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嘎措的黄昏,是我最后的户外记忆
冷嘎措有最漫长一夜,亦有最清冷又灿烂的黄昏。
还有一桶两人也没有吃完的方便面。什么牌子已不记得,价格橙子说15元,我一直以为10元,锦绣付的。我和锦绣蹲在炉边,你一口我一口,奈何4500米的海拔让我们战斗力太弱,并肩合作都没能消灭掉三分之一。浪费的罪恶感持续到现在。
那晚在冷嘎措一起看黄昏的有碧姐、猫总、橙子,我们几个徒步,差不多一起抵达。其他队友据说忙着和临时加价的马夫吵架、对着雪山发誓,耽搁了时间。
云山之远摄
因为忙着和临时加价的马夫吵架、对着雪山发誓,还没有走到冷嘎措的日照贡嘎。
(3分钟后,冷嘎措边正在慢慢消失的黄昏)
从玉龙西村到冷嘎措的路不难走,下午16点左右走到18点,总共也就2小时。天上有极美的流云,地上有云掠过的光影,身后回望便见雪山,让我停停走走。不圆满的地方是有点发热、咳嗽,出汗受风会咳的厉害,这没办法让我走快,只能保持着看到猫总她们背影的距离。
手机拍的让我停停走走的流云。
我们边走边看,她们边骑边看。显然,最后脚步胜过了任性的马匹。
云山之远摄
18点,远远看到一个小水塘,似乎没什么亮眼的风景,但水边围着一大群人,长枪短炮,还有几顶帐篷。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一个灰扑扑的小水塘?一下气泄。
懒洋洋拖着双杖走到水塘边,寻思着今晚怎么睡。一抬头,对面就是蜀山之王贡嘎雪山和它映在冷嘎措的倒影,瞬间有点呼吸困难。
从18点35分到42分,风吹,云动,金光掠过,日照金山,余晖,消失……整个过程不过短短7分钟。
我在猝不及防的呆站中错过了最燃烧时候。
我不记得自己站立的姿势,只觉这是人间最清冷又最灿烂的黄昏。
云山之远摄
冷嘎措的黄昏,其实并不热烈,那一抹淡淡的红弥漫在天空和荒原,淡漠的到让我意识到它是不会再回来了。
那些飘散在时间里的事物,是不是都永远不会回来?
就像曾经的故乡,天空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风里会有歌唱,眼里会有星光,所有的人们都不会哀伤。
消失的永远最灿烂,失去的永远最眷恋。
光消失了。我们淹没在荒野的黑夜,看不到尽头。
冷嘎措有最漫长的一夜。
睡着太艰难了,在十几人的大帐里,我左转、右转,数到10000只羊,仍然睡不着。身下有个大坑,隔着一个防潮垫,感觉不断下坠,腰酸的无处安放。但不能移动,恐惊扰别人,只能眼睁睁捱着时间一秒秒走。
不是高反,4500米并不是我睡过的最高度。户外高质量的睡眠一向是我迅速恢复体能、保持长线耐力的依赖。
也许是人太多,缺氧,而我不习惯混帐,尤其是十几人混帐。平时走到哪里,我都尽量自己背着单人帐,安静自在的环境让我再累也能在一夜酣睡后满血复活。而那一夜,我睡在靠门的角落,一夜有无数双脚步从我脑袋上跨越,睁眼熬到天亮。
也许是因为咽炎,喉咙里像塞着冒烟的干草,我不停的咳,像沙漠上搁浅的鱼,渴望着热水,手边却连一点冷水也没有了。
还因为心事,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冒了,在高原感冒多少让人担心,因此后面攀登那玛峰的行程是放弃还是继续,我需要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做出选择。
黑色淹没了一切,只有一轮弯月。
不甘心放弃。
我与雪山之间已迟到两年。迈过重重阻隔,走到这一步,太艰难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几年的生活,总之已很久没有户外。去冷嘎措前忙到搬家的时间都没有,每天早晨天还没亮起来收拾,收拾完再去上班,晚上回来再拉到新房,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打包、运送、归类安置。至于体能训练,只能工作间隙,因地制宜做一些桌面俯卧撑、上下椅子的简单动作。祸不单行,9月又摔伤了手腕,还好拍片没有骨折。行前为了请上假又拼命的加班,终于登上火车我放松一头睡去,结果睡的太死着凉感冒了。
可是活得越压抑,我愈要固执的想要抓住一个梦想。
黑夜散尽,晨光中的弯月。
云山之远摄
前段时间有人辗转加到我的微信,说"不会打扰你,只是以前在天涯看到你分享的伊犁图文,都很喜欢,很少有人写得这么认真,希望还能看到你写的东西。"我说:"谢谢你喜欢过伊犁小灰,我也怀念那个天空开满花朵的伊犁,那个眼里有光的小灰。"
以前的我不知道,爱有时候太沉重,会熄灭眼里的光。
6点50分,黎明来了,天渐渐亮了,忽然平静,再漫长的夜也有过去的时候。
我不需要想太多,天会亮,阳光终会闪耀,一切只需要自然而然。
能走就走,走不了就不走。
光芒穿过云隙
云山之远摄
尽管没有看到日出,但是这卷云山苍苍湖水泱泱的水墨画也很美。
2020年起,我经历了几轮居家,隔窗看了无数个黄昏,有时平静,有时焦燥,有时恍惚。
我对时间恍惚,你想快的时候它慢,你想慢的时候它快。
墙壁之后,我们隐忍安静,就像冷嘎措的黄昏。
带我去冷嘎措的云山说:人生它就是这样,总会有无助无望无能为力的时刻,不管如何,先挺过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继续往前走。他说:这个时代我们每个普通人注定要做出一些牺牲,个人的得失,没有那么重要。
云山之远摄
云山之远摄
就像那个黄昏的第二天早晨,我轻快踏上了下山的路,对自己说不需要想太多。
几天之后,如愿站在5588米的雪山上。
在时代的裹挟里,心平气和的接受也是一种力量。
你只要相信黄昏的尽头不会永远是黄昏。
原文发布于天涯社区贴图专区,作者:伊犁小灰,真诚摄影真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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