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红楼

　　题记：当梦想成真时，我依然悔不如初……
　　梦中的情景，交织着难忘的记忆，持续不断地在时光的回音壁上响彻着，纠缠着，我实在弄不清，也不愿弄清这究竟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依然在梦中……
　　一 我的梦
　　73周年国庆和喜迎党的二十大，这两件重大的历史事件在金秋十月隆重相遇了。每一个中华儿女无不欣喜若狂。屏里屏外一场接着一场的好事喜事也在这热闹声中接续着。
　　令人吃不消的是一场接一场吃不完的婚宴，喝不完的＂喜酒＂。喜逢盛世，加之习以为常的礼尚往来，走走亲戚，会会朋友，道道多日不见的情肠，真是生活之中的乐事美事。怎奈架不住东家＂姑娘出门＂两盏三盏，西家＂儿子结婚＂三杯五杯,况且早在国庆节前一周已经粉墨登场，闹腾得沸沸扬扬了。总算熬过国庆当日晚八点，早已身心疲惫的我，便上床睡觉了......
　　… ....不知怎么回事，我就降落在一座似曾相识的、红砖红瓦的老式红楼的楼顶，好像手里还拖着大学刚毕业带回家的行李。此刻，我正掀开一块红瓦往下看。忽然，楼道里一位漂亮的女老师，正跟七八个看似小学五年级模样的学生讲述着什么？只一眼，我便急匆匆盖上那片瓦，生怕老师抬头发现了我，仿佛我正是老师要找的那个逃学的小学生似的。
　　然后，我不知怎么就从楼顶把行李拖转到电梯间，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悄悄把行李放回我住的房间，是那种生怕惊动了父母的感觉。
　　再后来，我和父亲、母亲一块围着一张实木方桌吃着母亲亲手做的、刚刚端上来的饭菜。父亲和母亲依然还是我小时候看到的模样。只听父亲微笑着对我说：林儿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一毕业就赶着回家来，参加工作也要从家里走出去......
　　当我从梦中醒来，已是凌晨四点钟了。清晰的梦境，多年来从没有过的感慨，一阵紧似一阵地不断向我袭来，直到把我全部吞没——
　　二 梦中的行囊
　　当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到一百多里外的洛阳求学时，带着一只红色的桐木小木箱，那是哥哥到集市上买回的原木色小木箱，后亲手用红色调和漆油漆而成的。
　　这只红色的小木箱里，装满了母亲和姐姐亲手缝制的被褥、床单、棉衣和单衣，吃的和用得也一应俱全，还有塞进衣服兜里，后被母亲用针线封死的学费和整整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母亲往小木箱里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重了，我一个人在家搬动就很吃力，加之第一次出远门，要面对人地两生的慌乱，中途还要由公共汽车换乘火车。那时候外出乘车可没有现在这样方便，无论是乘坐公共汽车，还是乘坐火车，每一个班次旅客都多得要命，乘车秩序也很差，拥挤不堪不说，还常常引发打架斗殴现象。我在由公共汽车换乘火车时，一不小心木箱竟被弄开裂了两道大口子，幸亏有外面的绳子兜着，不然，小木箱肯定就要散开了。
　　我入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学校门口马路对面的百货商店买回了角铁，加固了这只就要散开的小木箱。这样，它不但陪伴我修完了大学全部学业，又随我走上新的工作岗位，还随我工作调动辗转多地，直到最后实在不能再用了，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在我的记忆里，这只红色的小木箱，是哥哥给我置办的第一份＂家业＂，也是他送给我的一份珍贵礼物。它既是我求学时，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也承载了我对亲人们满满的感激之情，更是战胜未知世界里一切困难所充满的信心和希望。
　　多年了，我以为早已忘掉了它，不曾想这只红色的小木箱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三 梦中的红楼
　　至高中毕业之前，我到过最大的地方就是乡政府所在地，见过最大的建筑是我临村的＂张家大院＂，那是有四排连体四合院，按每排三、四、五、六所院落依次排成而成的明清建筑群。从来没有见过楼房，楼房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而已，直到搭上火车，从急驰而过的车窗外，偶尔看到一栋零星的、似是而非又一闪而过的楼房。等火车缓缓驶入洛阳站 时，铁道两旁一栋栋楼房才清晰可辨，这才是第一次闯入我眼帘的楼房呀。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入我们学校的大门，就看到好几栋像模像样的楼房。那楼房有三层或四层高，清一色机砖机瓦的建筑，屋顶是有＂人字形＂房坡的那种。这些楼分别是学校的行政教研大楼、理化楼、中文楼、外语楼、艺术楼，我们数学系上课和自习都在数学楼。还有图书楼，宿舍楼，就连就餐、聚会的大礼堂，都是清一色又红又专的红色建筑。现在看来，这些楼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楼，还是称楼房比较合适。
　　当我第一次走进数学楼时，心情是很不平静的，不知是害怕得而复失的小心翼翼，还是充满敬畏的望而却步。总之，就连高兴也不敢笑出声来，心里倒是美得喜不自胜。
　　社会发展到今天，我已数不清到过多少地方，见到过多少相同的和不同的楼房，住过多少家干净舒适的宾馆酒店，有中国一线城市的北上广深，也有欧美日本的异国风情。那一座座日新月异、规模宏大的大都市，那一栋栋鳞次栉比、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那灯火辉煌、霓虹灯彻夜闪烁的灯红酒绿。特别是近年来以魔幻般速度新兴建的雄安新区 、深圳的前海特区 ，都曾无数次令我眼花缭乱，心驰神往，流连忘返，感慨万千。直到一次次在那儿落下脚，到那儿开会学习、工作培训，旅游出差而熟视无睹，习以为常，渐渐归于平淡。
　　时至今日，这些高楼大厦凝聚起的都市辉煌，并没有在我的梦中出现过。这次梦到的红楼，的确令我心动不已，浮想联翩……
　　四 梦中的父亲
　　父亲在他五十三岁那年，就走完了全部的生命历程。
　　我的父亲不仅是我们那一带远近有名的疮科大夫，而且有学识、晓阴阳，还是一个半拉子木匠。据母亲讲：新中国刚解放那会儿，父亲就亲手创办了村小学，并被村民推举担任校董多年，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他还是村农民夜校（扫盲班）的教员，包括母亲在内的许多乡亲都受过父亲的教育。所以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是很了不起的。父亲他不但是一个＂文化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有用处的人＂，无论是影响力，还是人缘，都深受方圆十里八村人们的尊敬，由此也招致了村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妒忌。
　　父亲的去世，我们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尽管如此，他去世后带给全家的这场无法抗拒的灾难，仍然是我们始料不及。那真的是一场浩劫，一次灭顶之灾。现实情况虽然没有通常人们所说的＂天塌下来了＂那麽糟糕，但说我们家那时像一座风雨飘摇中的老屋，四处跑风漏雨一点也不为过。
　　父亲去世那年，我上初中一年级。他弥留之际嘱托哥哥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让我读完高中。这一点，哥哥做到了，他不但供我读完了高中，而且还供我读完了大学。
　　五 梦中的母亲
　　母亲是七十五周岁那年离开我们的，转眼之间就要迎来她百岁诞辰纪念日。
　　打开尘封的记忆，在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在眼前自然伸展开来，道路两旁是微风吹拂下绿油油的麦田。忽然，一位妇人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从远处淡淡的雾霭中缓缓走来，并有节律地晃动着迷人的腰身。随着马蹄声有远而近，她的轮廓也愈加清晰，只见她头顶是一盘乌黑发亮的云髻，满月一般的面庞上不着一丝粉黛。时而穿着一件染青色的对襟夹袄，时而穿着一件白亮亮的对襟短袖，温文尔雅，干净贴身。从她的穿戴上，你可以看出季节的变换，但始终看不出岁月改变她的容颜。她永远都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恬静。她秀外慧中，一点也不比古装剧中大家闺秀们逊色。
　　她就是我的母亲。
　　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谁又能触摸到她内心的坚强和苍凉。母亲的一生，是幸福的一生，也是孤独和痛苦相伴的一生......
　　六 梦中的小学女老师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一点也不假。
　　我读小学三年级以前，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一般，每天还常常为完不成作业而急得抹眼泪。直到四年级的时候，才慢慢赶上中等生。升入五年级后，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了直线上升，这得益于我们迎来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贾老师是从县城郊一所学校调过来了，据说那时她所担任的小学毕业班学科，在全县小学教学中也是小有名气的，她又是我们的远房嫂子，我们那一届学生实在是太幸运了：贾老师不但各门功课教得好、还待我们很亲切，同时对我们的要求也很严格。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可爱可敬，和蔼可亲＂的种子。
　　也正是小学基础扎得牢，在后来的初中阶段、高中阶段的学习中，我们那一届学生几乎人人学习成绩都不差。最终，我们其中的五名同学顺利跨入高校大门，改变了一个个寒门学子一生的命运。这对于一个只有五百多口人的小村庄来说，这在那个高考＂百里挑一＂的特殊时期，无疑是空前绝后的。如今，好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是这个记录的保持者......
　　我所经历的第二位小学女老师，曾经是上高中时的＂校花＂，她在我俩恋爱的时光里，也已嬗变为一名美丽的小学老师……
　　在我的脑海里，她们就是＂美丽和学问＂的化身。
　　尾声
　　梦中的情景，交织着难忘的记忆，持续不断地在时光的回音壁上响彻着，纠缠着，我实在弄不清，也不想弄清这究竟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梦中。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中的父亲和母亲，永远健康，永葆青春，永远疼我爱我呵护我。既是我长大了，既是他们慢慢变老了，我三生三世都不必担忧＂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中有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红色小木箱。我再也不用为生活拮据而犯难，为整天饿肚子而发愁，更不会为能吃到一个＂红柿＂而险些丧命……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中有我设施齐全的办公室；有窗明几净、温暖如春的家，和睦相处的亲人。我再也不用在暴风雨来临时，一盆一瓢地往外刮倒倒灌到窑里的雨水，再也不用顾及夜里的恶风暴雨，冲毁窑洞，而安然高枕……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中有我童年的玩伴、童年的欢乐、童年的幸福生活，我愿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学生，背着薄薄的书包上学，唱着欢快的儿歌回家。我喜欢那一张张贴满墙壁的奖状，更喜欢母亲奖励我的＂鸡蛋面叶＂、父亲从十里以外集市上偷偷捎回的＂猪头膏夹牛舌头馍＂……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中有我亦师亦友、年轻漂亮的小学女老师，有她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的爱，有她那种像对待＂大男人＂一样青睐的眼神。这些，都在无言唤醒着我一颗＂大男人＂的万丈雄心，使我甘愿舍弃一切，为生命的怒放去追，去拼……
　　我真想一梦不醒，只因梦里有我美丽动人、笑声飞扬、清纯典雅的恋人，在她那儿，有我吃不完的苹果，有一觉睡到次日中午都不愿醒来的噩噩浑浑......
　　然而，梦哪有不醒的时候呀？！
　　当我大梦醒来：母亲的心愿，父亲死不瞑目的牵绊，我少年时期的心愿，还有各位老师们的殷切期盼，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梦想成真。只是，只是我亲爱的母亲，我敬爱的父亲，都已驾鹤西去，物是人非……
　　我恨，我怨，我真想一梦不醒！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惠顾，谢谢你对《梦》系列的持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