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工智能与中国教育

　　论人工智能与中国教育
　　1，20世纪下半叶，人工智能的兴起，互联网日益改变人们的生活。进入21世纪，更是方兴未艾，例如手机、大数据、区块链、元宇宙等等，使人们接受信息和资讯更加便利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系列新的问题，促使人们思考这个人工智能带来的各种问题，包括哲学问题。我们前两面介绍过陈嘉映的一篇演讲稿，国内还有孙周兴等研究这个问题。另一个还有热点问题就是生物生命科学技术，十分活跃。这里仅做相关性说明。
　　2，我们由清华大学教授钱颖一作于2020年前的一篇关于人工智能对教育的启示问题的文章。钱氏这里主要谈了一个中国式教育的重视知识化而忽略创造性思维的问题，因而他提出一个简单的假说：＂创造性思维=知识 好奇心和想象力＂。这个简单的公式告诉我们，知识越多未必创造力越强。因为人接受的教育越多，知识积累多了，但好奇心和想象力可能减少，所以创造力并非随着受教育时间的增加而增加。儿童时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特别强，但是随着受教育的增加，好奇心和想象力通常会逐渐递减。
　　（行注：邓晓芒关于这个问题的说法是本该发展儿童想象力阶段却被我们现行教育唯一标准的知识灌输无情扼杀了，很糟糕一件事。这在我们知性的科学教育观里或日常传统僵化的百姓教育观就是孩子这不能想那不能做，完全把人当成了工具理性的替身，严重偏离教育的追求或爱智慧的根本宗旨，结果导致以功利主义为导向的人人伦为工具人，而不是人自身。鲁迅启蒙批判说这就是混社会，结果是一代如一代地混下去，造就这么一个无精神的扯蛋时代。我的海阔师兄和朋友中和君对这个到处扯的时代都有一番自我甘苦体验在其中。）
　　他（钱颖一）认为主要是因为功利主义扼杀着好奇心和想象力，根源是不合理的体制教育。因而基于以上的反思，他认为创新人才的教育需要创新的教育模式。进而提出三条建议：第一，教育应该创造更加宽松的、有利于学生个性发展的空间和时间；第二，在教育中要更好地保护学生的好奇心、激发学生的想象力；第三，在教育中要引导学生在价值取向上有更高的追求，避免短期功利主义。他相信随着中国经济进一步发展，随着社会对创新人才需求的增加，创新人才教育将会发生深刻的变化。
　　3，我们说，钱氏的这个从他的教育实践中而来的经验性科学反思还是很有参考价值。他还依托爱因斯坦和扎克柏格两个成功的例子获得启示，但我们这里可能的一个再反思批判就在于这个基于自由想象超功利的创造性思维的该如何获得？未来的创造性教育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们似乎应该回到他的前提假说看一下：创造性思维=知识 好奇心和想象力。
　　4，这里，知识这一项可交由人工智能的电脑完成，好奇心和想象力这一项则只能交于人脑完成。他（钱颖一）假定这两项是一种可能的反比例关系。这就出来了一个结论：人工智能将使中国教育优势荡然。这会有另一个问题产生，未来我们的教育目标是什么，又该教什么？因为依上面钱氏假设的公式自然是好奇心和想象力。但这一项又如何获得呢？
　　5，如果我们在联想到《圣经·创世纪》里的两棵树的故事，那么他这个假说就应改写成：人的创造性思维 智慧树（知识） 生命树（好奇心和想象力）。我们知道这宗教故事底下蕴含着一道永恒的哲学命题。
　　6，这个命题，用当代精神现象学话说，是感性与理性或存在与思维关系问题。我们道家智慧是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我们今天知道了，这个无之道，只是一个开端，相当于那棵生命树，问题在于这两棵树是对立统一关系，就人而言是自否定式的。由此的当代教育完全把知识交由人工智能，把生命交于生物生命科学，显然也是做不到的。例如生物生命科学基因论想破解人类或生命起源，结果是失败的。人工智能想代替人脑思辩，原则上就也没可能。
　　理论上现象学还原是要把这两个实项放括号里存而不论方显见真知之基的，实践上例如我们有了智能语言（语音）翻译器，难道可以完全不学目标语言吗？一个极端例子最体现人的好奇心或想象力的文学艺术创作可交由人工智能完成吗？史学上人工智能仿生人或生物人会统治人类吗？人可以不死吗？哲学辩证法可以数理化吗？人的内在生命体验时间可以计算存在吗？如此等等。显然是不行的。这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而且问题还于在于这里的二分法人工智能做智慧树工作，生物生命科学作生命树工作，这样人可以不死和全智，因而也就全在全能全知了。这是上帝不是人了。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7，那如此想，我们的创造性思维教育又该如何开展呢？答案是终身教育（教书育人），让人成为人。人工智能或生物生命科学等发展在使人异化的同时，也在解放人而提供人自由全面发展可能性条件。这什么意思呢？您可能觉得我不懂汽车制造修理，我会开就可以了，自有懂得人，车子出了问题找人修理不就完了。但别人能学会，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学会，而且还会机器修机器，也不一定要你或别人学，但这个修机器的机器你得会做才能实现吧。我们老庄式＂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老庄这里讲人法自然，主张无为而无不为之治的人生问题。结果导致一无所为的虚无主义。当然还有极积解释，对比西学人心是一无底深渊，只有上帝知人心。这个上帝也是自然，是创造自然的自然。我们没有这个意义上的上帝自然观念，我们的上帝与自然一体混而不分。因而这个意义上我们无彼岸信仰，只有此岸的不离日用之道形而上学，实际上甚多是先验真理，不讲超验形而上学。因而我们就诸之于不可说＂诗性精神＂，诸之于非理性情感而不是理性基点或者说这个理性是预设的前提并不显现更不是基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又如那我们有人工智能翻译机这个目标语言就可以不学吗？好像也不可以，如果你想深入理解一种以文字载体的文化精神，那是必须要知晓的。因为人的自由创造的超功利性就来自语言（概念）的创造。您总不可以说，我不用说话了，吃饭了，睡觉了，如此等等，因为有人工智能或生物生命技术可以替代的。倘未来真有这一天，但其时你是死是活呢？这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功利实用生活或越功利的自由精神生活吧。很明显，这个机器造机器，机器修检机器，包括人机对话，如此等等的技术哲学根本上就是要反思如何不束缚而是解放人的自由时间，因而可以更加发挥好奇心和想像力做其它有更加意义事情，从而能用有限生命之树的果子催生人的智慧树果子的无限永恒真理，从而增加生命的长度、广度、深度和温度，而经由过去获得的当下幸福生活也会延续至未来的德性，这就是德福一致论。由此我们可以从这个人工智能与教育关系的反思里同时应该也是爱氏和扎氏天才例子自然会显示出来的一件普遍具体事情。
　　8，同时，在钱氏这个假说创造性思维 知识x好奇心和想象力。我们改写成：人的创造性思维 智慧树（知识） 生命树（好奇心和想象力）。这里就显示出爱智慧的哲学辩证关系，这两项之于创造性思维既是正反也是反比关系。人的创造性思维没有知识们历史积累沉淀，那个对现有知识感不满或理性批判前提下的你自由想象也是出不来的。通俗说，从从不读书你能想出个什么来？就算你是天才，期望一夜之间神灵光一闪就能有什么新的创造吗？大都很可能会闹出笑话，就算你借助人工智能知道了或想出一个观念或思想，也有可能百千年前就有人想过了，甚至于是被历史扬弃了你还自以为是自己的新创造，这岂不搞笑了。这有点老庄式的反智论意味。因而，我们还是应该分清人工智能电脑和生物生命技术与人脑和生命的区别和联系，不离人生在世之境，以更好造福人类，不断在创造新知识、新智慧和新境界中实现人们更如美好幸福日常生活而已。
　　9，如此，这一所谓超功利的自由想象力的创造性思维才是可想可行的，也会让人的好奇心不断产生惊异，令人兴奋不已。孙正聿在想象力研究里曾提出三个层次：再生性想象力（感性回忆）——重组性想象力（知性排序）——创造性想象力（理性实践）。对应于钱颖一的短期功利主义、长期功利主义和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的心理动机实证批判，它至多落在孙氏前两项里。这是我们的教育现状，距离创造性想象力（纯粹精神现象）那还有一个逻辑学层级跃迁的艰巨任务。这是人脑心智的事，而不是人工智能和生物生命科学可以完成的。黑格尔精神现象里称之为一个人的现实历史文化教养或塑形过程，是要在人漫长生命冒险历程中在永恒批判残酷现实苦难中才可获得的一项事业。他称之为人应自视配得上高贵的东西。从我们的功利化教育现实和人的精神失落来说，这不是很显然的一件事情吗？
　　8，今天选录《清华教授：人工智能将使中国教育优势荡然无存》参阅。
　　（张满天2022年4月15日呼和浩特市玉泉区石羊桥寓所草拟，4月17日晨修改后转发头条）
　　【附录】钱颖一：人工智能将使中国教育优势荡然无存
　　慧田哲学   2022-04-14 23:26
　　钱颖一
　　文 | 钱颖一，清华大学文科教授
　　转自哲学王公众号 ID: zhexueking
　　人工智能让现有优势荡然无存
　　中国的教育有它的特点，这个特点中隐含了我们的长处。
　　首先，个人、家庭、政府、社会对教育的投入很大，这个投入不仅是金钱、资源的投入，也包括学生、教师时间的投入。这是由我们的文化传统，由我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所决定的。其次，教师对知识点的传授、学生对知识点的掌握，不仅量多，而且面广，所以中国学生对基本知识的掌握呈现＂均值高＂的特点。
　　我想，在了解中国教育长处的基础上来反思教育存在的问题，可能更有意义。
　　我认为，中国教育的最大问题，就是我们对教育从认知到实践都存在一种系统性的偏差，这个偏差就是我们把教育等同于知识，并局限在知识上。教师传授知识是本职工作，学生学习知识是分内之事，高考也是考知识，所以知识就几乎成了教育的全部内容。
　　高考（网络图片）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深入人心，但是，创新人才的教育仅仅靠知识积累就可以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教育必须超越知识。这是我对创新人才教育的一个核心想法，也是我们提出教育改革建议的出发点。
　　爱因斯坦的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在1921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后首次到美国访问，有记者问他声音的速度是多少，爱因斯坦拒绝回答，他说，你可以在任何一本物理书中查到答案。接着，他说了那句特别有名的话：＂大学教育的价值不在于记住很多事实，而是训练大脑会思考。＂
　　在今天，很多的知识可以上网查到。在未来，可能有更多的知识机器会帮你查到。所以爱因斯坦的这句话在当前和未来更值得我们深思。
　　我们知道，人工智能就是通过机器进行深度学习来工作，而这种学习过程就是大量地识别和记忆已有的知识积累。这样的话，它可以替代甚至超越那些通过死记硬背、大量做题而掌握知识的人脑。而死记硬背、大量做题正是我们目前培养学生的通常做法。所以，一个很可能发生的情况是，未来的人工智能会让我们的教育制度下培养学生的优势荡然无存。
　　不久前，人工智能机器人参加了高考数学考试。报道说有两台机器人，得分分别是134分和105分（满分150分）。这只是开始，据说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目标是到2020年能够参加全部高考。所以，经济发展需要＂创新驱动＂，人工智能发展势头强劲，这些都让我们认识到对现有教育体制和方法进行改革的迫切性。
　　知识越多未必创造力越强
　　我在教学实践中强烈地感受到，创造性思维的来源之一是好奇心和想象力。
　　创造力确实需要知识的累积，但除了知识，还需要什么呢？爱因斯坦说过，＂我没有特殊的天赋，我只是极度好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他说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我觉得是我们过去比较忽视的。
　　爱因斯坦
　　受此启发，我提出一个简单的假说：＂创造性思维=知识 好奇心和想象力＂。这个简单的公式告诉我们，知识越多未必创造力越强。因为人接受的教育越多，知识积累多了，但好奇心和想象力可能减少，所以创造力并非随着受教育时间的增加而增加。儿童时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特别强，但是随着受教育的增加，好奇心和想象力通常会逐渐递减。
　　为什么？因为我们后来学的知识都是有框架和设定的，不管什么知识都是这样。在学习这些知识的时候，你的好奇心、想象力往往会挑战这些知识框架，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你的挑战是错的。因为经常受到打击和否定，所以客观上压制了你的好奇心和想象力。连爱因斯坦都曾经感叹，好奇心、想象力能在正规教育中幸存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这就形成了创新人才教育上的一个悖论：更多教育一方面有助于增加知识而提高创造性，另一方面又因压抑好奇心和想象力而减少创造性。所以两者的合力让我们判断教育对创新人才产生的作用变得困难，但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有些辍学的学生反而很有创造力。
　　因此，并不是我们的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而是我们的学校在增加学生知识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创造力必要的其他元素。
　　功利主义扼杀了创造性思维
　　创造性思维的来源之二，是有更高追求的价值取向。
　　创造性思维不仅取决于好奇心和想象力，还与价值取向有关，所以当我们讨论创新人才教育时，它不仅仅是一个知识和能力问题，也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比较急功近利的社会，盛行短期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这对创造性思维是很有害的。不久前扎克伯格在哈佛大学2017年毕业生典礼上的演讲，主题是讲人要有追求，要有更高的追求，就是要超越短期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
　　扎克伯格
　　我把创新的动机分为三个层次，分别代表三种价值取向：一、短期功利主义；二、长期功利主义；三、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后面的比前面的有更高的追求。
　　对短期功利主义者而言，创新是为了发论文、申请专利、公司上市；对长期功利主义者而言，创新有更高的追求，为了填补空白、争国内一流、创世界一流；而对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者而言，创新有更高的追求：追求真理、改变世界、让人变得更加幸福。
　　我们的现实情况是，具有第一类动机的人很多，具有第二类动机的人也有，但是具有第三类动机的人就少了，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所以，我们之所以缺乏创新型人才，除了缺乏好奇心和想象力之外，就是在价值取向上太急功近利，太功利主义。急于求成的心态、成王败寇的价值观，导致更多的抄袭、复制，而较少真正的创新，更不太可能出现颠覆性创新、革命性创新。
　　改革不易，但变化令人鼓舞
　　基于以上的反思，我认为创新人才的教育需要创新的教育模式。
　　我提出三条建议：第一，教育应该创造更加宽松的、有利于学生个性发展的空间和时间；第二，在教育中要更好地保护学生的好奇心、激发学生的想象力；第三，在教育中要引导学生在价值取向上有更高的追求，避免短期功利主义。
　　这就对教育改革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为目前学生培养方案的设计多以学生掌握知识的深度、广度为出发点和考核点，总觉得学生学得不够多、不够深，学得不够实用、不够前沿。但是如果我们更关心学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更关注学生的价值取向，那么我们的教育模式就应该有较大的改变。
　　在实践中，我也体会到改革是很不容易的，传统的观念、市场的压力、社会的环境都是制约因素。但是，对学生好奇心、想象力的关注，在社会上得到越来越多的共鸣；学生的个性发展也被上升到越来越高的高度。这些都是令人鼓舞的变化。
　　所以，我相信随着中国经济进一步发展，随着社会对创新人才需求的增加，创新人才教育将会发生深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