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比咱们湿手中的一条蛇,滑溜溜的,你越是想捉牢它,它越是要滑走……" 这是一位南太平洋岛屿的酋长对岛民演讲时所说的一番话。时间的确滑溜,难以捉摸。它像个顽童,喜欢跟人捉迷藏、开玩笑,忽长忽短,又快又慢,绕着你团团转;需要时它板着脸铁面无私,一分一秒都不肯多留,无聊时它涎着脸赖皮不走,让人度日如年,不知如何排遣。 总之,时间是无声无息、隐而不见的,你可以形容它、描述它,可是却从不知它到底形状如何,即使明知它须臾不离,明知它就在身旁。 时间原来大部分是方形的。不论是盯着书本、计算机,还是电视机,眼前出现的都是一个方方的框架,里头装的若是学问、新知、创作、心得,私底下就踏实些;里头展现的若是肥皂剧、通俗片,内心就有点愧疚。生命是个钟摆,一辈子都在逸乐和勤奋的两极之间摇摇荡荡,寻找平衡,只有在特殊的时期才放纵自己。 从前的年代,认为课外书都是闲书,武侠小说尤然,从小是名乖学生的我,也就对武侠小说敬而远之。当年台北大杂院中邻家的男孩,考不上名校,宣称要写武侠小说,大家都对他嗤之以鼻,不屑为伍,这熊家的儿子长大了名叫古龙。金庸的小说,我是在身怀女儿时才第一次接触的。那几个月,可以尽情吃,尽情睡,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理直气壮。非常时期做非常事,自我隔离的两周里,时间在闹别扭,但是不必敲钟打更,只要凝视着一个方块,再接着另一个方块,管它里头塞的是花团锦簇,还是败絮破棉,只要知道光阴在一点一滴缓缓流淌就行了。 时间也是线状的。闭门谢客,足不出户的日子,走路吧!从客厅一端,走向门口,转身折回,向饭厅走去,穿过走廊,绕进书房,踏入睡房,再往回走。如此周而复始,不停绕圈,时间就变成一条迂回的曲线。常识告诉我们,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一条直线,但当你手上捧着那么多分分秒秒,像捧着一堆花不完的零钱时,就会自然而然弃直取曲了。 当然,方形与线状之外,时间也会出其不意地以点状或不可名状、棱角处处的模样出现。尽管零零碎碎,只要能够善用之,点状的时间还是能够积少成多,发挥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