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三则

　　作者 / 许梅坤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一样的童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已不一样的童趣。我的童年生活的趣事，虽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了，但有些趣事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随着年事渐高，回忆也渐多，尤爱回忆童趣，今天不妨采撷三则公诸于世，以求＂众乐乐＂。
　　01月夜偷西瓜
　　虽然我写的题目有个＂偷＂字，然而鲁迅先生曾说，在他的故乡，过路人渴了，摘个瓜吃，是算不得偷的。而在我的故乡，小孩子恶作剧，合起伙来，去摘生产队的西瓜，也算不得偷。
　　我的童少时期，夏天的晚上，常与小伙伴毛子、狗娃子和土垃子等，一起在禾场里放张竹床乘凉，睡觉，也常干些调皮捣蛋之事，去老屋西边的河沙地里偷生产队的西瓜，则是其中之一。
　　晚上，皎洁的月光普照大地，风平浪静，村子里的大人都已熟睡。种瓜老人，在西瓜田那头的窝棚里，打开随身携带的收音机，正在收听一首唢呐独奏曲，悠扬的声音，回荡在田野上空。
　　这时，我们几个小伙伴，赤裸着上身，在月光下显现出一种动物的＂保护色＂，使老人视线模糊，不易看清，从瓜地这头，沿着垄沟，匍匐前进。悄悄地，慢慢地，前进，再前进。到了瓜地中间，开始摘大西瓜。然后，将瓜抱在胸前，低着头，哈着腰，又悄悄地，慢慢地往回行进……
　　听瓜地那头，种瓜老人的收音机播放的唢呐独奏曲，依然吹得起劲，像是祝我们凯旋。我们在优美的旋律中，不慌不忙，顺利完成了当晚的偷瓜任务。
　　回到禾场里，大家坐在竹床上，一起吃西瓜，狼吞虎咽。吃罢，将瓜皮和瓜籽丢进猪圈里，让猪吃得干干净净，像没这码事似的。到了白天，也不会被大人发现一点痕迹。
　　第二天清晨，大家起床，相互瞧瞧，回想起昨晚偷瓜的情形，嘻嘻一笑，这个说＂真痛快＂，那个说＂太好玩了＂。
　　到了晚上，我们又重演头天晚上的活动，依然获得成功。不料，到了第三天晚上，可能种瓜老人有了察觉，蹲在瓜田背沟隐蔽的地方等待风吹草动，当我们刚要摘瓜之时，他突然跳出来：＂哈哈！小兔崽子们，胆敢再来偷瓜，今晚都跑不了啦 ＂话音未落，他却被瓜蔓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嘴里还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于是，我们也＂哈哈哈＂地笑着，一溜烟跑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这偷瓜之趣，大概城里的孩子是从未体验过的。
　　02树下戏蚂蚁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把牛赶到山坡上吃草，自已坐在一棵柳树底下乘凉，突然脚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咬了两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蚂蚁。好呀，这个小不点竟敢欺负到我的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抬起脚准备把它踩死，可又一想，这样不太便宜它了吗？不行，得先让我戏弄它一番再说。
　　于是，我朝它的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先将它淹个半死不活了，再去要它的性命。殊不知它在＂水潭＂里挣扎着，拼命把头伸出水面，六条腿不停地前后摆动着，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我想，它再挣扎也没有用，这里就是它的葬身之地。然而令我吃惊的是，它坚持不懈地向前游着，游着，它终于游出了＂水潭＂，浑身沾满了唾液，似乎耗尽了气力，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以为它死了，便用一根小树枝拨了拨，突然受到惊吓的它慌忙爬了起来。哟，还没死呀，今天不把你折腾致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于是，我又找来一个小石子压在它身上，只留个头在外面。它挣扎了一会，不再动弹了，我想这次肯定是死了，便不再管它，玩别的去了。
　　可当我再次注意它的时候，小石子底下竟然只留下了一条后腿，原来它刚才的不动弹是在养精蓄锐啊！尽管它不惜弄断了自己的一只后腿，最终还是把整个身体从小石子底下抽了出来。它趴在地上直喘粗气，似乎在说：困难有什么了不起，这不都被我一一征服了吗？
　　休息了一会儿，它又顽强地向前爬去。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遇到困难不气馁，坚持不懈就能取得胜利。
　　童年的时光就像泼出去的水，虽一去不复返了，但如今只要看到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童年便重临于我的心头。
　　03上树掏喜鹊
　　老屋南边有棵对节白蜡，印象中的那棵树高高大大，有着老者的沧桑和健壮。小时候奶奶经常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在树底下玩耍，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是纯真。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有一对喜鹊＂夫妻＂到这大棵树上衔枝筑巢、觅食投喂……每年鸟巢里都会孵出雏鸟，直到长大离开去往别处。这棵对节白蜡每年春天庇护着鲜活的生命，无论清晨还是暮夜，稍稍抬头，总能见到喜鹊在枝间蹁跹，不时发出婉转动听的旋律，令人心旷神怡。
　　我记得，好像是我九岁的那年春天，一天早上天刚刚亮，有一对喜鹊＂夫妻＂叽喳叽喳地来到这棵对节白蜡树上上班了。它们从远处衔来筷子粗细、尺余长的小树枝，一次次地搬到筑巢的大树上，喜鹊的体重只有那么点大，口中衔着一根树枝负重飞行，一双翅膀要比平时多用很多的力量，每次往返途中要休息好几次。它们把小树枝搬到大树上后，再将树枝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树杈上，然后用口水把树枝沾合在一起，巢的内壁还要填以泥土、干茅草和树叶等。
　　它们忙碌了二十多天之后，树杈上又多了一个新窝，两只喜鹊每天叽叽喳喳地欢叫着飞来飞去，有时嘴上还叼着金龟子、面粉虫和松毛虫等，偶尔也叼着玉米、碗豆和黄豆等吃的东西，窝进窝出，显然是在喂养小喜鹊。
　　一天，我和小伙伴毛子商定，一起上树掏小喜鹊。我先上树去掏窝，毛子紧随其后手持竹竿掩护我，防止两只大喜鹊冲下来啄头报复。我刚开始上树，一只回窝的喜鹊便站在树枝上，警惕地歪着头注视我，＂喳喳＂地大声呼叫着。我继续往树上攀爬，另一只喜鹊迅速飞回来，在空中巡视了一圈，落在另一根树枝上发出了＂喳喳喳＂的怒叫声。这时，突然传来奶奶的声音：＂伢子们啦，不要祸害小喜鹊呀！它们是来给你们报喜的 ＂
　　我们哪管报喜或报忧，仍然我行我素，继续攀爬。为防喜鹊啄头，我像电影中的敌后武工队员，用一条白色毛巾裹着头。我的手刚伸进窝里，两只大喜鹊顿时＂喳喳喳＂地怒叫着在低空中盘旋，果然有一只喜鹊从空中猛扑下来啄我的头，毛子挥舞竹竿刚赶走这只喜鹊，另一只喜鹊又向我俯冲下来，毛子使劲挥舞着竹竿，两只喜鹊左躲又闪，轮翻向我俯冲。
　　我掏出一只小喜鹊，它还没长毛，＂吱吱吱＂地叫着，两只大喜鹊见状，似乎红了眼，＂喳喳＂怒叫着飞扑过来，与我较量。毛子来不及挥竿掩护，我被大喜鹊在头上连啄几下，还渗出了血。顾不得这些，我又掏出两只小喜鹊，把它们放进布袋里，系在裤腰带上，准备下树。听到三只小喜鹊嘶声力竭的叫声，两只大喜鹊拼命地向我俯冲，经不住毛子竹竿的抡舞，它们无可奈何地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肯飞走
　　此时的我，觉得自己是个＂凯旋将军＂，充实而自豪，扫一眼树下，不只有狗娃子和土垃子站在树下，还聚了湾子前后的一群小伙伴，他们有的笑逐颜开，有的呼唤我们＂赶快下来＂，有的叫我们＂拿回家喂养＂。跚跚而来的奶奶又对我发话了：＂真是作孽害命呀！可惜了这几只小喜鹊呀！你要赶快把它们送回窝里去，不然会遭报应的！＂
　　那个年代的农村娃，既不懂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理，也没有什么爱生命、爱鸟的观念，＂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寻找乐趣，玩得痛快。听奶奶这么一吓唬，我才极不情愿地将三只小喜鹊送回窝里，只见两只大喜鹊又从另一棵树飞了过来，一边环绕对节白蜡树冠飞翔，一边＂叽叽喳喳＂地欢叫着，似乎在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2022年12月12日于（武汉）中国地质大学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