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向立成念秋

　　念秋
　　文/向立成
　　早上，在发动汽车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挡风玻璃上有一片非常漂亮的落叶。我下车轻轻拿起这片落叶，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片红枫树叶，红色的叶子上点缀着些许的青色，似乎在留恋曾经的风华。
　　小区并没有枫树，这片红枫叶不知道从何而来，也许是秋游的孩子随手捡拾回来，再随手抛到了我的车上。
　　我很宝贝地把这片树叶放在方向盘前面，我为自己的这个行为感到好笑，但是我的内心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很自然。这片泛红的枫叶把我的思绪牵到了远方的老家。
　　在去单位的路上，我告诉自己，枫树叶子开始红了，有空得回家看看了。
　　老家村口有三棵很大的枫树，四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存在的年代已不可考，但是老一辈的人说，应该是清朝就有了。
　　儿时，小伙伴们经常会相约在枫树下玩耍。枫树虽然很大，但是枝丫离地面倒是不高，两个人叠罗汉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去了，然后爬上去的再把下面的人拉上去。很快，枫树上就多了不少＂小猴子＂。不大会儿，枫树郁郁葱葱的树冠里就会惊起无数的鸟儿。枫树里虽然栖息了无数的鸟儿，但是鸟窝几乎是没有的。即使有，也架不住这么多＂小猴子＂爬高上低地祸害。
　　父亲是一个小学教师，担任班主任的时候，会组织学生秋游，于是三棵枫树下就成了秋游的胜地。每年10月份，乍凉还热的时候，枫叶开始泛红，一波又一波的小游客就会来到枫树下，大家在这里嬉笑打闹，欢声笑语便盈满了如穹庐般的树冠。
　　不知道从何时起，枫叶成了一种寄托情感的信物。有些早熟的男孩子暗恋上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就会送给她一片枫叶当书签。毕业季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送一片枫叶。回到母校看老师，也会给老师一片枫叶，我的父亲就收到不少这样的枫叶。
　　每年的十月底，枫叶就开始快速变成红色。如果没有大风，火红的枫叶能够在枝丫上摇曳两周时间，如果大风刮起来，那树叶就会很快落满地。落到地上的枫叶也是绝美的，就像围着枫树铺了一圈火红的地毯一样，也成了婚纱照的热门拍摄地。每当这个时候，枫树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一对对新人幸福的见证人。
　　带着思乡的情绪，在秋雨绵绵中，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翻看父亲的遗物，在泛黄的旧书里，枫叶书签时不时地跃入眼帘。母亲在旁边唠叨着父亲在世时候很珍视这些枫叶，我想父亲可能不仅仅把这些当作书签，更多的是当作纪念品吧。
　　伫立在三棵枫树下，我静静地听着雨声。只见雨珠在枫叶的怀里随风跳动，从这一个叶尖跳到另一个叶片上，最后跳到了我的手心里。看着手心里滚动的雨滴，一如父亲去世时母亲的泪珠，不禁心生悲戚。我想留住这颗＂泪＂，让它陪着我回忆过往，但它却在不经意间从指缝滑落。抬头看着那片遮住雨幕的＂穹庐＂，有点怀念蓝天白云的日子。
　　＂六三班到此一游＂＂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加油！你是最棒的＂……看着枫树树干上的铅笔小字，不免莞尔。曾经的我，也曾干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年代太过久远，已不可寻。
　　儿时玩伴经过枫树下不期而遇，寒暄过后，便一同坐在枫树下，从枫树的叶绿叶红聊起，到村里的生老病死，再到华夏大地的沧桑巨变，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就像静静地站在旁边的枫树一样。
　　在雨滴的敲打裹挟中，一些泛红的枫叶悄悄地落了下来，和着温柔的秋雨，似乎在化解着春夏的遗憾与伤痛。一片形状近乎完美的落叶落到了我的手背上，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让我不忍打扰。
　　看着飞旋而下的那一抹火红，思绪万千。一叶知秋秋意浓，枫叶落随晚来风。雁南飞去思乡远，梦落西湖断桥东？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每一片绿叶都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每一片红叶都是收获满满的宣告。
　　离开老家的那天，雨停了，秋风依旧那么温柔，太阳依旧那么温暖，秋天很好，火红的枫叶很好，一切都会安好。
　　（原载于《湖南日报》）
　　向立成，湖南洞口人，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飞天》《朔方》《鸭绿江》《湖南文学》《名家名作》《散文百家》等刊物，著有长篇小说《龙门守望者》《二宝协奏曲》《山药》，中短篇小说集《水神》《永远的星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