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和柳传志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成为众矢之的

　　联想是一个国际化做得比较成功的企业，柳传志因此被称为国内＂商业教父＂＂企业家教父＂等，曾经备受国内商界甚至官方认可，因为联想毕竟是中科院旗下最成功的企业。
　　但是，随着近些年华为的迅速崛起，加上中美冲突的加剧，联想和柳传志的短板就暴露了出来，于是招来舆论的一致批评，成为一个负面的企业,甚至被一些民众称为＂汉奸卖国＂企业。
　　最近，自媒体名人司马南把矛头对准了联想和柳传志，只要指出联想集团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科技投入太少、债务太多、上亿高管薪酬等问题，在网络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了广大网民的认同和共鸣，从而成为舆论炒作发酵的热门话题。
　　由于联想毕竟是中科院仍然持有不少股份的国有企业，社会影响不小，因此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也出来与司马南隔空论战，为联想和柳传志辩护，其官点是：联想和柳传志、杨元庆曾经为中国企业改革和国际化作出过重要贡献，受到尊敬，不宜否定；改制导致的国有资产流失是改革历史的产物，从改革中获得的红利从而产生的原罪并非只有柳传志、杨元庆；过去改革中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很难说清，因为都是各地政府参与推动的。
　　对此，联想曾经派秘书约司马南私聊以求消除影响，并为给予公开回应。实际上，联想自身确实存在不少问题，处于一个尴尬的问题，当然没法作出公开回应。
　　对于司马南对联想的批评，虽然有些偏激，但实际上反应了从当前视角和价值立场对联想及其管理团队所做的重新审视和评价，指出了联想经营管理中存在的突出问题。在如今强调要实现共同富裕新目标的形势下，认识和正确解决好这些问题，对整个社会和企业改革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对于联想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问题上：
　　一是联想的＂贸工技＂发展路线和科技含量低，没有出什么好的科技产品的问题。这是为国内的一些＂爱国＂民众最诟病的地方，认为联想没有走华为式的以技术为本的＂技工贸＂发展路线，如今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只是一个IT制造加工销售企业，对增强中国技术的竞争力并无任何贡献。并且联想集团总部在美国，联想27个高管中14个外国人，因此被一些骂为＂汉奸＂企业，＂美帝良心＂企业。
　　联想的发展路线，是否因为华为的成功，就认为联想的＂贸工技＂发展道理走错了，应该像曾经的联想总工程师倪光南主张的那样走以技术开发为核心的＂技工贸＂发展路线，实际上历史已经作出了答案。当时柳传志的＂贸工技＂发展路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并且最后成功了，证明了这条路是可以走得通的。并且联想通过并购IBM的电脑业务、摩托罗拉的手机业务，成功地成为了一家中国人掌管的全球化公司，实际上为中国企业的全球化经营积累了成功经验，是值得肯定的。
　　企业可以有不同的类型，成功的道路也各不相同，只要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就行。华为虽然今天取得了成功，成为了中国技术型标杆企业，但曾经也多次面临活不下去的死亡边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联想正要选择＂技工贸＂发展路线，不一定能成功，因为中国人在IT技术上远远落后于国外，很难创造出先进的技术。何况联想起家主要靠的就是卖电脑，联想的领导人柳传志、杨元庆等并不是以技术见长，而是以经营见长，联想的这种基因就决定了其不可能走技术型发展道路，如果走了这条路，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国有企业的机制决定了联想不可能华为那种纯民营企业那样能始终贯彻创治人的意志。
　　联想与华为都是市场上成功的企业，一些人认为作为国企的联想应该比华为在技术创新上作出更大的贡献，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良好愿望，事实上国企天生的求稳怕乱的保守机制决定了在技术创新上不可能和民营企业相比，至今在全球技术创新领先企业中还没有见到过任何国有企业。
　　联想CEO杨元庆说联想是全球公司，不是中国公司。联想总部在美国，外国高管占了一半的位置，这应该是值得肯定成功，而不是从狭隘的民族意识出发加以攻击。中国目前最缺的就是具有国际经营能力的全球化企业，联想应该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只有具备了国际经营意识和能力，才能有真正具有国际竞争力。华为的成功之处，也在于始终以先进国家为师，其管理方式是学美国的，聘请的多数科学家都是外国人。如果只是以狭隘的民族意识建立只能垄断中国市场、赚中国人的钱、只是自嗨的所谓民族企业，那中国的企业就不可能有国际竞争力，即使500强上榜的企业数量再多也没用。
　　不过，联想存在一个为大家诟病的最突出的问题，就是缺乏技术实力，缺乏核心技术，缺乏研发能力，只是靠商业营销模式生成。联想的研发投入少，只有销售额的3%左右。联想集团的研发投入分别为102.03 亿元、115.17 亿元和 120.38 亿元，其中费用化金额分别为84.95 亿元、92.89 亿元和 98.52 亿元，资本化金额分别为 17.08 亿元、22.28 亿元和 21.85 亿元。这种状况显然和联想的科技企业的定位是严重不符的，从长远来看仅仅靠商业模式和多元化经营，是难以持续发展的，更别说做大做强。
　　GE就是一个最经典的例子，曾经是多元化经营的全球标杆，上世纪80/90年代韦尔奇为迎合资本市场，不断变革并购、发展金融业实现产融一体化，更是给戴上了＂全球第一CEO＂的光环。但后来公司的金融业出了问题、多元化出了问题，GE迅速衰落，被踢出了道指标的股。GE被迫卖掉金融业及其他许多业务，但它毕竟是百年老牌大企业，还是有真正的技术实力，在航空、医疗、发动机等领域还有全球领先的核心技术，否则就像其他公司一样破产了。
　　而联想并没有什么核心技术，主要靠商业并购和营销发展，近些年大力向金融投资领域拓展，近年来金融业利润已经占公司总利润的50%。很有点步GE后尘的味道，确实不是健康持续长远发展之道，明显有哪儿赚钱往哪儿走的投机经营的资本家的发展路子，这确实有些危险，更不是中科院旗下第一大企业应该走的路。
　　二是联想改制和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这是司马南主要攻击的一点，通过改制上市，中科院失去了对联想的控股权，联想被柳传志、杨元庆等高管控股了，柳杨等高管家族由此成为大富豪。
　　这是所有改制企业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中国大多数民营企业家，都是通过享受乡镇企业、集体企业、国有企业的改制红利，依靠股票市场圈钱，而成为亿万富豪的。这是整个中国民营企业和富豪们都没法否认的原罪。这可以称之为制度性国有资产流失。
　　我们来看看联想的改革历史。联想是1984年11月由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在中国出资设立的， 1991年改名为＂北京联想计算机新技术发展公司＂。 1998年更名为＂联想集团控股公司＂，2001年再次改名为＂联想控股有限公司＂。2013年联想控股开始进行股份制改革，2014年正式改制为 ＂联想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中科院的股份从65%降低到36%。2015年联想控股在香港上市，中科院（国科控股）持有的股份降到了29.1%。柳传志个人直接间接持股20%，成为了联想最大的自然人股东。联想基团上市时，杨元庆买贷款30多亿买了8%的股份。据联想申请科创板的招股书披露，截至今年3月底，联想控股获得杨元庆就其直接及/或间接持有的公司股份权益的一致行动书面承诺，可行使联想集团已发行股份表决权的 43.48%。
　　有人将国企民营化改革称为中国改革的最后一次盛宴。这次改革一方面造成了3000万国企职工下岗；另一方面则制造了一大批百万、千万、亿万富翁。司马南在节目中直指联想集团国有资产流失，造就亿万富翁的柳传志，应该就是最后盛宴的享用者之一。司马南所指联想集团及其创立者柳传志，在联想集团股权改革过程中，贱卖国有资产、柳传志等人转身成为联想集团股东等问题，可以说是国企民营化改革中的共性问题，管理层低价买进、国资流失是难以避免的。
　　当然柳传志、杨元庆等人并不是最先享受这场盛宴的人，也不是享受红利最多的人，所以有人为他们鸣不平。并且从法律上看，并没人举报联想在改制中有因腐败行为而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但这种观点显然站不住脚。
　　从社会公平正义的道德角度来看，国企改革造成了一大批亿万富豪，国有资产主要流到了少数人手里，是不争的事实，因改革致富的人都有原罪，这是无法否认的，所以引起社会大众的共鸣。民众对此的质疑和不平情绪，确给柳杨等如果中国的富人们提了一个醒，希望这些享受改革红利而先富起来这批人，不要为富不仁，或者认为自己享受了红利富了是应该，而要有点社会责任感，在推进中国民众共同富裕中做一些贡献。
　　针对目前民众对社会贫富分化不满的现状，政府是否也应该创造一个让富人们带领大家共同富裕的有效机制？怎样解决分配不共、贫富分化问题，实现共同富裕，是中国未来发展面临最大挑战。是否能解决好这个问题，关系到中国现代化和民族复兴事业的成败。
　　三是联想高管的亿元高薪问题。与国内企业相比，联想公司高管薪酬确实太高，与联想底层普通员工的收入相差1700倍。
　　联想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杨元庆2012年以来的薪酬约为2000万美元， 10年间薪酬总额约为12.6亿元。2021财年，杨元庆的薪酬达2616.6万美元（约1.68亿元人民币）。柳传志退休多年，2020年还拿薪酬近一个亿，另一名退休的高管拿到六千多万元。联想27名高管人员领取税前薪酬9.33亿元，人均3455万元。
　　联想高管的薪酬确实高得有些离谱。苹果CEO库克2020 年的年薪才1400 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9500万元，只有杨元庆的一半。苹果2020净利润达574亿美元，而联想控股2020年收入为4175.67亿元，净利润38.68亿元，苹果公司的净利润就接近联想的总收入，两相对比，差距太大，而杨元庆的薪酬居然比库克高一倍。显然，联想高管的高薪酬是极不合理的，就是在美国这种高管高薪酬国家也过高，与国内高管薪酬相比更是如此。
　　杨元庆自己也感到不合理，所以在媒体采访问这一问题时，他以＂联想收购了IBM之后，很多美国员工的工资很高，我作为CEO工资不能比他们还低吧？而且联想聘请的专业的薪酬顾问，自己也不管工资这一块＂的理由来解释。
　　企业高管利用自己的职权给自己定高薪，这是一个在美国也备受批评的问题，何况联想是一个中国国企参股的公司，杨元庆及联想高管的高薪与美国著名公司相比，也明显太高，其30名高管的工资接近公司利润总额的30%，显然高得太离谱了。而联想控股作为大股东，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在道德上显然是不负责任。
　　过去在西方社会有一个观念，就是私营企业的工资和决策由市场说了算，只要不违法，私营公司自己说了算。但私营公司一旦上市就成为社会化的公众公司，就不能再由自己说了算，必须考虑公平问题以及高管的实际经营盈利状况，而像联想这种既没有什么技术创新、盈利又不多的企业，给予远超国际著名大公司高管的高薪，显然是极不合理，极不道德的，也表明了联想集团的管理者缺乏责任感、太贪婪，公司的管理存在明显问题。
　　而联想这种技术加工销售企业，今年又试图在国内科创板上市圈钱，也反应了联想管理者只想千方百计到股票市场投机逐利的本色。与华为不愿上市圈钱，完全靠自己技术和经营实打实盈利的追求相比，确实相差了一大层次。
　　这就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与做实业改进社会生活的企业家的区别。作为中科院旗下的国有企业管理者，本来更应该有责任感、做实业报效社会，但现在却成了唯利是图的资本家，而华为这家纯粹的私营企业的老板任正非却成了以技术和实业为本，不以逐利为首要目标的企业家，两相对比，确实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从某种程度上说，联想在全球化和改制上市之后，明显在唯利是图的资本市场环境里迷失了、堕落了，所以曾经作为一家成功的全球化标杆企业被称赞，现在却遭到了大众舆论的普遍质疑和批判。
　　联想的问题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普遍问题的一个典型反映，怎样让民营企业、上市公司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不要成为唯利是图、拼命圈钱骗钱的资本家，而成为为社会服务的企业家？怎样让借改革和股市圈钱致富的亿万富豪群体回归初心，回报社会，从而减少贫富分化，实现共同富裕？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面临和必须解决的最重大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