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投屏争议被批套娃式充会员，电视会员特殊在哪？

　　新春将至，爱奇艺却略显头疼。
　　近日，爱奇艺接连因为限制用户连接电视观看多次登上微博热搜，被不少用户吐槽此举＂吃相难看＂。对此，上海消保委也发文直言爱奇艺的做法不厚道，有＂套娃式充会员薅消费者羊毛＂之嫌。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不只爱奇艺，此前优酷也因限制投屏引发争议。视频平台种种投屏限制是否合理，保护版权之说又是否成立？同为视频平台提供服务，为何电视端会员要贵出不少？
　　被推上舆论风口浪尖的爱奇艺
　　这场投屏争议始于1月中旬。
　　1月11日，爱奇艺会员注意到，以前黄金VIP会员支持最高4K清晰度投屏，现在只能选择480P清晰度，若想4K投屏必须升级购买白金VIP会员。消息一出反响不小，迅即登上微博热搜榜前列。
　　对此，爱奇艺客服回复称，黄金会员可以在电脑、平板和手机端使用，同时可使用480P清晰度进行投屏。若需要更高清晰度投屏，需要开通白金会员或在电视端上观看播放。
　　这一说法在爱奇艺会员服务协议中亦有照应。根据2022年11月9日版协议，黄金VIP会员所享受的所有会员权益可在电脑/手机/Pad端使用，电视端以及投屏不可使用。此外该协议还写明，平台有权变更协议内容，这一规定也曾被外界批评为＂格式条款＂。
　　眼见手机投屏受限，一些网友提出可使用HDMI线（高清晰多媒体接口线）直连电视，由此带出HDMI线路直连受限争议。1月16日，有人在社交平台发图反馈，使用HDMI连线iPad和电视播放剧集时，被系统弹窗提示＂由于版权原因，此内容不支持HDMI连线播放＂。
　　随后多位网友实测，平板端HDMI连线受限制的剧集或影片包括《向风而行》《独行月球》《肖申克的救赎》等等。相关截图迅速在网络中传播开来，一时间关于爱奇艺全方位限制电视端播放质疑声四起。
　　1月16日午间，爱奇艺官微发文解释，限制HDMI连线播放是应版权方要求，基于数字版权保护协议，为防止录屏盗版而采取的限制措施。该功能已经上线多年，这也是行业通行的做法。其他不受数字版权保护协议限制的内容，仍可通过HDMI连线播放。这项限制与是否订阅会员无关。
　　不过南都记者发现，虽然平板端使用HDMI连线电脑受影响，但电脑端却可以直连。
　　1月18日实测中，南都记者使用HDMI线连接电脑和电视，分别通过客户端和网页登录爱奇艺，播放了《向风而行》《纵有疾风起》《独行月球》《肖申克的救赎》等相关视频，均能顺利在电视屏幕上播放。其中，会员账号的最高画质为1080P，非会员账号的最高画质仅为480P。
　　平台称限制HDMI连线是出于防止录屏盗版目的，为何在Pad端和电脑端的播放效果不同？
　　北京汉华飞天信安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彭根告诉南都记者，App能够通过手机或pad端的API接口得知用户设备接入HDMI线连接至电视，由此App即可限制用户播放。电脑网页端没有相应的API接口获悉用户更多操作状态，所以无法做出判断和限制使用。电脑客户端则是因为电脑主机基本都会连接显示器，如果直接进行投屏限制，则显示器也无法操作。
　　限制投屏实质是会员权益的缩减？
　　在限制投屏上，爱奇艺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2022年7月，优酷率先开始限制用户投屏。当移动端优酷会员投屏视频资源到电视上时，系统就会提示＂试看六分钟，升级酷喵VIP看全片。＂在优酷会员体系下，酷喵VIP是较移动端收费标准更高的电视端会员。
　　引发类似上述争议后，优酷方面也回应称，优酷VIP会员权益不包含投屏，相关会员服务可在手机端、平板电脑端、电脑端使用。如用户需要在电视端观看，建议购买或者升级为酷喵会员，加享电视端权益。与爱奇艺类似，优酷最新的会员协议也有限制投屏的相关表述。
　　值得注意的是，会员用户对视频平台的回应似乎并不买账。有人认为限制投屏实际上是将会员分成三六九等，且限制HDMI连线也不能起到防止录屏摄屏目的；还有不少声音表示视频网站此举无疑是促使用户转向盗版资源。
　　近日，曾经点名批评视频平台＂超前点播＂模式的上海消保委再次出手，直指＂爱奇艺APP限制投屏加收费用的做法不厚道＂，并称＂套娃式充会员薅消费者羊毛的做法要不得＂。
　　上海市消保委认为，投屏是移动端用户正常的使用场景，消费者付了钱，在手机上看还是投屏看都是消费者的权利。平台在APP内限制消费者投屏的做法不合理。视频平台应该用更多更好的内容和更佳的消费体验获得用户提升平台收入。
　　在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研究员盘和林看来，投屏限制正是为了让爱奇艺电视会员和手机会员之间形成隔离。在＂广电181号文＂要求下，电视会员需要额外收费，如果不限制手机投屏和HDMI连接，那么电视会员的单一渠道销售就无法实现。而且手机、PC端和电视端的播放资源方也不尽相同，电视资源背后也可能独立的版权方；如果是应版权方要求，限制HDMI连线和投屏可以理解。
　　盘和林认为，缩减观众权益的行为容易会引发用户不满，但若依照法律规定和版权方要求，电视播放渠道需要独立于PC端和手机端，那么平台应该推进合规，并做好信息公开的工作。
　　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刘旭告诉南都记者，HDMI连接电视的版权问题，应以视频平台和影视剧版权方的具体协议为准。不过对于限制投屏问题，此前用户在充值黄金VIP时以为可以投屏，现在平台突然做出调整有悖契约精神，涉嫌倒逼用户＂消费升级＂。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二十六条第二款规定，经营者不得以格式条款、通知、声明、店堂告示等方式，作出排除或者限制消费者权利、减轻或者免除经营者责任、加重消费者责任等对消费者不公平、不合理的规定，不得利用格式条款并借助技术手段强制交易。但是刘旭指出，目前该法没有对违反该条款的法律责任、处罚办法、维权机制做出明确规定，有待后续该法修订时加以完善。
　　刘旭呼吁监管者及时介入调查，规范长视频平台市场，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此外，他建议视频平台恢复会员使用投屏的权限，或者延迟一年推行这类限制投屏功能的服务条款，尊重已购买会员用户的善意信赖。
　　视频平台的电视会员特殊在哪？
　　除移动设备端外，电视端也是用户使用频率较高的场景。用户的核心诉求是在电视端收看视频平台内容，而视频平台电视端会员价格常被诟病太贵。
　　按照使用设备分类，当前视频平台会员体系分为支持手机、电脑、平板等移动设备的普通会员，以及包含电视端和更多设备的高级会员。以爱奇艺为例，支持电脑/手机/平板端的黄金VIP连续包年价格为118元，支持电脑/手机/平板/电视的白金VIP连续包年价格为228元，支持七个设备端的星钻VIP连续包年价格为318元。
　　鉴于电视端会员的收费要高出普通会员不少，再加上＂投屏＂这一功能，因此用户往往会选择充值最便宜的会员。
　　此处不得不提的一个重要背景是，视频平台电视端版本的诞生与上文提到的 ＂广电181号文＂存在莫大关联。
　　＂广电181号文＂，即2011年广电总局发布的《持有互联网电视牌照机构运营管理要求》 ( 广办发网字 181 号)。其中要求，互联网电视集成平台只能接入广电总局批准的互联网电视内容服务机构设立的合法内容服务平台；互联网电视集成平台不能与设立在公共互联网上的网站进行相互链接，不能将公共互联网上的内容直接提供给用户。
　　目前为止，广电总局一共颁发七张互联网电视集成业务牌照，且于2014年宣布停止发放。这七家互联网电视集成业务牌照方分别为国广东方CIBN、银河互联GITV、百视通BesTV、华数TV、南方传媒、芒果TV、未来电视（ICNTV），均为国资背景。
　　这意味着视频平台需要＂借力＂互联网电视牌照方以满足监管要求。可以看到的是，爱奇艺的电视端版本＂银河奇异果＂、腾讯＂云视听极光＂以及优酷＂酷喵＂均为视频平台与牌照方合作。
　　南都记者了解到，目前视频平台和牌照方多为合作分成模式，因此电视端成本自然也要比平台方独立运营的移动端更高，这也不难理解为何电视端服务的会员费用更贵。
　　除此之外，广电总局也曾对互联网电视网络投屏乱象有所表态。
　　2018年9月，时任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网络视听节目管理司司长魏党军公开表示,互联网电视上的投屏应用,必须是具有互联网电视牌照的联合运营方才可以开展,任何独立的第三方的投屏行为都属于违规。
　　会员服务成为平台＂增效＂蛋糕
　　伴随着资本退潮，用户见顶、广告低迷、增长缓慢的视频平台不得不思考＂降本增效＂，会员服务就是一块重要的＂增效＂蛋糕。
　　最受瞩目的或许是超前点播模式，这一模式曾在2019年底激起舆论千层浪。剧集《庆余年》热播期间，两位用户认为此举损害会员原有权益便将腾讯视频和爱奇艺诉至法院。尽管法院判决均未直接否定超前点播模式，但2021年10月爱腾优三大视频平台还是纷纷宣布取消。
　　只是时间不足半年，视频平台有陆续通过＂主演陪看直通大结局＂＂邀好友助力解锁剧集＂ ＂大结局点映礼＂等名义，允许会员用户掏钱提前看剧；故而不少声音吐槽超前点播＂变相复活＂。
　　近期引起关注的还有优酷限制登录设备数量一事。元旦期间，有网友称优酷会员无法同时登录多部手机设备，只能登录一台手机。优酷表示此举是为了保护用户账号安全和打击黑灰产，目前优酷普通VIP会员最多可同时登录2台设备。而被推上前列的评论在质疑＂那我给我爸妈用的是什么黑色产业链？＂
　　此外，视频会员涨价更是成了＂家常便饭＂，不再是一杯奶茶的价格。2022年内，＂爱优腾芒＂等视频平台均有提价动作，各大平台单月包月会员价格均从30元起跳。其中爱奇艺已经连续三年三连涨，芒果TV更是在年内二度提价。
　　从财报上来看，这些打法似乎让视频平台有了起色。
　　去年爱奇艺率先在行业内实现扭亏为盈，并取得连续三个季度盈利。2022年第三季度，爱奇艺共取得75亿元的营收，其中来自会员业务的收入高达42亿元。爱奇艺CEO龚宇在财报电话会上表示，通过2022年前三个季度的努力，爱奇艺完成标志性逆转，业务表现远超年初设定的目标。
　　另据《晚点LatePost》最新报道，腾讯平台与内容事业群（PCG）所有业务在 2022 年末实现盈利，如腾讯视频为首次实现盈利。具体来看，腾讯视频2022年全年收入超百亿元，从10月起开始盈利。
　　1月19日，芒果超媒最新业绩预告显示预计2022年全年盈利17.9亿元至18.9亿元。其中也提到，芒果 TV 积极创新会员运营打法，会员收入同比增长 6%。
　　不容忽视的是，由于视频会员价格不断攀升、用户权益被越划越细、原有的灰色地带日渐收缩，＂吃相难看＂的批评声也越来越大。
　　对此，盘和林提出两点建议：其一是保持信息透明，平台公开费用支付的构成。其二是保持自身竞争力，视频平台的核心竞争力是内容质量，有质量的内容也应该获得相应对价，如果只提高会员费用，而没有提供更高质量的内容，用户自然会流向其他平台。
　　采写：南都记者黄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