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树到底指哪一棵？

　　汉阳公园里的＂汉阳树＂，左侧台阶上去即1964年移至此地的石榴花塔。
　　提起汉阳树，除崔颢的诗，今天武汉人想到的多是汉阳显正街市五医院内那棵540年树龄的银杏树，1985年汉阳区园林部门发现它，将它命名为＂汉阳树＂。
　　然而，在市五医院北面不远的汉阳公园，也有一棵＂汉阳树＂，树下立有石柱碑刻，刻有草书＂汉阳树＂3字，落款时间为1964年。
　　碑刻称此树＂极具教育意义＂
　　＂汉阳树＂不只一棵？带着疑问，12月2日上午，记者随武汉市政府参事胡全志和武汉碑刻研究者严涛，前往汉阳公园。
　　在市级文保单位石榴花塔北侧约10米处，看到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上挂有武汉市园林局2022年制古树名木牌，牌子显示该树为国槐，树龄156年，保护等级三级。
　　汉阳公园＂汉阳树＂上的武汉市园林局制树牌。
　　树下立有高约一米的石柱，石柱上方有雕刻的小石狮，方形柱体一面刻有草书＂汉阳树＂3个大字，另一面刻有楷体小字碑文：＂汉阳树见于唐代崔　灏：晴川历历汉阳树一诗。但解放前，汉阳荒秃不堪，草木凋悴；今则佳木葱茏，留此二百余年的古槐树，对比之下，极有教育意义。一九六四年元月＂。文中，崔颢两字间有空格，＂颢＂写作了＂灏＂。
　　图左：记者拍摄的＂汉阳树＂石刻大字。 图右：武汉碑刻研究者严涛拓出石柱上石刻草书＂汉阳树＂。
　　图左：记者拍摄的汉阳树＂下石刻小字。图右：武汉碑刻研究者严涛拓出汉阳公园＂汉阳树＂石柱刻文。
　　胡全志说，上世纪60年代，没有测量树龄的先进技术，碑文中描述古槐树有＂二百余年＂，很可能是公园工作人员凭肉眼估测的。如今精确测量树龄的技术已相当成熟，由武汉市园林局测出这棵国槐156年树龄，是准确树龄。
　　胡全志介绍，据《汉阳区志》和《城市建设志》记载，汉阳公园所在地在元代末曾是农民起义（红巾军）领袖徐寿辉的天完国国都处。康熙年间，汉阳人江蘩，在外做官告归故里，居凤栖山（今凤凰山），在山南和山北各筑一私园，山北之园为江园，即今汉阳公园所辖之地。道光年间为同善堂堂址，院内有明代文人李渔（号笠翁）的＂灵芝峰＂假山石。民国初，此处又建为春茂花园。
　　汉阳公园始建于1956年，由汉阳市政建设工人利用旧料建成，1957年对外开放。1963年底，将添福巷内的＂石榴花塔＂移到园内复原。这座＂石榴花塔＂原构始建于南宋绍兴（1131—1162）年间，历代多次毁建，现有建筑为1918年重建。
　　正是同年同月，公园在请人题写、镌刻石榴花塔＂迁移小志＂时，为这棵老国槐树用旧石料刻下石柱碑刻，以作时代记录。武汉碑刻研究者严涛证实，石榴花塔＂迁移小志＂字体，与石柱碑刻小字字体高度一致。
　　市级文保单位＂石榴花塔＂。
　　碑刻或来自当年石榴花塔刻碑工
　　何谓汉阳树？胡全志说，历来众说纷纭，有人说，崔颢隔江远眺的汉阳树，可能是＂禹柏＂；有人说，是指汉阳鹦鹉洲对岸江边的那一大排柳树。唐、宋、元、明、清，历代诗人在其诗中出现＂汉阳树＂者，不下几十首，但都未实指哪棵树。
　　汉阳历代地方志中，也未见有具体的汉阳树之指代。史上首次将具体的一棵树称为汉阳树者，可能就是汉阳公园这棵国槐。
　　汉阳公园＂汉阳树＂与树下的石柱碑刻。
　　当年为何、是什么人要将这棵树取名＂汉阳树＂呢？胡全志分析，汉阳公园前身为私家花园，此树为庭院树，从所处位置判断，始终未移动。《武汉名胜散记》（余开来著，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1月）一书＂江城宝塔各千秋＂中记道：＂一九六四年，为了保护名胜古迹，汉阳区人民政府根据部分人民代表意见，将石榴花塔移入汉阳公园西侧，永丰堤畔土坡上。＂这段文字透露出石榴花塔迁移至汉阳公园是人民（或是人大）代表的意见。
　　＂汉阳树＂碑刻极有可能是1964年利用石榴花塔刻碑工程所请书法家、石刻工＂顺水推舟＂所为。经仔细比对，石榴花塔＂迁移小志＂与＂汉阳树＂碑刻书法、刻工分别出自同一人之手。其中＂汉阳＂＂见＂＂古＂＂一九六四年元＂等字，笔法如出一辙。
　　＂汉阳树＂的命名及碑刻，个人以及外界团体立碑的可能性不大，汉阳公园园方所为最有可能，当时刚经过三年自然灾害，财政经费吃紧，碑刻是在旧石柱上所刻，节省费用。
　　崔颢笔下＂汉阳树＂已不可寻
　　武汉市摄影家协会主席、原汉商集团总经理麻建雄在汉阳古城出生、长大，对老汉阳掌故颇为熟悉，今年初出版有《显正街记忆》一书。12月2日下午，麻建雄表示，知道汉阳公园那棵槐树，碑刻上的＂汉阳树＂字体为草书双勾。他推断1964年为此树命名者应该是汉阳公园管理人员。
　　如果要论哪一棵树是真正的＂汉阳树＂，五医院的那棵540年银杏树和这棵树，都不是。崔颢名诗《黄鹤楼》里的＂汉阳树＂，是一片树，不是一棵，汉阳目前也没有发现唐代生长至今的树，所以现有两棵称为＂汉阳树＂的古树，都是寄托了命名者对汉阳优秀历史文化的一种感怀与传承。
　　图左：外国传教士90年前拍摄的古银杏树。图右：今位于汉阳显正街街口五医院院内540年树龄的银杏树。
　　记者接着请教武汉市园林科学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武汉市古树名木保护研究中心主任史红文。他表示，崔颢诗里的汉阳树确实不实指具体哪一棵树。汉阳公园的国槐命名＂汉阳树＂确实早于五医院的那棵银杏，但现在武汉人讲＂汉阳树＂，主要指后者，因为它树龄长、体量大、枝叶茂盛，与显正街历史街区和五医院历史建筑一起构成历史景观，经过媒体宣传已形成知名度、美誉度，几乎成为约定俗成的＂汉阳树＂。相关部门目前也正在制定方案打造＂汉阳树公园＂。
　　2日中午，汉阳公园现任园长梅复传告诉记者，上世纪90年代他在汉阳公园工作时就见到这棵国槐下的碑刻，知道它被命名＂汉阳树＂。＂汉阳树＂是一代又一代汉阳人地域情怀与集体自豪感的精神寄托与文化追求。＂汉阳树＂不是具象的地标，而是城市无形的抽象＂坐标＂。目前他刚刚调回汉阳公园，非常清楚这棵＂汉阳树＂和一旁的石榴花塔的历史和文物价值，下一步他打算请专业人员前来设计保护利用方案，将两处文物打造成方便武汉市民和外地游客参观，发思古之幽情的地标性历史景点。
　　本文原载《长江日报》，万建辉撰文/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