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涌泉寺

　　康智勇
　　涌泉寺地处湘西北部，隶属于湖南省桃源县漆河镇西北部的一个小村落。这里草木繁盛，绿树成荫，良田千倾，溪流淙淙，风景优雅，人杰地灵。
　　桃源县县志记载：桃源西北部有高泉八尺，灌溉良田千余亩，谓之涌泉，唐代广德大和尚途径此地，于山上建寺，谓之涌泉寺。
　　县志记载归记载，县志没有记载的是：涌泉寺这个地名曾经是历朝历代常德往返于慈利县的一条重要交通关隘，一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抗日战争暴发，部队调动方便的需要，原国军顾祝同所部修建了常慈公路，此路逐步为常德慈利主要交通要道，涌泉寺这个重要的历史关隘才逐步退出来。解放后设立乡镇机构，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撤区并镇的大气候之下，涌泉寺乡政机构才并入漆河镇，正式成为涌泉村。如今不得不让人想起涌泉寺的繁华，那古道热肠，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涌泉寺各类小吃、食肆、旅店、戏台、妓院、博彩业等等各行各业雨后春笋，瓦舍千间，迤逦而来。这些，在几十年的发展中逐步消失殆尽，留给我们后人的，只有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影子。
　　关于涌泉寺的兴起，也是起源于传说，相传涌泉寺数千年之前是著名的江南小镇，镇上出了一位上知天道，下知地理的占卜先生，一日为一老渔人占卜，占卜先生见他可怜，于是指点一、二，并叮嘱每次打鱼不得超过三网，超过三网必有灾祸，但打渔人哪管得如此之多。于是每次捕鱼均在三网之上，且收获满满，因此得罪东海龙太子，龙太子本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在城内赌博，惊闻此事，于是找到该打渔人，愤怒地质问：我东海之滨最后水族惨遭捕杀，却原来是汝在此作怪。正以多欺寡，老渔人无奈，只得禀明是受高人指点。龙太子颇不负气。于是幻化人行，与众虾兵蟹将一起找到城内高人，问卦曰：我占卜雨事，如若灵验，我保你无事，若不灵，必拆你卦摊。于是高人经一番占卜，答道：午时三刻，城内2点半雨，城外7点半雨。待龙太子一伙离去，高人掐子一算，乃知大事不妙，收拾卦摊，立马走人。果然龙太子飞往龙宫，恰遇天庭雨部司雨官下传玉帝圣旨：午时三刻，城内行雨两点，城外行雨七点半。龙太子大惊，正不如何是好，于是龙太子手下龟相灵机一动，遂将施雨令偷偷更改，改为城内七点半雨水，城外二点半雨水。时年，天下大旱，城内洪涝成灾，城外却雨点稀蔬，百姓苦不堪言，怨声四起，恰巧龙太子带一群人找到卦师，正欲掀摊起事，卦师怒道：你道别人不认得你，我还不认得你吗？你错传雨部施雨法令，让百姓苦不堪言，你大祸将至，居然敢来本师处闹事？龙太子大惊失色，求救于卦师，卦师不敢怠慢，用手中折扇在龙太子眼前一晃，一颗龙头从天下直接坠下，落入山涧，龙口处喷出一柱清泉，原来是二郎神四处追杀龙太子，因卦师手中折扇一晃，挡住龙太子视线，二郎神手起刀落，斩下龙头，二郎神按下云头，拱手道：多谢先生帮忙。说罢上天庭复命去了，后来，那十八个太子身边的余党被玉帝一旨令下，令其化为十八罗汉，依次排列在龙头身边，形成十八罗汉拜涌泉的奇观。
　　这个故事很是熟悉，在哪儿见过？《西游记》里见过，但《西游记》却是当时抄袭了十八罗汉拜涌泉这段神话故事的传说。《西游记》是明代读物，其原创时间最多可追朔到北宋的苏轼，而十八罗汉拜涌泉早在唐代之前就有了。
　　且说唐代广德大和尚，于公元645年656年间云游至此，觉此处风景秀美，良田千倾，八尺高泉甚是奇观，但见山间牟气横生，怨气环绕，乃向当地百姓打听，方知涌泉为孽龙所化，十八罗汉山由龙太子十八随从真身，乃在此建庙，对十八罗汉山进行教化。广德大和尚尊佛唱本，以德服众，对当地百姓及过往商旅感化甚是深远，于是很快获得朝庭的重识，民众的拥戴，至公元972年，涌泉庙已由庙宇发展成寺院，其主要供奉有普贤法师、观音大士、如来佛祖、罗汉等，拥有金殿五座，亭榭楼台十余座等规模的大型寺院。直至元人入侵中原，元朝帝国建立，涌泉寺一旦遭遇毁寺灭代的危险，后元人为笼络汉人，在涌泉寺旧址上恢复涌泉寺。至1348年，涌泉寺才逐步恢复之前的风范，而且原有基础上增加了十余间僧舍，增加僧侣30余人。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涌泉寺再度获得明王朝的重视，于同年底，由大明政府司与民间地主阶层将涌泉寺重新修缮，并扩建。是时，涌泉寺迎来最鼎盛时期（约为1565年1590年），涌泉寺五座大殿已遂建起，寺院拥有寺舍八十余间，寺产获赠600余担良田，寺中僧侣达400余人，香客远及四川、湖北、江西、贵州、广西等地。
　　涌泉寺的衰亡历程要从清政府入关起，即1644年开始，自此年月，由于涌泉寺独特的地理位置，加之当时涌泉寺方仗和尚深感大明帝国的恩惠，故该寺很快成为反清复明的重要场所，但很快遭到清政府的围剿，清政府对反清复明志士及寺内僧人毫不手软，于1678年，对涌泉寺进行了清剿，在涌泉寺周边斩首无数，并焚烧寺庙，对当时的寺产当封则封，当没收的没收，寺内众僧侣遭反遣200余众。而当斩的斩，出逃者数十余之众。此后数十年间，涌泉寺在当地乡绅的多方努力之下有所恢复，但其规模与僧侣远不及从前，涌泉寺庙址几经移徙，从山上移至山下。公元1844年，太平军起事，并于当年攻陷涌泉寺，由于寺内僧众较少，寺产（良田）颇丰，很快成为太平军屯兵积粮之地。1863年3月，太平军面临兵败，曾国藩率大军攻陷涌泉寺。在此，斩首无数，由于涌泉寺寺小僧稀，未参与太平军活动，寺外数百亩良田实被太平军霸占，曾未追究其责，恢复庙舍及田产。遭此重创，涌泉寺已变得弱不经风雨，至1890年，寺中仅剩一老僧人与一放牛娃。这放牛娃即涌泉新民小学创始人钟篷雨先生。1901年，钟先生受寺内老僧所托入住湖南省政法大学，历时4年毕业，时老僧园寂，钟篷雨先生利用涌泉寺寺舍及百亩田产，开办新民小学至今。钟篷雨先生严守涌泉寺历代僧侣教诲，寺规如社稷法度，教化如教己，与百姓同步，与民众同生，因此学校很快风声水起，声名远播，桃李天下。
　　1922年，涌泉寺出土了著名的青铜器皿天方罍，经专家鉴定为商周时期帝王重要祭示物品，该器件出土之日，正值国破山河倾之时，该器皿首部分受当地爱国人士钟篷雨先生的保护，而罍身部分一直流落海外，直至2014年由湖南省海外企业家联合会收回。至此，罍身和罍首部分方得合二为一，现存于湖南省博物馆内。
　　今天，历史离我们远去，历史的痕迹也正已惊人的速度退出我们的视野，我们能做点什么呢？该做点什么？呜呼，苍海桑田，物我变迁，唯人种不变矣。
　　202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