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智能时代作战方式全新变革三个打破

　　提示：在新一代信息网络、无线通信、人工智能等高技术支撑下，俄乌战争中双方在物理域、信息域和认知域等领域，展开了一场全域综合较量，在很大程度上展现出了未来战争形态和作战方式的新变革。
　　随着战争形态向智能化快速演进，人工智能AI（包括数据、算法、算力等）将成为现代战斗力新的主导因素，未来作战方式也将发生一场深刻变革。近年来，美军加快国防和军事战略调整，先后提出＂多域战＂＂联合全域作战＂＂分布式作战＂＂马赛克战＂＂决策中心战＂＂算法战＂等一系列新概念。虽然有些令人眼花缭乱，但其目的仍是企图通过创新作战概念和变革作战方式，来牵引指导兵力结构设计、部队建设运用和武器装备发展。瞄准打赢未来可能发生的新型高端战争，需要高度关注未来作战方式的全新变革及其潜在影响，重新思考军种火力联合运用方式和规划新的武器装备发展路线。
　　打破军种界限：从单域战到全域战
　　在过去较长时间，各军种承担的作战任务和功能使命相对单一，更多局限于本军种职责范围和作战空间，对各作战域及火力边界进行人为分割及管理。各军种各负其责、互不干扰，仅在本军种内实施协同作战。通常而言，陆军负责陆上近程作战、夺取制陆权，空军负责空袭和防空作战、夺取制空权，海军负责海上作战、夺取制海权。那时，各军种对火力联合运用规律及方式，还缺乏深刻认知。
　　进入信息化战争，为追求火力运用和作战效能最大化，各军种开始强调实施协同作战。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军提出和实施＂空地一体战＂，要求陆军和空军实施协同作战。但受当时通信技术和信息传递方式所限，强调的是各军种间的火力衔接和相互配合，尚未达到军种跨域协同作战的水平。海湾战争期间，美军战区指挥中心制订的空中任务指令（ATO），还只能通过直升机携带软盘的方式，飞抵分发给海上舰队。后来，随着预警指挥机、卫星通信和空中数据链等技术的发展运用，极大改善了美军的联合作战方式，但那时各军种基本上还是各建各的系统、自成体系、互不兼容、各自为战。
　　当前，联合作战环境更加复杂，各军种已没有明显的单一作战域，需要打破传统的以军种为核心的作战域边界，突出＂从单纯的军种能力协同转向跨域能力整合＂。2016年，美陆军针对美海军和空军提出的＂空海一体战＂构想，发展提出＂多域作战＂（MDO）概念，要求打破军种和领域之间的界限，推进各军种在陆、海、空、天、网络、电磁频谱等领域拓展能力，实现同步感知、跨域火力和全域机动，夺取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等各方面优势，得到各军种积极响应。美陆军组建了多支旅级＂多域特遣部队＂（MDTF），美空军大力研发＂先进战斗管理系统＂（ABMS）和＂多域弹药＂（即可替换有效载荷的通用弹药），积极推进作战概念落地和作战方式变革。
　　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系统示意图
　　2019年，美军参联会进一步提出了＂联合全域作战＂（JADO）概念，其核心思想是在陆、海、空、天、网络、电磁频谱所有战争领域，展开新型的跨域协同作战，与全球性竞争对手在各种烈度的冲突中竞争。为适应未来指挥控制方式的革命性变化，美军正在大力开发＂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系统＂（JADC2），以提升部队的攻击效率和生存能力。最终实现，任何一个感知节点发现目标后，所有射程范围内的各军种作战力量，都可从有利位置对打击目标进行实时火力杀伤。美军这种新的作战方式一旦成形，将使对手构建的传统防御体系面临新的考验。
　　打破信息孤岛：从杀伤链到杀伤网
　　机械化战争时代，各军种火力联合运用依据的基本原理是＂兰切斯特方程＂，其核心思想是＂交战一方的有效战斗力正比于其战斗单位数与该方每一战斗单位的平均战斗力的乘积＂。强调的是兵力和火力的大规模集结、机动与运用，其制胜机理是＂以多吃少＂。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的＂闪击战＂、苏德之间的坦克大会战、英美对德的大规模空袭，就是运用和实施大兵团作战的典型战例。
　　信息化战争时代，各军种火力联合运用依据的基本原理是＂梅特卡夫定律＂，其核心思想是＂一个网络的价值等于该网络内节点数的平方，且该网络价值与联网的用户数的平方成正比。＂强调的是兵力和火力的快速联网和精确使用，其制胜机理是＂以快吃慢＂。1997年，美军提出＂网络中心战＂概念，要求打破军种之间的＂信息孤岛＂和＂烟囱群＂，把各平台纳入统一的网络信息体系作为节点，构建快速的＂杀伤链＂（KC）协同完成作战任务。一个完整的杀伤链包括发现、定位、跟踪、决策、交战和评估等6个步骤。各军种杀伤效能的高低取决于杀伤链运行效率的高低。1999年，美军提出建立＂全球信息栅格＂（GIG），最终目标是＂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将任何形式的信息传递给任意人＂。2001年，美军推进以＂网络中心战＂为核心的数字化军事转型，并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得到检验。美军杀伤链的闭环时间，已从海湾战争时的90分钟缩短至现在的1分钟，几乎做到＂发现即摧毁＂。
　　近年来，为适应未来复杂的战场环境，基于作战体系整体敏捷的反应与行动，获取信息战场的信息优势、决策优势与行动优势，应对大规模的精确打击威胁，美军开始酝酿新的作战方式。2015年，美海军提出＂分布式杀伤＂（DL）作战概念，强调＂凡漂浮者，皆可战斗＂。其核心思想是＂不再由当前的高价值多用途平台独立完成作战任务，而是将昂贵的大型装备的作战能力，分散部署到大量小型有人/无人平台上，通过多个平台的自主协同，联合形成作战体系、共同完成作战任务，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提升作战体系的灵活性和对抗适应性，达到相同或更高的作战效能。＂未来，美海军的兵力结构、装备发展和军费预算等，将会进一步向＂分布式＂进攻性火力倾斜。譬如，美海军＂标准-6＂导弹通过改造升级，既能担负传统的防空反导任务，也可实施远程反舰作战。
　　美海军＂分布式作战＂概念指导下的造舰计划
　　2017年，美国防部国防预研局（DARPA）提出＂马赛克战＂概念，其基本思路是立足现有装备，通过模块升级和智能化改造，将各类作战系统单元＂马赛克化＂为功能单一、灵活拼装、便于替换的＂积木＂或＂像素＂，构建形成动态协调、高度灵活、无缝融合的自主作战体系。＂马赛克战＂强调把制胜关键从＂网络中心＂调整为＂决策中心＂，将作战体系结构由系统级、平台级联合转变为功能级、要素级融合，谋求在网络充分聚能的前提下，以群体性智能技术实现体系的最优释能；其制胜机理是＂以动制静＂＂以灵制钝＂，提升体系弹性及适应性，通过把不同作战域中固定的＂杀伤链＂变成可动态重构的＂杀伤网＂（KW），将＂OODA＂（即观察-判断-决策-行动）大环拆解为小环，单环分化为多环。最终实现，根据作战进程和作战需求变化，依托智能组网实现作战力量的即时动态组合。
　　可以看出，＂网络中心战＂在指挥控制上，关注重点是联合指挥机构对作战单元的指挥控制，数据跨域交换流转主要集中在战区级战场。＂马赛克战＂进一步将联合作战的层级下沉到战术末端，通过数据在战术层的自主跨域交换和无缝流转，实现各类＂数据孤岛＂按需集聚为＂数据集群＂，进而产生显著的＂溢出效应＂，让作战指挥控制环路＂动态、离散、敏捷、并行＂的特征更为明显，更加有利于实现各作战单元按需敏捷衔接、高效协同行动。
　　2018年，美国防部DARPA提出了自适应跨域＂杀伤网＂（ACK）概念。ACK本质上是一种决策助手，它通过使用各种平台、系统和武器，来创建和分析数以千计的潜在杀伤链，评估转换目标的＂价值＂和投入成本，强调各领域的指挥与控制、情报获取与武器的整合，超越静态的杀伤链结构，形成由多个节点构成的网状拓扑结构，凸显动态跨域协同性。美军推行＂马赛克战＂，企图形成动态＂杀伤网＂的运用方式，从防御角度看，可能将使对手在战时陷入＂决策困境＂和＂防御困境＂，且使对手防御性投入（包括作战力量和装备等）的效费比大幅降低，将使对手的兵力编成和装备结构不适应未来作战需求。从进攻角度看，未来各军种火力联合运用，将由＂击点＂＂断链＂转向＂破网＂＂毁群＂，对相应的指挥控制系统和装备建设等提出新的更高要求。
　　打破人力局限：从人机战到算法战
　　机械化战争时代，即使在现在很多情况下，各军种作战主要依赖各类人力对武器装备（即机械平台）的精准操控和实施攻防作战。在双方装备性能基本相同的条件下，人力的娴熟程度成为决定战斗力高低的重要因素。武器装备与人（含操控者和维护者）的适配性，也成为各类装备设计研制的重要约束指标或＂包袱＂。由于受人的精力、体力、经验和知识等因素制约，很多武器装备并不能达到或发挥最高作战效能，且人员补充和后勤补给成为制约作战胜负的关键因素。
　　当前，战场和装备的复杂性空前增大，对操控各类武器装备的人的要求更高，普通的人力资源已很难满足复杂装备的操控要求和敏捷、持续、艰苦、高危的作战需求。未来需要打破人力的局限，最终实现从人/机操控协同的＂人机＂对抗，转向具有高度智能化的机/机自主协同的＂算法＂对抗。在近几场局部战争中，＂察打一体＂无人机、无人车、无人艇、无人潜航器等无人作战系统或智能化装备，在一些特殊军事行动（如空中＂斩首＂、陆上攻坚、水下扫雷等）已成为主角。
　　＂算法战＂的本质是推动人工智能广泛应用于军事领域，以塑造新一轮军事竞争优势。相比人类，智能机器在完成大容量、大速度、多样化数据的任务中具有显著优势。各类机器算法的快速、准确、无休等特点，使之在大数据分析和数据驱动的作战环境中也占据明显优势。2014年，美国防部发布《国防创新倡议》，正式推行＂第三次抵消战略＂，共安排了260多个重点发展项目。其中，颠覆性前沿性技术约占90%，人工智能项目约占50%，开始转向大力发展无人化、隐身化、智能化作战手段，以抵消主要竞争对手的＂人海＂＂火海＂战术。2017年，美国防部建立＂算法战跨职能小组＂，标志着美军对＂算法战＂进入概念开发的实质阶段。
　　如在精确制导弹药方面，美空军正在研发＂金帐汗国＂智能弹药蜂群项目。根据美国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SBA）的研究，如果强对抗环境使精确制导弹药的命中率只有10%，打击100个目标将耗费4500枚传统精确制导弹药，换成嵌有算法的＂金帐汗国＂自主弹药（包括导弹和制导炸弹），实施＂蜂群＂攻击则只要1000枚。多枚低成本的自主弹药通过信息共享、飞行轨迹参数协同规划，可实现集群自主打击的作战方式，使作战效能成倍增长。正如美空军研究实验室主任希瑟·普林格尔少将所言：＂就像几十年前激光制导炸弹的出现一样，‘金帐汗国’项目所代表的NCA(＂组网、合作、自主＂)武器技术将彻底改变我们对武器作战能力的认知。＂
　　＂金帐汗国＂智能弹药作战示意图
　　随着自主协同和智能控制技术等快速发展，＂蜂群战＂将成为未来战争的一种全新作战模式。2016年，美海军3架F/A-18F战机组成编队，同时释放103架＂山鹑＂微型低成本无人机，进行＂蜂群＂编队飞行试验。各无人机之间可以相互通信和协作，展示出＂集体决策、适应性编队飞行和自我修复＂等群体行为，并可执行侦察监视或其他作战任务。同年，美国辛辛那提大学研发的AI空战程序，还在模拟空战中击败了前美国空军的顶尖飞行员，显示出人工智能或算法在军事领域的巨大潜力。今年4月25日，美陆军在举行＂试验性验证网关演习＂（EDGE）期间，也成功完成规模为30架的无人机集群作战试验。5月13日，美太平洋舰队在圣地亚戈的海军基地举行＂无人水面舰艇第一师＂成立仪式，下属管理诸如＂海鹰＂和＂海上猎手＂等中大型无人水面舰艇。另据美海军最新的30年造舰计划提出，无人平台在2045财年最高将多达149艘，占计划总数355艘的42%。
　　无人机蜂群作战示意图
　　可以预见，未来人工智能将利用更加强大的算法和更加多源异构的大数据，驱动各类机器人能够自适应未来战场，实施自主决策和集群协同行动，将不再受制于＂有人＂的各种局限。届时，大量载有先进算法或程序的机器人，取代人类进行空战、海战、陆战将是大势所趋，高级机器人战争也将逐步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