期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如机要科的同志，就知道他其实是毛主席的儿子，在所有机要科工作的人中，这几户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 出于对毛主席的尊重，一开始大家也对毛岸英怀有同样的情感，毛岸英每次问话，他们下意识地都要站起来，机要处工作人员闲聊时，遇到毛岸英走进来，大家一下子鸦雀无声，久而久之，就连毛岸英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一次中午吃饭，毛岸英又来到机要处，大家又立刻鸦雀无声，连饭也不知道该怎么吃了，心里都盼着他赶紧走，还是毛岸英主动打破了这个僵局，他问大伙： ＂同志们，你们看我长得怎么样？＂ 一句话问的大家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毛岸英笑了笑：＂我不是青脸红发面目狰狞的妖怪吧，大家为啥总躲着我。＂ 图|毛岸英 毛岸英一席话，一下子拉近了他与大家的距离，毛岸英笑了笑说道：＂这样多好，你们不要把我当外人看待，以后咱们多接触，互相熟悉了才不至于多少年后把同一战壕的战友给忘了呢。＂ 高瑞欣同样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加上与毛岸英同年，也是新婚燕尔，两人工作又在一起，很快便熟悉起来。 就连洪学智也打趣两人： ＂你们俩后生这么投缘，想必上辈子就是兄弟吧？也真希望你俩这辈子再续前缘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短短几天以后，毛岸英与高瑞欣一同牺牲在战场上。 除了伤痛毛岸英的牺牲，彭老总也十分痛惜高瑞欣。 其实就在美军飞机轰炸的当天，毛岸英、高瑞欣本来没有值班的任务，可高瑞欣考虑到自己是才刚来到战场上，还不熟悉情况，不得不加班加点熟悉敌情。 轰炸当天，听到防空警报的徐亩元并不在屋子里，成普人就站在门口，听到防空警报的一瞬间，想要通知屋子里已经来不及，当时毛岸英正在屋子最里面的一处火盆烤火，高瑞欣就站在地图前，因距离门较远，未能及时跑出牺牲。 图|毛岸英、高瑞欣牺牲后彭德怀亲自拟定的电文 因为毛岸英牺牲时戴着手表，所以通过这一情况，很容易就辨认出了高瑞欣的遗体。 工兵制作了两幅棺材，将两人安葬在北山坡上，彭德怀看着两个烈士的墓，内心十分伤痛： ＂高秘书跟我在西北战场好多年了，被调到朝鲜战场才几天呐，也牺牲了，他的爱人正怀着孩子啊！＂ 周总理在将彭德怀的电报转给毛主席时，也随电报附上了信函，其中也提到了高瑞欣： ＂高瑞欣亦是一个很好的机要参谋，胜利之后，当在大榆洞及其他战场多立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烈士墓碑。＂高瑞欣妻子李翠英——生下孩子后改嫁 高瑞欣牺牲以后，彭德怀立即以志愿军司令部的名义电示西北军区，告知西北军区领导干部高瑞欣牺牲的情况，并指示西北军区： ＂高瑞欣同志在解放大西北的战争中是有贡献的，望军区向其亲属予以慰问。＂ 副司令员张宗逊接到电报后，与阎揆要、王政柱商量，考虑到高瑞欣妻子李翠英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决定将这一消息暂时保密，等到李翠英生下孩子以后，再告诉她这一消息。 高瑞欣牺牲17天以后，李翠英生下一女，取名叫高彦坤。 李翠英一开始并不知道丈夫已经牺牲在战场上，一直到几个月以后才知道消息，当即哭晕在地。 两年后，1952年11月25日，高瑞欣远在河北老家的弟弟高子刚，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与政治部联合签署的＂革命军人牺牲证书＂，编号001，高子刚受到烈士证书后，将之细心保管珍藏起来。 尽管高瑞欣离开家时，是与妻子李翠英在一起的，但是自高瑞欣牺牲以后，高家人与李翠英的联系也中断了。 一直到1997年，事情才发生了转机。 当年央视曾热播一部电视剧《毛泽东和他的儿子们》，剧中出现了高瑞欣与毛岸英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剧中高瑞欣曾这样介绍自己：＂我是河北饶阳人，你是哪里人？＂ 一句话令高家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因为高瑞欣明明是河北安国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饶阳人，高子刚后来几次反馈这件事，这才水落石出，原来是因为饶阳距离安国较近，有因为资料记载的不全，编剧在参考这些资料时，用了错误的信息，该剧导演张金标，还专门就此事做了澄清。 高瑞欣籍贯一事，也让高子刚萌生了想要找寻李翠英的想法，高子刚的堂妹高荣秋一方面为哥哥籍贯的事不遗余力地奔走，另外一方面也在竭力打听李翠英的联系方式。 因为高瑞欣与李翠英是属于同乡，高荣秋很快就打听到了李翠英的电话。 凑巧的是，当高子刚拨通电话以后，电话那头接起来的人正是他的侄女高彦坤。 原来就在高瑞欣牺牲以后，李翠英内心十分伤痛，而军区司令部参谋杨守信帮助李翠英解决了生活上很多的难题，朝夕相处之下，两人产生了感情，为了抚养女儿长大，李翠英选择与杨守信成婚。 图|上世纪六十年代高瑞欣女儿杨彦坤与母亲李翠英合影 为了不给女儿增加负担，李翠英将女儿改姓为杨，自此以后就在兰州生活下来，再也没有回到过河北老家。 彭老总对李翠英的情况也很关注，但后来得知李翠英与杨守信重新组建了家庭，彭德怀心里十分欣慰：＂应该如此！这样就好了，我们也放心了。＂ 杨彦坤在后来许多年间，并不知道父亲的任何情况，李翠英也从不主动向女儿提起，一直到杨彦坤的表姐后来主动联系她，提到了她的身世，这一下杨彦坤再也忍不住，回家去问母亲。 也许是不愿意面对当年的伤痛，任凭杨彦坤怎么问，李翠英始终不愿意向女儿透露更多的情况，于是杨彦坤自己决定，追寻父亲的往事。 ＂人不可能白来世上走一遭。＂ 杨彦坤写信给《一个真正的人——彭德怀》编写组，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曾经担任过周恩来、彭德怀的军事秘书，与高瑞欣六年同窗，并一起工作过的王亚志。杨彦坤又找到了王亚志，通过他的牵线，杨彦坤与父亲当年的老战友，如成普、徐亩元等人全部都联系了起来。 尽管这些老战友们，并不知道当年高瑞欣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但却知道高瑞欣的妻子叫李翠英，从父亲的老战友给的这些信息，杨彦坤终于确定，高瑞欣就是自己的父亲。 图|高瑞欣弟弟高子刚晚年指着烈士碑上高哥哥的名字 1997年4月，杨彦坤回到了河北老家，见到了亲叔叔高子刚，高子刚将保存了多年的，哥哥的烈士证书，转交给了杨彦坤保存。 杨彦坤或者说高彦坤在1998年写了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后来发表在了《军事历史》第四期上，王亚志也在多年以后，写下了怀念战友的文章 《高瑞欣：与毛岸英合葬的志愿军烈士》，文章中也提到了李翠英、高彦坤母子的情况。 尽管丈夫英年早逝，但李翠英与杨守信婚后的生活十分幸福，两人退休后，在甘肃省军区干休所安度晚年，高彦坤60年代被分配到兰州石油化工公司工作，与公司办公室干部王文江结婚，儿子王磊九十年代天津大学毕业以后，在一家科技企业工作，儿媳王至华在天津一家商务公司工作。 唯一一个比较遗憾的是，高彦坤不知道父亲被安葬在哪里？ 图|高彦坤整理父亲战友的来信 毛岸英与高瑞欣牺牲以后，根据彭德怀给中央的报告中称：毛岸英与高瑞欣是安葬在一起的，但是在1955年桧仓志愿军烈士陵园建成以后，毛岸英随即迁葬到这里，可烈士陵园之中，却找不到高瑞欣，或许是两人被葬在了一起，又或许是葬在了别处，这件事后来成为一个无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