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这座海岛上的军号声从未中断

　　川岛的军号
　　李孟熙
　　我是一名在海军某连队服役的老兵。在我眼中，川岛最美的景色不是海，而是穿军装的人……
　　在这座岛屿上，有一种坚守和传承。每当朝阳从东方的海平面升起，我总会站在岛的最高处，吹响嘹亮动听的军号。脚下的影子总被朝阳拉得很长很长……
　　2006年，怀揣着从军报国的满腔热情，我从广东入伍来到这座海岛，一眨眼就是十多年。如今，每当我徜徉在柔软的银色海滩上，只要一闭上眼，回忆就像柳絮一般漫天飞舞。确实，这里曾经只有坎坷的泥路、破旧的瓦房、潮湿的天气和单调的生活。不过，大自然总能给我们这群年轻的士兵最无私的馈赠：云蒸霞蔚中，岸边常有一些洁白或鲜艳的海螺贝壳，里面还依稀回荡着连绵悠远的海风海浪声……我们迎着海风望着飞翔的海鸥出早操、练体能；休息时争先恐后去捡被冲到岸边的海带调剂伙食，把被海浪拍到浅滩的小鱼虾扔回海里；夏夜里趁着暴雨露天沐浴，围着篝火弹吉他欢度中秋节……
　　由于肺活量大，我刚上岛不久，就光荣地被班长选中，赋予一项重大任务——每天早晚吹军号。当时，岛上软硬件设施都相对落后，广播音响设备也不齐全。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项任务，原来是连队的传统。只要有新兵上岛，早晚吹军号的任务，就会由老兵传递给新兵。
　　在新兵连时，吹集合哨都是班长排长的＂特权＂，真没想到现在刚挂上＂一道拐＂的自己，也能担起此项大任，而且每天如此。一开始，我觉得这还是件挺新鲜的事，于是便坚持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享受着清晨的阳光跃出海面的美景，鼓起腮帮子吹起那最嘹亮雄壮的军号，一次次体验那种专属军人的血性和阳刚。
　　不知不觉又到了新兵上岛的时候，原本可以把这项任务交给新兵的我，却舍不得了——我早已爱上这份工作，并希望能一直坚持下去。连长默许地点点头，让我领着新兵一起，延续这份传统。年复一年，只要有新兵上岛，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吹军号。
　　2010年，由于常年在海岛上工作，我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但我依然坚持每天起床吹军号。后来，上级为连队安装了全套的广播音响设备，而我，却因此陷入了迷茫：广播设备一旦建好，无疑就意味着，已经吹了多年军号的我，将不得不＂下岗＂。那段时间，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海边，在海风的吹拂下想着心事……
　　然而，我并没有因此放弃这项工作。在连队广播系统建立后，我却比先前更加勤奋了，往往是和广播里的军号声同步，我手中的军号也一起吹响。由于天气潮湿和海水腐蚀，播放军号的音响设备受潮严重。我自费购买了音响设备操作使用和维修的书籍，利用业余时间研究并修复音响设备。年复一年，广播设备在我的打理下，好了又坏，坏了又好……而我吹出的军号声，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多年来，战友们早已听惯了我吹的号声。他们告诉我，听到我吹军号，心里会有一种亲切和踏实的感觉。
　　＂嗒滴滴，嗒滴……＂2018年10月1日，全军恢复播放作息号。我所在连队也因此更换了新的音响设备。为了这一庄严时刻，我天不亮就起床，严阵以待。时间一到，我一边按下播放键，一边吹响那熟悉的号声。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了老兵退伍季。面对走留，我再度陷入迷茫。我舍不得这片服役多年的热土，放不下那熟悉的军号声；继续留队，我又担心家庭的重担全压在妻子身上，她也早已不堪重负……
　　扎根南海、驻守海岛的十多年里，官兵的生活条件持续改善。水泥路、宿舍楼、篮球场、网吧……各项建设成果见证着连队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有不变的东西，这熟悉而美妙的军号声承载着不变的军魂、连队优良的传统和老兵对部队的依恋，在川岛继续传承下去。
　　（王 杰、黄自宏整理）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19年7月3日＂长征副刊＂版，内容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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