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九年（1903）正月，连日大雪，饥饿的狼群已经围困木帮窝棚整整十天。饿狼日夜啼嚎，换了一伙又一伙，仿佛吃定了这座孤独的木帮窝棚。 这座位于长白山麓松花江畔的木帮窝棚原有三十多人，伐木工们于腊月二十五撤离山场回家过年，原定正月初五回山初六开工伐木，期间由闯关东无家可归的瘸腿张和李五看守窝棚。可是到了正月十五了依然没人上山。窝棚早已断粮，二人全靠猎捕野兽度日，由此惹来了狼群围困，最终只靠杀狼维持生计。 打只野猪，惹来狼群跟踪 瘸张和李五都是单身闯关东的山东人，但原籍两县，并不认识。木帮撤离时两人自愿留下来看守窝棚。好在窝棚中尚有余粮和油盐酱醋，还有两坛老烧刀子酒。至于鱼肉，木帮掌柜临走时嘿嘿狞笑着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野鸡，你俩山东汉子不会连瞎眼野鸡也不如吧？山里有的是野兽，江中多的是鱼。想吃肉上山打，想吃鱼窝棚外挂着几片网呢。 两人不伐木了竟然闲不住。李五说：张叔腿脚不利索看窝棚吧，我去打只狍子来过年。走进林海雪原不远，李五忽然打个激灵，撒目周围，原来是三只狼从身后的三面围上了他。李五摸摸腰间的镖囊又忽然住手：大过年的不杀狼了。他很欣赏狼。老爹最早教他的看家本领就是狼攻狗扑 24式。狼有半师之谊呢！ 前行不远，五六只野猪在拱食雪底的莝草。李五回头一看，三狼分三处坐在雪地里看着他。师傅在考验我呢！他一甩手，一只小猪脖子中镖倒地。最大的野猪发现凶手是李五，嗷地一声闪电般撞来，李五纵身躲过。他知道大野猪浑身挂甲刀枪不入，趁机信手一挥，钢镖从粪门射入，大野猪倒地气绝。李五踢一脚小猪对着三狼吆喝：小猪归你们了！ 傍黑时分，李五拖回一头长着獠牙的大野猪，少说也有二百斤。瘸张看看李五，浑身衣服整洁，竟然没有任何搏杀的痕迹，问道：近日周围狼嚎不绝，你没碰上野狼纠缠？李五一笑：打死两头猪，小猪喂了三只狼，大猪扛回来了。瘸张心中暗忖：三狼围困下，凶悍的头猪竟然毙于他手。此子功夫不弱。 江中捕鱼，遭遇狼群觊觎 第二天，瘸张说，过年要有鱼，年年有鱼嘛！咱俩下江捕鱼去？李五欣然同意。 二人来到松花江冰面，挥动冰钏凿冰眼时抬眼一看，五六只狼围坐在二人周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们。瘸张说：地主收利来了。李五不解：何为地主，何为收利？瘸张说：每当冬季，松花江雪道就是狼的狩猎场，难道狼不是地主吗？凡从松花江雪道过往的行人爬犁，都要被咬或者丧生，这不是收利吗？ 须臾，连串的三个冰眼凿成，串网需用长杆拽着网绳从第一个冰眼向第二个冰眼穿去，直到第三个冰眼。冰眼间距多远木杆就需多长，这才能在彼端冰眼拽出长杆把渔网拖进江水中。然而冰面上只有一根瘸张挑着渔网来的一人高的木棍。 冰钏凿冰窟。 瘸张并不介意地说：你在中间冰眼接棍，再传到第三个冰眼。我在那里等你。说罢把拴着网绳的木棍插入第一个冰眼，对准中间的冰眼喊一声：过去了！手腕一用力，木棍竟然在冰下水中嗖地一声射向相距五十步外的中间冰眼。 李五惊叹：水下射镖，高手！他刚伸手从冰眼中捉住冰下射来的木棍，终端第三个冰眼传来瘸张的喊声：穿杆吧，我等着呢！李五大惊，回头一看，瘸张正骑马蹲裆地笑呵呵地守着第三个冰眼。李五暗叹：好轻功！手腕一用力，爆喝一声：过去了！ 五只狼依然坐在周围的雪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瘸张说，狼吃不到鱼是不会放我们走的。 那时松花江中鱼多，有＂瓢舀鱼＂之说。渔网下进江中只一袋烟的工夫，两人竟然遛出了几十条半尺长的鱼。瘸张把鱼分散投向四方远处，任狼自己取食，李五则把第二网串入江中，不久又收获了更多的鱼。瘸张装满一背筐，余者皆抛给五狼，这才得以畅行无阻地回到窝棚。 取柴挑水，需要过饿狼关 这年正月，山中大雪连日不绝。饿狼捕食困难，嗅着野猪皮的气味寻到了木帮窝棚。于是，李五挂在树枝上的大野猪皮成了众狼争夺的美味佳肴。但狼多皮少，饿狼不想离去，便守候在窝棚周围。有大胆的狼竟然前去抓挠木帮窝棚的门。那咔嚓咔嚓地抓挠啃咬之声，惊心动魄。 李五担心地说：狼咬坏门怎么办？瘸张说，狼饿急了，想进屋讨吃的。李五说咱们也没吃的了，怎能满足它们？瘸张残酷地一笑：那它们就会吃咱俩，直到啃的咱俩渣也不剩，它们才会离开。李五不怕狼，但被瘸张说得汗毛倒竖。 山中气温低，窝棚中的炉子一刻也离不开火。但是木柈子堆积在窝棚外，挑水也要到大河中。狼群就守候在门外，外出取柴和挑水需有过五关斩六将的勇气。俩人结伙外出抱柴时，几只野狼趁机窜进窝棚，把锅碗瓢盆翻腾了个底朝上，终于找到了一块野猪肉，几只狼立即争抢得撕咬起来。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几只饿狼赶出窝棚。从此二人外出取柴挑水，必留一人守门。 第二天，瘸张坚持去挑水，要李五守门。饿狼看瘸张走远刚想夺门而入，却被李五一顿拳打脚踢，赶出十步之外。饿狼不服，呲牙咧嘴嚎叫着进攻。李五拿起一柄大斧子挥舞两下子。饿狼嗅到铁锈气，立刻放弃进攻。 瘸张挑着两桶河水匆匆回返，几只狼欺他肩头挑着一担水又腿瘸，想要他的命。李五刚想支援却听瘸张喊道：看好窝棚门。说罢几个横踢竖踹，行云流水，几只狼被先后踢翻在地。两只水桶中的水竟然滴水未洒。李五暗叹：瘸叔不瘸！ 狼群困守，无法狩猎，只好杀狼度日 大概是山中雪大狩猎实在困难，十几只狼竟然守着窝棚不肯离去，即便窝棚中泼出的刷锅水冻成的冰，也被饿狼争抢着嚼得嘎嘣嘣响。 某日，李五独身外出狩猎，七八只狼竟然尾随着它。转了半天，李五才好不容易遇到几只啃着灌木稍的狍子，李五借助灌丛树枝施展轻功飞窜，看看迫近了，挥手一镖，一头大狍子中镖倒地。 跟随它的七八只狼也围上了其他的几头狍子。怎奈大雪蹲裆深，狍子腿长，很快逃出了包围圈。而狼却只能在深雪中跳跃前进，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一只只狼的身后是一条条雪沟。 狼没有追上狍子，竟然盯上了李五猎到的狍子，于是嚎叫着纷纷围了上来。李五看狼的数量太多，自己离窝棚太远，如果扛着狍子边打边撤，想全身而退极为困难。于是把肩头的狍子往雪地一扔，豪气地说：送你们了！拍拍手扬长而去。七八只狼立刻嚎叫着扑向了雪地中的死狍子。 李五空手而归，在瘸张疑问的眼光中实话实说：猎到一只狍子喂狼了。瘸张说，你竟抗不回来？李五说，狼太多，很难扛狍而归。瘸张说：断粮了，咋办？李五听听窝棚外的狼嚎说：只能吃狼肉火锅了！刚想出门猎狼，瘸张抢先说，你累了，我来吧！说罢推门而出。只听一声恶狼惨叫，瘸张已经拖着一只死狼走进窝棚。 杀狼成仇，狼群死困木帮窝棚 从此后，二人三两天就猎一只狼来吃，狼皮和狼骨头扔到窝棚外喂狼。狼大概是林海雪原中唯独一种饕餮同类尸体的猛兽。它们来者不拒，无论是李五扔出的狼皮还是瘸张扔出的狼爪子和狼骨头，一概争得头破血流。 自此，狼更不肯离开这座木帮窝棚，换了一拨又一拨，总有十几只常驻。李五和瘸张倒不在乎，不管这帮换那帮，反正都是饿狼，哪拨都不是吃素的。后来，狼竟然越围越多。两人站在窝棚门口看，有的狼陌生，有的狼似曾相识。陌生狼自然是新来的。似曾相识者必然是最早围困窝棚者。 瘸张忽然醒悟：那些熟悉的狼大概因为我们杀了它的家族成员，所以留连着想找我们报仇呢！李五却不在意：说不定它们是吃我们扔出去的狼皮狼骨头上瘾了呢！ 木帮终于回归，狼群才退走 那一年雪太大，天太冷。老林子里许多野兽和狼都饿死了。 林海雪原长白山。 正月二十，回家过年的木帮兄弟终于带着粮食等生活用品回到窝棚。不过掌柜的换了个新人。今年晚上山，就是因为原先的掌柜退出木业等待新掌柜接手。 从此，窝棚粮荒解决，狼群退去。不过，头两天夜里狼群赖着不走，从傍黑一直嚎叫到天亮。木帮兄弟问询：断粮这么多天，你俩靠啥活？二人淡淡地说：杀狼吃肉。 （ 作者简介： 王天祥，籍贯山东青岛，高级记者、作家，在东北林海雪原生活了50多年，出版长篇小说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