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8世纪蒸汽机的发明开始,历次工业革命催生了电力化、信息通讯技术以及人工智能的发展,每一次技术更迭都会引发人们对就业市场的忧思。工业化进程带来了人口的迁徙和身份的转变,人工智能作为后工业化时代的颠覆性、革命性技术,不仅重构了人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条件,而且正在改变着"人"本身。智能时代的工业革命与历次工业革命相比,对劳动力市场产生了哪些影响,法律制度又该如何防止受到技术冲击的劳动者沦为科技的牺牲者,均是绕不过去的时代命题。 人工智能引发"人"的主体性危机 随着智能技术的崛起,劳动力市场的发展轨迹将发生根本性转变,机器从生产客体逐渐变为劳动主体,瓦解着劳动者的主体地位。针对可能发生的技术性失业及社会问题,提供有效救济方案的前提则是充分把握哪些行业将受到冲击,以及何种职业特质的人群可能跌入"无用阶层"。 一、低端技术能力劳动者将被人工智能取代 技术含量较低的体力劳动及重复性较强的工作主要集中于制造业,当企业致力于打造"无人车间"时,诸多车间工人将被取代。目前,特斯拉生产线基本实现了无人智能生产;国内企业如美团、京东等企业也进入到无人配送试验阶段。智能时代的企业主没有理由不选择机器替代人力劳动,以此节约成本、提升生产能力。正如奥特尔(Autor)所言,技术进步会把一些人甩在后面,没有什么比只有普通技术和能力的工人更糟糕的了。 二、从事程序性强、标准程度高的工作者面临较高的替代风险 机器换人除了体现在流水线上的简单体力劳动,一些复杂的脑力劳动者所从事的工作,诸如信息摄取、数据分类等都将被人工智能替代。牛津大学学者题为《就业的未来》(The Future of Employment)报告指出,到2033年,服务员及律师助理被取代的可能性为94%,公交车司机被取代的可能性为89%。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进一步成熟,更多的中等技能劳动者,如从事翻译员、律师、金融分析师等便于自动化的职业的劳动者,均面临较高被替代风险。 三、受教育水平低、无法与AI形成人机互动的人群也将被淘汰 面对基础技能不扎实、受教育水平低的劳动者,企业没有动力也不愿花费财力引导他们进行工作转换。劳动者通过培训重新进入就业市场获得比较优势的阻力较大。当前,一些岗位要求与人工智能协同,如金融从业者必须熟悉机器的学习能力,辨别其数据预测的真实性,为投资者提供精准化的服务。在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的转轨过程中,人机协同将成为未来一段时期的常态,无法与AI形成人机互动的劳动者以及经教育培训仍不能胜任的人群将被淘汰。 法律制度的应对失效与调整 一、相关法律的应对不足 当人工智能进一步深化,将会爆发更广泛的换人危机,技术性失业人群的激增不仅使得失业者本身面临生存危机,对现行法律工具箱的应急能力也是一场大考。当大部分人落入"无用阶层",相关法律制度能否应对社会现实问题,将成为未来社会治理的核心议题。 一方面,现有劳动法在应对"机器换人"时,无法处理技术性失业问题,亦无法阻止"良好中层"跌入"无用阶层"。这些原本属于传统劳动力市场结构中的"中层阶级",是实现社会底层向上层流动的动力,良好中层的丧失,阻碍了社会阶层间的正常流动。对于被分化的劳动力市场而言,劳动法中的解雇保护制度的空间有限,尽管雇主会为换人计划支付一定的补偿金,但"无用阶层"面临的是生存问题,微薄的补偿不过是杯水车薪,现有的失业保险待遇也无法覆盖大规模、长期性风险,如何安置技术变革中牺牲的群体成为更加突出的问题。 另一方面,技术换人导致绝大多数社会成员落入"无用阶层",依托劳动关系而建立的传统社会保险制度难以为众多"永久性失业者"有效托底。AI时代,人工智能将迸发出巨大的生产力,形成丰富的物质条件,大部分人"通过劳动创造财富"的假设条件不再成立,在强劲的换人危机下,政府应当给予个人更为全面的福利待遇,不仅是停留于物质生存保障,还应当注重精神层面的富足。 二、应对智能时代主体性危机的调整之策 1.宪法促进教育与培训对接的具体化。为因应技术发展导致的失业人数激增、创新人才缺口增大的挑战,仅要求劳动者提高个人职业能力并不足以解决问题,国家应在立法以及政策引导层面上,承担更多的教育培训责任。我国《宪法》第46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第42条第4款规定"国家对就业前的公民进行必要的劳动就业训练"。可见,对公民提供必要的教育与职业培训,是人权以及宪法层面的要求。 从制度设计角度来看,未来国家不仅应当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职业教育当中,而且有必要建立国家与企业联合的职业教育培训机制,并为个人提供更多自主学习的资源与平台。应建立现代化的教育体系,既要注重教育的参与性、公益性和社会成效,又要形成与社会生产力发展相配套的教育体系。同时,AI时代应当加强职业再培训,为中低技能劳动者重返职场创造条件。在由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转换的过程中,培训主体、对象、内容及方式等方面均与以往不同,未来应推进各方面的协同发展,从整体上提升岗后职业培训水平,稳固劳动者的职业生涯。(社会科学报社融媒体"思想工坊"出品 全文见社会科学报及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