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B站审核员猝死事件发生后，B站的股价再度下跌。我的一位朋友慌了，去年B站股价＂随大流＂摇摇晃晃时，他几次抄底，结果抄了个深不见底。 他问我：＂这个猝死事件，怎么会引起那么大反应？啥时能缓过来？＂ 我对他说， ＂B站的问题不是死了个员工，而是整个生态都快死掉了＂。 果然，还没缓过来，多半是缓不过来了。 01
累死审核员的B站，盈利无望 互联网产业的猝死事件不算少见，到了B站这桩，真算不上什么大新闻。况且已经主流化的B站，舆论抗压能力是相当可以的，受冲击的程度远远低于此前被B站青年盯上的倒霉蛋企业。因此，事件本身的影响很有限。无非是＂后浪＂们比划几下的行礼如仪，也就消停了。 股价大幅跳水，并不是因为事件本身的冲击。而是这起猝死事件带出来的天量审核，终于让资本市场失去了信心。 事件发生后，有业内人士爆料称，自己每天要审核1500+条视频，每小时到120+，达不到便需要留下来加班。而且KPI严格，要求审核准确率99%。 一个审核员一天看1500条视频，八小时工作时间里3.125分钟审一条，这是什么节奏？这工作量超出正常人的承受能力，说明 B站的审核压力已经超出超出了正常企业的经营能力。 B站有多少个三分钟看一条视频的审核员，站方没有公开数据，但是事发后B站表态要增加1000名审核员，以降低审核员的工作负担，可以推测出个大概。 按照增加这1000人分担20%左右的工作量计算，那么B站现有的审核员数量可能在4000人到5000人的规模。 按照每人每年10万元的人力成本支出计算，审核员大军就要烧掉4、5亿元。2020年B站一年的营收也不过120亿元，净利润为-31亿元，做4块钱生意，亏1块钱。 B站也许不算是顶级的互联网大厂，但是肯定可以算是顶级的审核大厂了。其中的困境也暴露无遗。 B站要实现盈利就要增加流量，而增加流量又要新增审核。这一恶性循环之下，B站的审核机制就是一头填不饱的吞金兽，吃掉了潜在的流量收益，堵死了B站的未来。——你说B站正在转战游戏业，呵呵，游戏不用审核吗？ 钱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种超出正常企业经营能力的审核机制，显示了B站的生态已经严重恶化。 02
被权力膨胀窒息的社区生态 互联网企业烧钱、亏钱很正常，比B站更烧钱的互联网企业有的是。但是，B站的亏钱是亏掉了自身的投资价值——社区生态。 B站最有价值的就是边缘成长起来的社区生态。早年的B站与其说是一家视频企业，不如说是年轻人边缘文化的网络社区。那时候注册B站是要＂考试＂的，不熟悉二次元文化的，要么求助于搜索引擎，要么请人帮忙。我就是这么＂作弊＂混进去的老青年——这里反省三分钟。 进去了，就是一片开放、宽松的风景。＂小破站＂曾经毁誉参半，对＂B站青年＂， 爱者极爱、恨者极恨。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小破站＂里满满的活力和创意。这是二次元的乐园、鬼畜的天堂，是叛逆者的避难所，是非主流的庇护站。这种非主流氛围，在中国的虚拟世界中是独一份的。 宽松，并不等于其乐融融的和谐风光。 B站从来不是＂诗和远方＂的风光霁月，各路大神PK的硝烟四起，是B站生态的一大卖点。神仙打架、弹幕助阵，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B站不是中文互联网的净土，却是中文互联网的热土。 所谓投资价值首要的是稀缺性，我们从来不缺中规中矩的净土，缺的就是活力满满的热土。这就是B站的投资价值所在。 这种生态应当归功于B站运营方见怪不怪、淡泊如水的＂散养＂。曾经B站运营方有着清晰的角色定位——做生态体系的维护者，而不是频繁下场做裁判。因此，B站曾是＂无主之地＂，因此形成了江湖事江湖了的游戏规则。 早年的B站江湖，很少看到站方介入。 B站从没提过什么社区自治，却实现了事实上的自治。 早年的B站鱼龙混杂、争议不断，但是没有权力的压迫感，置身其间的心情是放松的。 宽松治站带来的生态活力吸引了人群的聚集，成就了小破站。2021年B站在港交所二次上市时，月活用户突破2亿，作为一个以＂学生党＂为主的互联网企业，这个数字堪称奇迹。 如果按照这个模式发育下去，B站会成为中国互联网产业最独特的风景。然而，B站选择了主流化，导致生态的剧变。 03
作茧自缚，生死一线 2020年青年节，B站精心制作的视频节目《后浪》爆火。何冰老师铿锵有力的朗诵＂你们有幸遇见这样的时代，但时代更有幸遇见这样的你们＂，像极了中学校长的开学致辞。这真是致敬青年，还是在致敬B站的主流化？ 此时的B站，已经举报成风。有人煞有介事地统计估算，说是B站举报主要出自90后、00后，这种研究显然是多余的，B站本来就是＂后浪＂的天下。 B站运营方的主流化举措就是加强审核、鼓励举报，青年们从中学会了权力的快感。先是恶搞侵权被举报，后来各种＂三观不正＂被扩大进来，再后来就是＂万物可举报＂的无所不包。 你得罪我，我举报你。你比我流量高，我找茬举报你。甚至你没招惹我，但我看不惯你、不同意你的观点，也要举报你。举报如此好用，B站青年们乐此不疲。 尽管绝大多数举报，包括出于商业竞争目的的恶意举报，都不会为举报者带来真实的利益，但是＂损人成本＂如此低、不利己也就不算回事了。B站强化＂监督举报＂，是强化了运营方的权力，结果成了累死审核员的灾难，也收紧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他们无上的权力创造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内容，只会让社区生态持续恶化。 举报成风的B站马赛克多了起来，个性鲜明的内容却越来越少。创意都用在了举报别人不让别人创作上，创作也就不再有创意。 争议性的播主倒在了同行举报的枪口下，而同行们的争议性和个性也同时消失了。 B站依然热闹，却是乏味的套路重复。 财务数据不会说谎，B站的吸引力在快速下降。2020年Q1，每用户每月付费金额降低至48.3元，相比2018年同期几乎腰斩。 今天的B站确实很主流，成了一个放大版的校园网，可是，被严苛审核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破站，何来投资吸引力？投资菜鸡互啄的举报大赛吗？投资一群朝不保夕的播主吗？还是投资一堆马赛克？ 连美食主播处理食材都要小心翼翼避免＂内容血腥引人反感＂，B站生态的荒漠化已经没救了。而我们的B站青年也在这种蒸馏水环境中，成长，除了会举报，还会别的吗？看个杀鸡宰羊都担心晕血的好青年，偏偏还躁动得像是打了鸡血。 曾经边缘化的B站青年遭人嫌弃却可爱，如今后浪化的B站青年既遭人嫌弃又不可爱。他们和B站运营方一起，毁掉了中文互联网世界中最独特、最生机勃勃的生态体系。 这就是砸了几个亿、养一支审核员大军的结果。 B站运营方享受到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快感，却因此失去了本该维护的生态。这就是他们要的＂主流化＂吗？ 他们致敬青年、教坏青年，最终害死了青年。 一个年轻的审核员之死，让B站已死的事实呈现在了世界面前。用户用钱投票，资本用脚投票，2022年小破站生死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