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的大面积裁员,标志着增量时代的结束,全面进入存量时代。欢迎来到花式内卷的新常态,简称花卷。 一家公司裁员是经营问题,一个行业裁员则是趋势问题。大趋势的形成绝不是一天两天,今天的裁员就像骨质增生,早就中招,现在才跪。 想知道他为何跌落神坛,先看看他如何步入巅峰。 1,所有利润都是垄断利润 说利润就是收入减成本,那只是会计学角度。在充分竞争市场,从老板到员工,你挣的钱都只是社会平均劳动成本。比如卖口罩,只要有利可图,立刻引来一堆竞争者,不断拉低利润空间,直到新来的竞争者一看,卖这玩意还不如打工的呢。这时候,大家挣得其实都是辛苦钱。 只有建立起垄断优势,才能获得超出社会平均劳动成本的报酬。这就是互联网高薪的根本原因。那互联网企业垄断了什么呢? 答案是"信息"。 在PC互联网时代,门户网站率先崛起,他们以为自己占领了人们获取信息的入口。但搜索引擎很快证明了自己才是人们获取泛知识信息的最佳入口。百度守在这个门口赚的盆满钵满。 占据信息的枢纽,就能获得不可撼动的垄断地位。阿里很快占据了商品信息的马六甲海峡,腾讯也控制了社交信息的苏伊士运河。互联网三巨头格局形成。 而移动互联网时代改变了信息的流向,就像火山喷发改变了地貌和洋流,昔日繁忙的港口遭到冷落。字节强势崛起,而百度则负隅顽抗。 至于垄断信息之后如何赚钱,则取决于各家在商业模式上的探索和选择。百度卖广告、淘宝收摊位费、腾讯收割氪金玩家。 互联网与其他垄断行业相比,有两个最大的不同,一是边际成本无限小,二是用户增长无比快。因此"羊毛出在猪身上,让狗买单"的商业模式迅速得到验证并不断发扬光大,对"流量"的争夺变得异常激烈。 2,一掷千金的凶险豪赌 把"流量"和"变现"分开并不是互联网的发明,但却是互联网行业将其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流量"用来建立垄断地位,"变现"负责收割。 为了抢占流量,就必须快,要快就必须砸钱。因为从对手那里抢用户,比获得新客户的代价要高得多。所以夺得先机显得至关重要。 但是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出现各种让人瞠目结舌的烧钱大战。烧到什么时候?烧到决出胜负。什么时候决出胜负?行业老大夺得超过30%左右的潜在用户规模。这时候低成本的新客已经很难获得,只能到对方地盘抢客户了。 这个阶段改变市场格局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老大锁定胜局,获得市场定价权,开始收割利润。老二包干剩饭,忍辱负重。老三老四则烧的连灰都不剩。 在这期间烧掉的钱当中,人力成本其实真心不多。就算维持一个1000人规模的研发及运营团队,一年差不多也就三五个亿。要知道,当年滴滴在跟快的补贴大战的时候,一天烧掉一个亿。 反正是小头,在招人上面多花点钱,节省点时间,是值得的。从老板的角度会这么考虑问题。这是互联网高薪的战略层原因。 3,停不下来的增长魔咒 但是那些烧掉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资本市场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于是即便坐上老大的位置,就像穿上红舞鞋,再也停不下来。 资本市场关心的焦点,是估值。上市公司的估值有两种经典模型,市盈率和市销率。 比如腾讯,根据他2021年的财报,全年净利润是2248亿,市盈率是16倍。因此腾讯市值就是2248乘以16,等于3.6万亿。 净利润代表一个公司当下赚钱的能力,市盈率代表未来赚钱的能力。利润是支点,市盈率是杠杆。 但是有的公司不仅不赚钱,还亏钱。但是他们成功的让资本市场相信,他们未来是赚钱的,现在还处在"流量"阶段,是烧钱,马上就进入"变现"阶段,收割的时候就要来了。资本市场信以为真,就用销售额乘以市销率来给予估值。 对于公司来讲,收割谁都一样。 这年头赚点钱多难呀,还是讲故事容易。故事描绘预期,预期表现为杠杆。维持资本市场的故事,就是维持市值。 因此表现出扩张的态势,比实际挣到多少钱可能更重要。用户数量、门店数量、员工数量,都在扩张,投资人就安心了。快要收割了,快要收割了。 4,触到鼻尖的天花板 但是增长是有极限的,越往后越难。 前面已经讲了,后期的获客基本上都是从竞争对手那里抢,代价不菲、收效甚微。前期用户规模能够成倍的增长,是享受到了"流量的红利"。 需求远大于供给的时候,就是流量红利期。例如pc时代随便做个破网站都有人来浏览;智能手机刚兴起的时候,随便搞个APP下载就百万;微信公众号刚推出的时候,随便写点东西都有人看。 根据《中国移动互联网发展报告(2021)》,截至2020年12月,中国手机网民规模已达9.86亿,占整体网民的99.7%。并且从2020年Q1开始,人均APP安装数量不升反降。 这意味着没有什么新客可拉了,便宜的流量已经一去不复返,流量红利已经耗尽。 虽然各个赛道的老大仍然守着各自的印钞机,但是就像进水的船舱,幸存的人大口吸着残存在天花板之下的空气,但是鼻尖已经碰到了天花板。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背景之下,大佬们又提出"互联网下半场"的概念,试图为增长乏力的市场找到突围的方向。 遗憾的是,下半场远没有上半场精彩。 5,新业务的粗暴扩张 在主营业务增长乏力的困境下(大厂业务本身还是赚钱的,只是增长乏力),挟持着巨量资金和用户,互联网大厂开始了疯狂向外扩张之路。到线下去、到B端去、到国外去,去招人、去试错、去收购。 但新业务的扩张更是九死一生,哪怕是互联网大厂,也是成功率颇低的一件事。大厂没有时间精耕细作,但有的是钱,于是选择了一条社畜达尔文主义之路。赛马机制,适度内卷,优胜劣汰。 依靠强大的招聘和组织能力,大厂能在几乎一夜之间拉起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冲向陌生的战场。 四面出击之下,很快会有队伍丢盔弃甲的回来。没关系,还有其他战场需要你们。大脑袋砍了,小兵编入其他队伍,继续冲锋。 就这样,所有能靠较低边际成本,和通过快速复制构建规模效应的地方,上上下下被摸了一遍。石头都摸出包浆了也没见几个过河的。 故事总有讲完的一天,是时候讲新故事了。 贸易争端来了、疫情来了、反垄断来了,人力成本已日渐凸显,现在收缩一下,不寒碜。隔壁裁人了,马路隔壁也裁人了,老子也裁人。大家一起裁,不会显得我菜。 既然持续增长很难,干脆趁势一屁股坐下来,明年开始重新持续增长。这是个比烂的世界。 6,存量时代的从业者 增量时代的逻辑是跑马圈地,存量时代的逻辑是你死我活。在这个花卷的时代,互联网从业者们又何去何从呢。 互联网公司的用人逻辑是:斩草除根式招聘,吃干榨尽式用人,优胜劣汰式裁员。外部环境卷,内部会更卷。 当准备进入一个新领域时,互联网公司先用高出行业几倍的工资挖人,对于应届毕业生则是用高薪统统带走。然后筛选、掐尖,把被淘汰的人赶回就业市场。 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构建自身人才优势;二,抽干竞争对手底气;三,抬高人才市场价格,以吓退竞争对手。因为这些高薪进来的人再出去找工作,几乎很难接受降薪再就业。所以竞争对手得到的,都是既贵又差的人。 这就是斩草除根式招聘,也是互联网高薪的战术层原因。 无法左右行业大势,不可指望老板行善,作为互联网工具人,要了解这背后的逻辑,更要看清趋势的发展,不要被惯性思维蒙蔽了双眼而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使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高薪来自于垄断,垄断来自于红利,红利散尽,回归现实。调整好心态,接受现实,重新审视自身核心价值,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尝试寻找新的增量。 大厂仍然是就业首选,能享受一阵是一阵。不过眼界要打开,不要受限于手头这点工作。现在精细化分工程度很高,比如boos直聘上运营岗位下面就有一类叫"数据标注/AI训练师",听起来挺高大上,但是这个跟高速公路收费员有啥区别。下岗后这个技能在社会上一无是处。 不建议大家考公,稳定不代表全部。这个世界有一些基本规律,供需规律、概率规律、博弈规律,以后有空再拆解,总之要做有性价比的决策。 7,未来还有大机会吗 大趋势的形成都是经过漫长的时间,一旦形成就很难逆转。除非大的变量出现。这些变量可能是技术变革,比如智能手机;也可能是政治风向,看看教育行业;也可能是社会事件,想想疫情的影响。 互联网延续过去野蛮扩张的打法,是没有出路的。否则下半场也不至于得分寥寥。简单的"模式创新"已经行不通,接下来要打攻坚战,做真正的"技术创新"。 PC时代微软借助操作系统成为王者,在互联网时代被谷歌截胡。在落后的战场微软没有恋战,直接去抢占下一个阵地,结果在云计算扳回一城。 另外,一些新的趋势正在形成。例如国家层面对自主可控的扶持,对新基建,智能制造加大投入。听国家的话,总是没错的。这些地方可能孕育着新机会。对于互联网打工人来讲,要维持较高的收入水平,这里可能是新的去处。不要等到被抛弃,才来寻求新出路。 其实我们过去最大的红利,还是国家层面的,只是互联网吃到了更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