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割草机轰轰作响,昆虫记得,夏日的傍晚,常常看着两个戴着草帽的工人推着割草机,沿着大大的草坪一行行地将密生的草丛拦腰斩断,在他们的背后,一串长方形的绿色显出更浅的青色,被割断的草,平躺在地上,软弱无力,依然在呼吸,昆虫在远处的楼上闻着窗外飘来的青草香气,便知道 割草的日子又来了。 在昆虫工作的这座大楼,草坪只能按照一种既定的模式生长,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每个人从此经过的人,无不要感叹一声: 好绿的草坪, 阳光下多么好的一片区域呀!昆虫常在想 ,如果生在山间的草,定不会有这般姿态,原来在城市里,连花草都是不同的面貌,山间的草,或许会随着光而移动,会枯萎被摧残,到了冬季,则是光秃秃的,一片枯黄,甚至毫无踪迹。 但来年,或许更大片的草重新长出来,而眼下的这片草坪,是很少枯萎的,很少枯黄的,它们长在这里,似乎便不识了时节,或者说,隆冬而至,它们枯萎了,立刻会有新的草坪,从遥远的地方,坐着大卡车、小汽车、环卫工人的车,最终到达这里, 它们与死去的草坪并无区别, 它们会被新的路人惊叹,会迎来新的阳光、新的切割,正如这城市里的人。 意义来源于何处?来自平淡日子里不平常的探索,来自对人生更高目标的追逐。当意义与空虚间歇来临的时候,昆虫喜欢站在窗边看云。 晚霞尚未聚集的时刻,浅灰般飘聚的缓慢,不可寻觅的太阳在落下时,将残存却无尽的光摄向云层。成片的云随风流动,在傍晚的凝滞中变得迟缓,似乎中世纪油画中常见的昏暗天光,那残存的浅灰色,成片浅灰色,似乎在宣示着夜晚的来临。 昆虫望去,在夜的前端,重新亮起来,亮光是由左至右的,仿佛巨大的手电筒,将本来一片片的云,充满了黄色的光,光越来越强,让昆虫产生了 白昼重新降临的错觉, 金黄快速铺开,占领视线所及之处,左侧流动处,点点橘色从黄中渗透,橘色刷洗天空后,渐次变为绯红,天空开始有了水彩画中的恬淡,让昆虫想起了夏日的天边,总能看到这般景致,思绪未及折回,粉色从下到上退却,雾霭爬上来,一点点吞噬光亮。云层没入天际,一点点散去。 昆虫开始害怕夜晚的来临,惧怕那不由时间丈量,却能感受到的无尽重复。 如果成为远方山谷里的一棵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困扰,那不由自己控制的,会否是另一种自由。树被山所限制,随雨水阳光而生长,人呢, 摆脱动物束缚后,自行背上更加厚重的枷锁。 没有了这些枷锁,便没有了秩序,没有了秩序,便没有了人。身处社会之中,寻求不被束缚的生活,多半被看作疯子或者傻子。 人类一代代繁衍,带着无形的枷锁。 新闻里看到一位12岁的法国小女孩,被强奸、暴力折磨致死。昆虫脑海里,不断闪现嫌疑人的供词,闪现那近乎毫无人性的疯狂。 如果是被激情控制的冲动,显然嫌疑人并无丝毫悔恨之意。昆虫想起二战,想起那些明知对错却对他人的痛楚毫不关心的官兵,那种冷漠,甚至大于动物的本能。是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人冷漠到如此地步? 社会的教育,那与生俱来的枷锁,是否也有其本应之处?对他们的死毫不关心,对致死他人毫无关心的人,社会该如何处置? 有时候,昆虫庆幸于自己是"局外人",在格格不入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丝宽慰。但面临这种情况,自己会否冷漠下去?这样的人,是否会为秋风吹落树叶而感动,是否会养猫养狗,是否有自己的爱好?恶性事件的发生,是否在变得越来越多?人们对于恶性事件是否越来越习以为常?这些是社会学家在统计与观察的。 而每一个活着的人,或许是为该成为阿波罗式的人还是酒神式的人不断挣扎,间或处于两者之间,但更多时候,即便曾经幻想过自杀、杀人等事件,但总能区分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区别, 当想象走入现实,那是怎样的世界? 若是有一天,元宇宙不断发展,那些可怕的想法,如果难以在真实生活中实现,是否会在虚拟世界里得以呈现? 那些赤裸的欲望,贪婪,无止境的恶,该如何安放, 是否同样被秩序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