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买书与读书

　　寂寞、买书与读书
　　朱军
　　人，被某种孤独寂寞包围侵扰时，那滋味是极难熬忍的。于是，化解驱赶孤独与寂寞的最好良药，便是读书。
　　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周围一切全都归于沉寂。在不足八平米的小屋，我旋亮台灯，打开书本，于寂寞中开始读书。读过了春天，读过了夏夜，读进了深秋，又读来了冬雪。一年四季之中，没有哪个季节，没有哪个季节里的哪一天，哪个夜晚，我不是伴着书，这样一分一秒度过。
　　没有书，我感到时光是如此的难挨，没有书可读，我觉得寂寞是很难抵御的一种侵蚀，一种围困。所以于寂寞之中，寻得一条读书的路来。记得最初读书时，是先到图书馆借书读，读完这一本，再借下一本。感到图书馆书没什么可读了，就去书店买书读。而真正的读书时刻，也从此开始。
　　说读书，自然要从买书说起。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我把买来的书一本一本摆放在书桌上，书桌摆满了，放于抽屉，抽屉满了，再放进皮箱里，加起来，所买的书足有百余本。书与日渐增，心灵也随之变得丰盈富实起来。看书成习惯，买书便成了嗜好。宁可其他方面节省点，省下的钱用于买书，觉得是很值得又极豁达的心灵投资与消费。
　　来北京，很少为其他事情上街，凡上街，必是买书的缘故。算起来，北京几家大书店，如王府井书店、中国书店、北京图书城、海淀图书城，还有北大＂三角地＂附近三家书店，都留下过我买书的足迹。这几家书店，我去的最多，也最偏爱北大＂三角地＂的书店。这可能有天时地利方面原因。北大距我进修的中国新闻学院较近，去那不用坐车，周日或是没有课的下午，骑上自行车极短时间可到达。但单单说是天时地利方面因素，使我常去那里买书，也不尽然。相比照，去海淀图书城比北大还要略近些。我之所以尤爱去北大购书，更深一层理由是北大校园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文化氛围，这种文化气息文化氛围，对我有特别的吸引和感染力量。每每置身北大，心里总有文化上的超升感脱俗感，并隐隐约约滋生一种自豪感，优越感。仿佛自己整个变成了一个北大人。从气质到思维，从思想到心灵，以至周身无数血管脉络，内心所有体验，触觉、嗅觉、视觉、感觉等等，全都融汇、浸满了北大人的韵味气派似的。再有，北大＂三角地＂本身也对我有精神文化上的无形牵引吸纳力量，总觉得这个地方与我心灵深层有诠释不清的契合与共振。＂三角地＂在我心中是极不平凡的！走进＂三角地＂几家书店，那里特有的购书环境气氛，也是我愿来这里买书的主要因素。另外，到北大书店购书，令你身心轻松，不会使你精疲力竭，心力憔悴。因这里书店小，不像在大书店那样，一头扎进去就是长达几个小时体能和心智消耗，还有目不转睛、头晕目眩般浏览。北大三家书店书目可谓齐全，在众多齐全书籍品类中，书卷品味档次亦显得高雅精良。尤其，这里是反映全国政治文化动向和文坛动态敏感区，风向标，信息快捷。只要常来，有新书佳作问世，都能保你先睹为快。像尼采《悲剧的诞生》、刘再复《性格组合论》、亦夫《土街》、王江松《悲剧人性与悲剧人生》等等高层次、高品位的畅销书，北大书店都是捷足先登，最先把它们推介给读者。
　　接下来就是，读书人在去书店买书同时，也为自己营造另外一种情境。就我而言，每买回一本书，像是结交了一位知心朋友。只要手头没有十分要紧事情去做，便坐下来，把身心全都投放到书本里。不论白天夜晚，打开书，一坐就是半下午或整个晚上。有时，看书看到痴迷专心处，可连坐三四个小时不动。将周遭一切排拒得千干净净，进人到读书人常说的忘我无我境界，甚至可达到佛家＂涅槃＂与＂虚无＂状态。那种体验是极难用淮确语言所能描述。读书人进入到某种读书境态，他面前只存在两个世界，一是读书时所身处的那个客观真实的物质环境世界，包括读书人自身以及摊在他眼前的书本。这个真实环境真实世界，在读书人达到书痴入迷时，多半是不为其感知的，是暂且忘却了不存在的世界；而真正存在的，是读书人思想心灵已进人到书本里面去的精神世界，那个世界对他才是真实存在，分分秒秒都影响着他。思想、情感、情绪、灵魂，喜怒哀乐忧伤惧，乃至心脏跳动，脉搏起伏，无时无刻不与书中世界相融同在，同起同伏。以上是我读书时常呈现的情形。大抵，很多读书人这方面是相通相似，都有类似体验吧。
　　以这样一种状态读书，还有什么寂寞可言呢？寂寞是短暂的，一种形式而已，而充实才是恒久，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内容。寂寞时刻读书，读了书进入到读书人那种境界，寂寞孤独便不击自退，消逝得无影无踪。周围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虚无态，是万籁归于沉消的寂静，不是可感知的寂寞。
　　买书、读书于寂寞之中滋养着我，充实着我。说起来，在北京进修纯时间不过一年半，在这一年多寂静、寂寞状态下所读的书十分可观。放在书桌上，抽屉里，皮箱中的百余本书，全读过。以每本至少三十万字算，所阅读的文字量在三千万字以外。这其间，一边读书一边写作，新闻、名人访谈、散文、随笔、日记等累计七十余篇三十万字作品，是在读书夹缝中完成的。当中三分之二作品已在国家、省、地级报刊上发表。
　　世界上的事情，除非自己不为，凡为者，必相应生出它的两面，即正面与负面。对我来说，来京两载，读书的确丰润了我的心灵，丰富了我的知识与人生。但读书的过分辛劳，也极大损伤了我的身体，我原本高度近视的双眼，在近两年读书光景里，近视程度，伴着自己向知识领域大步迈进，愈加朝纵深走去。某晚，照旧孤灯下静读，突然眼前飘浮起小黑影，以为是蚊子，用手驱赶，怎么也不肯离去。次日到附近医院查，诊断为＂右眼玻璃体混浊＂。这自然对我精神产生不小的刺激。自那日，半月之久，我没再去拚命看书。
　　收获了知识，损伤了视力。那一段时光，真可算是我人生的苦乐年华，而我更多感到的是富有，是充裕。
　　读书充实了我，写作同样充实了我，读书是吸收，写作是释放和挥发，二者相得益彰，交汇在一处，都是对人生、宇宙及生命的不断探索、认知和体悟。这一年多时光，我的确在书里，在写作中使自己获得提升。人生的壮丽与辉煌，首先应发源于人的内在宇宙，发源于人的内心世界和精神田园。而读书，恰恰帮助人，促使人实现达到这一愿望目的。
　　寂寞时刻读书，是读书人方能拥有独享的一种氛围，这氛围既清苦又乐趣十足。然读书读到一定程度，很多寂寞会渐渐转化为人的一笔财富。这财富不仅能富足你的人生，而且可灿烂你的前程，推动你的事业向更高阶梯上迈进。从这一点上说，寂寞又是一座灯塔，默默走近，把寂寞点燃，它会把你整个人生照亮！
　　选自作者散文集《心灵的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