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造车所涉信托逾期银保监情况比较复杂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张宇轩 | 北京报道
　　7月6日晚，恒大官宣旗下新能源汽车品牌恒驰5开启预售。据其官方预售须知，预售车最早可能在10月1日就可以交付。而就在几天前的7月4日，曾为恒大造车提供融资支持的中诚信托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诚信托＂），再度将恒大旗下公司告上法庭。
　　在这之前，恒驰汽车跳票早已不是新闻，其引发的蝴蝶效应也在金融领域相关方中愈演愈烈。中诚信托似乎也早已对恒大系失去了耐心，公开的开庭公告信息显示，今年以来，中诚信托至少7次将恒大旗下公司告上法庭，其中5月的一次诉讼中，中诚信托将恒大旗下一众新能源汽车企业列入被告名单。
　　二者之间的纠葛背后，相关信托计划的投资者们可能比恒驰汽车的拥趸更迫切希望新车真能如约下线开售。
　　7月8日，中诚信托旗下信托计划新能源3号的投资者们为该计划延期回购事宜再度进行集体维权。面对投资者们提出的＂解决方案＂＂解决期限＂等问题，中诚信托相关负责人三缄其口，当日的维权活动最终不了了之。
　　今年3月以来，中诚信托因新能源3号信托计划延期遭到多名投资者接连向银保监会发起举报。4月，投资者收到银保监会北京监管局的告知书，北京监管局称已受理投资者举报，并将针对反映问题按程序进行调查，以及转有关机构处理。
　　至6月24日，银保监会北京监管局书面回复投资者，称举报事项正在调查，＂由于情况比较复杂，现不能在60日内办结……延长办理期限30日。＂
　　该信托计划的融资、回购、担保均与恒大旗下多个产业有关，伴随着恒大经营恶化，信托计划未能按期履约回购。今年3月初，中诚信托向投资者表示新能源3号存续期延期一年，之后在该计划季报披露中表示，已对回购义务人等发起诉讼。与此同时，多位投资者也表达了对中诚信托的起诉意愿。
　　3月8日，投资者与中诚信托交涉。图据受访者
　　5月5日，中诚信托董事会办公室相关负责人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称，该公司已向投资人作相关信息披露，并建立了与投资人的持续沟通机制；另一方面将依照市场化、法治化的原则，积极处置并努力化解相关项目风险，尽最大可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信托财产安全，保护投资人利益。
　　今年4、5月，中诚信托相继披露了新能源3号的一季报及相关说明，之后再未对投资者披露过该信托计划的相关信息。
　　7月11日，记者联系中诚信托试图了解此事最新进展，对方对此未予回应。
　　伴随恒大＂爆雷＂，信托计划陷入延期困局
　　因故延期的信托产品——新能源3号C类计划（下称＂新能源3C＂）与恒大紧密联结，伴随着恒大＂爆雷＂陷入延期困局。
　　据新能源3C投资者提供的新能源3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说明书中相关条款描述，该信托计划为中诚信托运用信托计划资金以受让股权收益权的方式，向天津恒大国瑞能源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天津恒大国瑞＂，为该信托计划融资人、回购义务人）提供融资支持，受托人（中诚信托）将以募集的信托资金不超过人民币29亿元用于受让融资人所持有的上海国能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国能＂，2019年11月更名为＂恒大恒驰新能源汽车（上海）有限公司＂]80%股权的收益权，融资款用于上海国能旗下上海车厂一期项目建设、原材料/设备采购、研发费用、日常经营费用。
　　新能源3号信托计划首期于2019年9月24日成立，项下分为A、B、C三类信托单位，预计存续期均为24个月。据投资者提供的新能源3C产品推介资料显示，至2020年3月，新能源3号已发行A类4.5亿元、B类7.66亿元，当时计划发行的C类不超过13.9亿元，预期年化收益率为7.9% 8.5%。
　　推介资料还显示，新能源3号的收益及退出分别来源于天津恒大国瑞、上海国能汽车项目的分红，上海车厂销售回款，天津恒大国瑞回购款，以及处置抵押物等。
　　信托计划说明书信息显示，新能源3号的风控措施主要有三类。其中，抵押担保由金驰生活服务（河南）有限公司（下称＂金驰公司＂）以其持有的9宗土地使用权提供第一顺位担保；股权质押担保由天津恒大国瑞以其持有的上海国能80%的股权提供担保；保证担保由中国恒大集团提供连带责任保证担保。
　　上述公司均为恒大系公司。金驰公司由恒大汽车产业园投资（深圳）集团有限公司全资控股，天津恒大国瑞由恒大新能源汽车控股（香港）有限公司全资实控，上海国能由恒大新能源汽车多家公司直接或间接控股，由恒大新能源汽车控股（香港）有限公司实控。
　　恒大危机下，12.9亿元信托余额未予回购
　　该信托计划风控措施在恒大风险集中爆发的背景下出现异常。
　　据投资者整理的历史资料显示，新能源3号A类、B类、C1类均已于2021年8月9日前成功回购，出现延期的是C2类及以后期次的信托计划。据投资者代表反馈，延期的信托计划涉及约300名投资者。
　　2022年3月13日，中诚信托连发3份产品公告宣布新能源3C延期，预计延期至2023年3月5日。理由是，恒大风险集中爆发导致新能源3号相关交易对手丧失回购和担保履约能力，以及郑州房地产市场整体回落和恒大整体风险对抵押人项目销售产生重大不利影响。
　　而事实上，新能源3号收益及回购形势的恶化至少可以追溯到2021年第三季度。
　　据中诚信托2021年10月披露的新能源3号三季度管理报告显示，回购义务人、共同回购义务人及代回购义务人均未按照合同约定支付当季度股权收益权溢价款回购款，中国恒大集团也因＂管理不善＂，未能履行担保责任。
　　当季新能源3号信托计划规模余额为12.9亿元，此后至今年4月初披露一季度管理报告时，新能源3号信托计划规模再未发生过变化。至此，中诚信托以募集的信托资金历史总额26.06亿元为恒大新能源汽车提供融资支持，尚有12.9亿元余额已经存在违约风险。
　　3月8日，投资者与中诚信托相关负责人沟通。图据受访者
　　中诚信托在致投资人的公开信中表示，恒大集团风险集中爆发后，上海车厂陷入停工状态，回购义务人无法履行新能源3号项下的回购义务；抵押担保方面，金驰公司受河南当地房地产市场整体回落及恒大风险爆发双重影响，开发及销售几乎停滞。
　　除了恒驰汽车至今未能实现量产及河南当地房地产市场下行的不利状况，雪上加霜的是，新能源3号的抵押物也出现了问题。据新能源3号今年一季度报告披露，2月17日，在金驰公司为新能源3号提供抵押担保的9宗土地的使用权中，6宗土地使用权被解除《国有土地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并被无偿收回。
　　投资者认为，中诚信托对上述土地使用权抵押物的尽调及监管存在重大瑕疵，尽调未揭示土地被收回的风险，监管过程也未能及时发现披露和化解规避风险，造成对投资者极为不利的局面。
　　投资者指控信托机构违规
　　4月29日，中诚信托公布了该公司上一年度的年度报告，报告中披露了上一年度中该公司的消费者投诉情况，其中称＂本年度（2021年）未发生重大投诉事件及诉讼＂。
　　然而今年，中诚信托或难延续此前的良好口碑。
　　新能源3C的投资者代表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出示的举报信中显示，新能源3C被投资者质疑其设计及运作过程中，存在编造信托目的、伪造信托合同、假造底层资产、擅自解除股权质押灭失底层资产、26亿元巨额信托资金挪用等多项重大违法违规。
　　投资者代表称该举报信已递交至北京市银保监局，并于4月底获得将＂按程序进行调查＂的答复。
　　4月14日，投资者前往中诚信托上级公司沟通信托事宜。图据受访者
　　投资者代表告诉记者，投资者怀疑新能源3号的信托资金并未用于恒大的汽车项目，而是绕开监管，抽调挪用至房地产项目。理由是投资者至今未获得任何关于车厂的合同、发票、往来账目、监管报告等材料信息，且信托总额度26亿元与该信托计划所涉天津和郑州抵押土地的出让金额度基本相近，信托资金募集时间和抵押土地交款时间基本匹配。其前期回购及收益均可能来源于房地产项目销售。
　　另一方面，2020年5月，中诚信托发布临时公告，称上海国能因车厂建设需要申请银行贷款，需要＂配合天津（恒大）国瑞解除上海国能80%股权的质押登记手续＂，作为补偿，天津恒大国瑞及关联方提供给新能源3号以其他增信措施。
　　而该信托计划当年的二季报并未对股权解除质押及对应增信情况作出详细说明，仅对天津、郑州房地产类抵押物的建设销售情况作了披露。据投资者代表反馈，股权解除质押一事并未经受益人大会知情及同意，因而被质疑导致新能源3号＂底层资产灭失＂。
　　对此，今年5月初，中诚信托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公司正在对信托资金的使用情况进行审查，目前尚未形成定论。
　　同时，中诚信托向记者致函表示，公司已向投资人作相关信息披露，并建立了与投资人的持续沟通机制。然而这一说法并不被投资者＂买账＂，有投资者向记者表示，与中诚信托的沟通并不顺利，即便是在新能源3C面临重重危机且出现延期的情况下，中诚信托也未组织召开过受益人大会。
　　就上述情况，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律师吴昕栋表示，信托计划受托人（中诚信托）应当遵守信托法及信托文件的相关规定，为受益人的最大利益处理信托事务，须恪尽职守，履行诚实、信用、谨慎、有效管理的义务。
　　而案例中就投资者反馈的信息来看，吴昕栋认为信托公司或未尽受托人的信义义务，有隐瞒真实信托目的、虚构融资项目信息、擅自解除质押，以及违规变相向房地产融资的嫌疑，但需要对整个信托项目真实交易结构及资金流向进行调查才能确定。
　　信托机构起诉恒大相关方违约
　　＂我司已起诉回购义务人、各履约担保人及保证人，并拟采取查封冻结相关资产的法律手段，保障信托计划相关权益，避免因中国恒大集团继续恶化而受到影响。＂
　　今年4月初，中诚信托在该信托计划一季报中再次表露已对恒大系各相关方发起诉讼。据之前披露信息显示，该案件已于2021年10月25日在广州中院立案，今年2月取得民事裁定书，后续将由法院执行部门负责查封冻结事项。
　　至今年4月，新能源3号的增信措施由上年末的4项减至3项，金驰公司所持6宗土地使用权消失。剩余3项增信措施为，金驰公司以及天津国能生活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天津国能生活＂，由恒大新能源汽车控股（香港）有限公司实控]100%的股权；中国恒大集团提供的连带责任保证担保；以及恒大旗下多家汽车企业出借给金驰公司和天津国能生活共计36.95亿元应收账款。
　　而据该信托计划2021年二季报数据显示，金驰公司至当年5月末总资产已经低于总负债，另据该信托计划2020年四季报数据显示，当年11月末，天津国能生活的总资产同样低于总负债。投资者认为，新能源3C所有增信措施均面临实际难以执行的局面。
　　对此，中诚信托在新能源3号今年第一季度报告中表示，正积极与当地政府沟通协调，全力协助金驰公司再次获得被无偿收回的6宗国有土地使用权，推进项目开发进展。此外，中诚信托在致投资者的信函中表示正在与恒大汽车探讨债转股等多种可行性解决方案。
　　目前这种局面，投资者是否可以通过向信托机构追索赔偿？
　　对此，吴昕栋律师表示，新能源3号现在正处于延期期间，信托计划尚未终止清算，投资者的损失无法确定，中诚信托是否存在违规及未尽受托人职责的行为尚无监管机构的定论，现阶段难以确定中诚信托的赔偿比例和具体金额，投资者胜诉获赔难度较大。
　　责编 | 姚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