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残荷散文

　　冬天很美，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谁说户外徒步非要选择春天？看那一轮太阳跃出波光鳞鳞的水面，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天上的云，层层叠叠颇有独霸一方的气势。这样清澈的水，怡意的天空，应该有仙女相伴才合适。左右看看，不远处那堆红杉树边，有两位孪生小姐妹踩着落下的杉树叶，舞来舞去，她俩就是仙女吧，或许是树的精灵？看着她俩，我不忍转身，但前方有残荷吸引着我
　　漫步到残荷池边，这枯黄的荷并没有给人以绝望的姿态；它只是于初冬养精蓄锐并不算凋零，用一片沉思创造出无可替代的意境来。残荷静谧无比，它们在思索什么呢？那么神秘！我转来转去，目光随着风儿摇曳，这风儿只是轻轻掠过了耳边，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软软的草地上，隐没了脚步声，越走越静，阳光是静的、温柔的，不像以前看上去那么晃眼。
　　如果没有路过，怎么会与残荷邂逅？一霎间，我懂了，它的静是冬季所赐予的独特存在形式。它并没有枯萎，只是用败象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保护自己。我遇到危险时，也与残荷一样选择低调，适应低温环境。残荷表现出的冷静，让我折服。谁敢断言它凋零了？所有路过的人都没有否定它顽强的生命力；它用值得尊重的生存方式昭示生命轮回的契机。
　　站在这里，心静如水，远近相安。突然，耳边响起一些欢声笑语，妈妈，快追我们呀。那两个小仙女像蝴蝶一样飞来转去，头上的帽子下露出蓬松的卷发，大大的眼睛里装着一涨微笑。顿时，我明白自己与她俩有缘，这叫萍水相逢吧。因为残荷，我们相遇了，在这塘边
　　残荷的美，让人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敬意。虽然它只是断梗残枝，但却透露出一种沉默的至高境界。它沉默于初冬，这是一种不屈的象征，也表现出一种超常的精神和力量，让我的视野拓宽了角度。
　　两个小姑娘，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她们的欢快感染了一池的残荷，风轻轻吹过，水面激起丝丝涟漪；一只小鸟浅浅地贴着水面掠过，灵动沉默已久的荷塘。我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她们和荷的互动。远处传来她们爸爸妈妈的呼声：大璇、小璇，慢一些，小心脚下打滑。嗯，快来呀，这里的荷花和夏天里的不一样，夏天是绿莹莹的叶，有粉红色的花瓣，花瓣上有蜻蜓有小水珠。现在它全部是黄色的，瘦瘦的。叫大璇的小姑娘，酒窝因为笑容更深一些。小璇跟在姐姐的后面，伸头望着残荷，点点头，肯定着姐姐的话。
　　不一会儿，那对夫妇跟到了荷塘边，他们蹲下身子，给两个女儿整理鞋带。大璇拂开妈妈的手：妈妈，我自己来。她低头，鞋带的结松开了，一长一短。走几步，差点绊着。妈妈慈爱复杂的表情涌上了脸庞，柔声地说：我教你系，大璇。我的好妈妈呀，怕我滑倒了，教我系鞋带。她的小甜嘴，像喝了蜜似的。说着笑着，便蹲了下来，用两只小手开始系鞋带。耳朵支楞起来听着妈妈的话：先用鞋带两端打结，让两端形成两个环。两个环交叉，用左手握住，在结之间留一个开口妈妈，这环像小兔子的耳朵，我捏着小兔子的耳朵穿进开口里哈。比起大璇的开朗，小璇显得安静一些，她的鞋带没有松开；看着姐姐在学着系鞋带，她用脚踢踢塘边的石头：爸爸，我也想弄开鞋带自己系。她的爸爸凑过来：小璇想和姐姐一样动手学着系鞋带呀，那就先看姐姐是怎么系的。
　　风加了把劲儿，池中的荷在微弱的阳光中，努力地高举着褐色为冬季折腰的叶子，历经了风霜，它看似廖落，其实却有了铮铮的骨。这在风中的骨骼，远比盛开的莲儿更有味道。
　　看久了，发现残荷怎么有种凄美的痕迹？我不明白，那两个小姑娘如此快乐，这风也并没有摧残的意思。大璇的鞋带系好了，她拍着两只胖乎乎的手，啪啪作响。两只蝴蝶般的身影继续飞舞，我暂时忘记残荷里透露出的那种缺失。
　　突然，大璇的腿抖动一下，脸上也随着抽搐：哎呀，好疼她的爸爸妈妈飞奔上前，搂她入怀，用手轻轻地揉着她的盖，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丝丝痛苦。这和刚才的幸福不相称，我疑惑了。站远一些：一对夫妇，两个蝴蝶般的女儿，残荷上空那一轮太阳有落的迹象，但又迟迟不肯退场。
　　妈妈，不是那么地疼了。大璇的眼里莹光闪烁，分明刻着一丝的痛楚，但嘴里却在安慰着妈妈。她的妹妹小璇，懵懂中带着些许的关切，一边用小手学着妈妈那样揉着姐姐的膝盖，一边瞅瞅爸爸妈妈。她的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绣有荷花的绢绸手帕，拭去妻子眼角的泪珠。我是不是看错了？仔细用手揉揉眼睛，是的，那是一道滑落于脸颊的泪痕。
　　趁着妻子和女儿在一起关心互动，我悄悄地来到她的爸爸跟前，伸出手，将那块从他手里落下的手帕捡起，放入到他的掌心。他的脸色肃穆凝重，衣衫被风轻轻地掀起一角，一颗钮扣被他的拇指紧紧地抠动着，几乎要脱离衣衫。面对残荷，背对着妻子和女儿的他，在想什么呢？那影子拖得长长的，钻进了草丛里。
　　好久了，我提起勇气，开了口：有什么难事儿吗？你的妻子和女儿那么美。还不开心？时间又过去了很久，那个男人的嘴唇抖了抖：照理说，这些事情不该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也没有理由把这么沉重的事实给一个偶遇的朋友倾诉。但此刻，我很悲伤。我的大女儿她被诊断出有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顿时，我惊呆了，嘴巴张了张：医疗费够不够，是初期吧。回想起刚才大璇膝盖的疼痛状，我感觉这是白血初期症状的表现。
　　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都是慈善机构的大咖，经常用滴水筹的形式帮助患者们解决资金紧缺的情况。要不，我把他们的微信名片推荐给你？我有一些急切，手机在手里直打哆嗦。大璇那么地快乐，一点也没有患白血病的焦虑和抑郁，真是难以相信，这么沉重的事实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爸爸，望望我：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也认识一些滴水筹的组织者。但目前，我们全家还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家里还有两套房子可以变现。你看这荷花，夏天的时候我们来过，那时它们的盛颜惊艳四方。现在它隐藏了所有的美丽，以独特的方式去保存生命的实力。我们带孩子来看残荷，想让她们体会生命从盛到衰再转繁华的一个轮回过程，明年春天它们会有新的变化。大璇的病是初期，听医生说通过维甲酸和亚砷酸的治疗有希望治愈，我们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也相信她的春天一定会到来。
　　我扭脸看看偎在妈妈怀里的大璇，感觉她就像残荷在完成生命的记录，如诗如歌，在生命尽头呈现的快乐和精致，与哀伤无关。夕阳的影，越来越近了，那些残破的荷叶与枯黄的荷杆相伴，悄声无息，或昂头，或微卷，在塘里顽强地坚守了一份生命最美的本真。
　　渐渐地离那对夫妇和蝴蝶般的女儿愈来愈远，当她们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时，我突然想起忘记了要大璇父母的微信，真的想通过滴水筹的方式助一臂之力，可撵不上他们了。夕阳渐落，面前的一池残荷似乎隐藏着春天的气息；我虽不舍，但还是转身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