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斗来斗去还是穷

　　NO.447 作者：南馨艺 制图：傲慢的上校
　　提起东南亚国家柬埔寨，人们往往对其印象反应两极。这个国家以其璀璨的吴哥文明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前来朝圣观光，在首都金边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也让部分人相信这里将是下一个投资热点。然而金边以外大部分地区的经济发展难见起色，使得该国也被外界贴上了贫穷的标签。2021年11月17日，柬埔寨计划部发布公告，该国约有17%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下，人均收入每天仅2.6美元。
　　正在大兴土木的金边。来源.tripsavvy
　　而柬埔寨农村却是另有一番场景。来源.wikipedia
　　柬埔寨的贫穷和其悲惨的历史过往有关。在将近200年的岁月里，高棉民族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接二连三的殖民统治和国家内乱都导致柬埔寨经济发展严重停滞不前，成了该国贫穷至今的主因。
　　平坦而沿海沿河，境内又有大湖，很难想象这么一块富庶之地所承载的国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国。
　　9世纪至13世纪为柬埔寨的辉煌时期，彼时的吴哥王朝国力强盛，创造了举世闻名的吴哥文明，14世纪中叶后却因遭到泰国的素可泰王朝入侵而逐渐衰落。此后的柬埔寨便先后被法国和日本殖民统治。来源.wikipedia
　　1953年11月9日柬埔寨独立，时任国王西哈努克通过一系列的政治手段，使其领导的人民社同盟成为柬埔寨唯一合法的政党。虽然打压了其他的竞争对手，但人民社同盟内部也分化出了左右两派，其中右派又以朗诺将军为代表。在1966年的政府内部选举中，朗诺派系胜选，朗诺本人也当上了首相并组成了新内阁。此事也被认为是西哈努克政权开始松动的一个迹象。
　　被称为＂亲王父亲＂的西哈努克。
　　然而不到一年，朗诺便因为＂三洛事件＂而辞职下台。故事还要从位于柬埔寨西部的马德望省开始说起。虽然是当时柬埔寨的稻米出产大省，但马德望省也是贫富分化以及土地兼并问题最严重的省份。当地居民的收入主要靠向北越和南越直接出口大米来获得。但在西哈努克创制农村合作社后，柬埔寨政府禁止民众私自出售大米，转而由政府统一收购。由于政府收购价还不及隔壁越南收购价的三分之一，许多农民便不肯将大米出售给政府，而选择继续走私到越南。
　　朗诺上台后的首要任务便是打击大米走私行为以稳定国家经济。然而协助政府征收大米的军队出现了对居民施暴、抢夺民众财物的行为，导致军民关系彻底恶化。1967年1月，为了修建一座糖厂，柬埔寨政府便在马德望省三洛地区征收土地，结果因为没有提供足够的赔偿而激起了民怨，当地农民和地方政府爆发冲突。朗诺派出军队镇压暴乱，暴动一直持续到6月，导致了将近一万人丧生。事件发生后朗诺和马德望省省长都受到处罚，而也有参与镇压行动的西哈努克皇家卫队却没有负上任何责任。三洛事件使得西哈努克和朗诺的矛盾进一步显化。
　　朗诺同时也是一位保王主义者。
　　1969年朗诺二度当选首相，政治路线开始和西哈努克产生巨大分歧，西哈努克倾向于同社会主义国家交好，而朗诺则高调亲美，希望通过获得西方国家的协助来增强柬埔寨的军事实力以和越共抗衡。1970年3月18日，朗诺在美国支持下趁着西哈努克出访苏联期间发动政变推翻了西哈努克政权，西哈努克随后流亡中国。朗诺发动政变后，联合美国对国内的共产主义势力进行打击，柬埔寨内战一触即发，造成大批民众流离失所。
　　1970年10月，朗诺宣布成立高棉共和国。但朗诺本人十分昏庸，根本无心于发展经济，朗诺政权很快就失去民心，美国也减少了对朗诺政府的资助，红色高棉逐渐取得内战主动权。1975年4月17日，波布尔特领导的红色高棉解放了金边，高棉共和国宣告终结，朗诺逃亡美国，然而一场更大的历史灾难才正要上演。
　　1975年，红色高棉游击队进入金边。
　　红色高棉解放金边后，波布尔特很快以美军即将轰炸金边为由，以武力强行将城里200万人口迁往农村，想借此消灭城市人口，以实现他的＂农村共产主义＂。无数人在迁徙路途中饿死、病死。幸存的城市遣散人员被迫在农村地区从事农活，恶劣的工作环境、严重缺乏的粮食以及生活物资导致大批民众在这种强制劳动下死亡。
　　极具争议的波布尔特。
　　波布尔特执政期间越走越极端，大量的知识分子和无辜民众因为被贴上了政治犯的标签而遭到处决。1978年年底，红色高棉入侵越南，越柬战争爆发，越军在部分柬埔寨人民的帮助下推翻了红色高棉，才结束了这一段黑暗历史。据保守统计，红色高棉执政期间导致了接近100多万人＂非正常死亡＂，柬埔寨人口严重锐减，缺乏足够劳动力来发展经济。此外，内战所遗留下来的地雷和未爆弹散落在柬埔寨境内四处，间接使得本来就以农业为主的柬埔寨在战后发展更加艰难，进一步变得贫穷。
　　被用来＂内部清洗＂的S-21集中营。来源.wikipedia
　　总的来说，无论是在高棉共和国还是红色高棉当政时期，执政者们毫不关心民生，长期处于内斗，这才导致柬埔寨经济发展近乎停滞，影响遗留至今。
　　柬埔寨曾在1953年独立后发行了自己的货币瑞尔（Riel），但在红色高棉掌权期间被废除。当时红色高棉所推行的其中一项极端经济政策就是要废除货币，废除货币后的柬埔寨回到了以物换物的时代，瑞尔几乎从柬埔寨人民的生活中销声匿迹。随着红色高棉垮台后，新政府却因为当时动荡的国内外局势而无法建立一个被国民信任的本国货币体系，因此即使瑞尔重新发行，也未能于市面上获得很好的流通。在一些乡村地区，政府甚至主动给人们提供瑞尔来进行日常生活中的交易。从这件事不难看出，战后时期的柬埔寨在重振经济上显得举步维艰。
　　柬埔寨货币瑞尔。来源.wikipedia
　　1992年，随着《柬埔寨和平协定》的签署以及联合国柬埔寨权力机构的建立，联合国维和部队于当年正式进驻柬埔寨，随着维和部队一同到来的还有成堆的国际援助物资，当中包括了大批的美元。援助国们统一使用美元来向柬埔寨提供币值较为稳定的货币，以此来帮助柬方建立可靠的经济体系。大量的美元正式在柬埔寨人民的生活中流通，而起初柬埔寨政府也积极引入外资以吸引更多美元的流入。
　　1993年5月柬埔寨大选，奉辛比克党获胜，但未能国会过半数议席，需要筹组联合政府。奉辛比克党主席拉那烈（上）出任柬埔寨联合政府的第一首相，人民党主席洪森（下）任第二首相。同年9月，柬颁布新宪法，宣布柬埔寨恢复君主立宪。来源.wikipedia
　　直到今天，美元依然支配着柬埔寨的经济，当地大部分的商店、餐厅和旅馆都以美元计价，银行以办理美元业务为主，在大额交易中使用美元还被认为是一种信誉的表现。此外，由于美元硬币没有被引入，因此瑞尔只有在小额交易的时候偶尔被使用，当地使用得最多的瑞尔一般都是500或1000面值的，相当于0.125和0.25美元。
　　还有5000面值的瑞尔。来源.wikipedia
　　美元和瑞尔并行的双货币政策在表面上看似缓和了柬埔寨国内的一些经济问题，但这样的经济政策也有其缺陷，对该国的经济发展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首先，大量使用美元使得柬埔寨政府失去了大量的铸币税，无法赚取发行本国货币时所产生的收益。与此同时，美元化也让柬埔寨失去了货币政策的自主性。由于瑞尔的流通量太低，假如柬埔寨政府想要以增加或减少瑞尔的流通量来进行货币政策的调控，也难有成效，进一步弱化了本国经济。
　　最后，美元的过度泛滥亦使得柬埔寨在国际贸易上处于不利地位。举例来说，作为柬埔寨经济支柱之一的成衣业出口占了该国将近60%的GDP，早期多以美国为出口市场。尽管美元化减少了许多汇率风险，一度兴旺了成衣业，但随着近年来其它国家市场的重要性渐渐上升，美国市场的出口份额逐年下降，如果刚好遇上了美元走强，柬埔寨的成衣生产成本会被进一步拉高，进而无法与其它邻近国家的成衣业进行价格竞争。
　　从帽子到袜子。来源.wikipedia
　　近年来柬埔寨政府也意识到了过度美元化是导致该国经济弱化的原因之一，也开始推行了去美元化的行动。2020年5月28日，柬埔寨央行指示各大金融机构，从该年9月起，将对各机构提交给央行的1美元、5美元的小额纸币加收服务费，以此来引导市场减少使用小额美元。
　　柬埔寨国家银行（央行）。来源.wikipedia
　　同年10月28日，柬埔寨央行也推出了名为＂巴孔＂（名字取自于古代高棉帝国的第一座砂岩山庙，被视为宣扬君主威权的圣地）的新一代电子支付系统，以电子支付的方式来推广瑞尔的使用，进一步加强去美元化。12月，柬埔寨央行宣布正在就以瑞尔为计价发行的国债进行法律和制度方面的准备。尽管如此，在通过去美元化来重新提振国内经济的课题上，柬埔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参考资料 （上下滑动）： Cambodia: Country Poverty Analysis；《人间灾难——红色高棉的强制乌托邦》萧象；《柬埔寨去美元化研究》刘美琪；Serey Sok：Poverty alleviation and income inequality in Cambodia: balancing ＂growth＂ and ＂develop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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