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网银行的粗放苦果

　　作者：王新
　　编辑：木宁
　　风品：蓝湛 司廷
　　来源：首财——首条财经研究院
　　民营银行圈，最近好不热闹。
　　先有微众银行租金贷踩雷蛋壳，后有富民银行分期业务踩雷＂享车平台＂。
　　如今新网银行又因三宗罪站上前台，这是在闹拿出呢？
　　01
　　点名＂三宗罪＂
　　3月18日，银保监会对四川新网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新网银行＂）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的案例进行通报。
　　《通报》指出， 自2019年第四季度以来，监管系统接收到消费者对新网银行的投诉举报显著上升，车贷方面的投诉举报数量位列银行业金融机构第二位，反映问题主要集中在银行违规放款、对车贷金额存在异议、贷款息费过高、暴力催收等方面。
　　银保监会强调，新网银行与一家互联网汽车消费分期服务平台合作业务投诉举报尤其突出。存在三大侵害行为：
　　一是新网银行贷前调查不尽职，对部分借款人贷款申请资料真实性核查不到位；
　　二是新网银行催收管理不到位，存在短信催收缺乏相应的管理制度、电话催收管理不完善等问题。
　　三是新网银行与该互联网平台合作业务推高了消费者融资成本。 消费者被该互联网平台收取的平台费或服务费与汽车融资金额之比集中在14%至28%间，有的费率达到30%以上；新网银行向消费者发放贷款的年利率区间7.7%-8.9%，均值8.49%。消费者承担的费率、利率等融资综合成本大幅高于汽车消费贷款正常息费水平。
　　消费金融专家苏筱芮表示，此次监管通报，是近年监管强化的一种折射，将对新网银行品牌声誉造成影响，旗下业务的相关费率将面临调整，内控审核流程亦将整改。
　　新网银行官方则回复称， 主要集中发生在开业初期的个别业务渠道。近一年多来，已经成立专项整改小组，全面开启自查和持续整改工作，主要问题整改已取得阶段性进展。
　　02
　　声声投诉 改进之路漫漫
　　全面自查、持续整改...... 字斟句酌，有态度、有实操，值得肯定。尤其是其阶段性进展，鼓舞人心。毕竟有错必改，善莫大焉。
　　只是，一些投诉声音，似乎并不买账。
　　通报未指出问题平台是哪一家，但梳理现有舆论，大多指向前期暴雷的美利车金融。
　　查询聚投诉、黑猫投诉等网站可发现，与新网银行有关的用户投诉对象包括美利车金融、优信二手车、利通汽车、德易金融二手车等，且不乏近期的新投诉。
　　截止3月23日18时，黑猫投诉上，有关新网银行的投诉量1472条，有关美利车金融的有1199条，涉及双方的投诉量有 472条。
　　公开信息显示，美利车金融是一家汽车消费分期服务平台，原计划于2019年11月15日赴美上市。 美利车招股书披露，新网银行是其主要的融资合作伙伴之一。有媒体报道，新网银行是美利车金融的最大贷款银行，规模达到140多亿元。更玩味的是，作为新网银行的大股东，新希望集团也曾在2018年1月领投美利车B轮融资。
　　2019年11月11日，美利车金融创始人刘雁南因＂1105＂特大涉黑网络套路贷案被调查，上市之梦就此被打碎。新网银行自然受到波及。
　　截至目前，仍有不少借款人将新网银行与美利车金融一并作为投诉对象，主因是未获本人确认，便收到新网银行贷款、且实际利率高企。
　　1月30日，用户7556779233在黑猫投诉称：＂我在美利车贷款买了一台二手车。车价56000元。首付10000万。实际贷款46000元。分期三年。每月2108元。已经还了两年。现在银行告诉我贷款金额是67000元。多出了21000元。车都不值67000元。我怎么贷出来的67000元呢。 要求看合同客服说没有。我也没在新网银行签订过贷款合同。 要求银行给我出示我签订的合同。＂
　　此外，暴力催收也是一个投诉焦点。
　　有用户在黑猫投诉称，新网银行的暴力催收，导致家人住院、妻离子散。
　　可见，新网银行与合作平台的往期实操不乏漏洞。声声投诉，拷问其风控品控力，也让其品尝了粗放苦果，后续改进之路依然漫长。
　　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李亚认为，监管通报中重点提到了新网银行贷前调查不尽职、催收管理不到位、推高消费者融资成本的问题。另从受害者反映来看，该银行在贷前调查中对部分借款人贷款申请资料真实性核查不到位，可能是由于与第三方机构合作权责划分不明确，或贷款审批流程等制度不完善导致；另在催收管理上，无论是自行催收还是委外催收，都体现出对催收行为管理的疏忽，应当加强管理制度的完善，并对相关人员进行培训。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2月，银保监会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商业银行互联网贷款业务的通知》，进一步强化对金融机构网贷风险治理。就暴力催收、个人信息安全、诱导过度借贷、收费不合理等问题做出规范。
　　大潮之下，网住几尾问题大鱼也在情理中。
　　问题是，为何是新网银行呢？
　　03
　　营利大降 粗放＂苦果＂冷思
　　公开资料显示，新网银行是全国第3家互联网银行，于2016年12月28日正式开业，注册资本30亿元，由新希望集团、小米、红旗连锁等股东发起设立，是四川省首家民营银行。
　　开业四年来，新网银行营收规模、盈利能力都有大幅提升。 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9年，新网银行营收3.59亿元、13.35亿元和26.81亿元，对应净利润分别是-1.69亿元、3.68亿元和11.33亿元。
　　不过，展业能力提升的同时，不良率指标高企也值关注。
　　2017年至2019年，新网银行不良贷款率分别为0.11%、0.39%、0.60%。
　　2020年上半年，新网银行实现营收12.42亿元，同比增长7.80%；实现净利3.98亿元，同比下降14.78%。
　　除了＂增收不增利＂，资产、负债也双双下滑。截至2020年6月末，新网银行总资产达400.79亿元，同比下降9.23%；总负债达353.76亿元，同比下降11.22%，同时，不良贷款率升至1.53%。
　　到了2020三季度，新网银行依旧好不到哪去。
　　截至2020年9月末，该行不良贷款率仍为1.53%，拨备覆盖率从年初513.83%回落至297.78%。
　　截至2020年9月末，新网银行总资产392.2亿元，较2019年末减少50.16亿元；总负债343.77亿元，较2019年末减少55.63亿元。
　　用户规模方面，新网银行与头部机构差距进一步拉大，还被后浪亿联银行超越。2020年上半年，亿联银行小微客户量增至5.7万户，超越新网银行1.47万户，成为用户规模第三的互联网银行。
　　受不良贷款上升影响，新网银行资产同期利润率1.72%，较年初减少1.08个百分点，降幅38.57%。
　　2020年前三季，新网银行营收18.06亿元，较年初26.81亿，下降8.75亿元，降幅32.64%;此外，净利6.17亿元，较年初11.33亿元，降幅45.54%，远高于同期商业银行的净利润降幅8.3%。
　　营利双双大降，何以至此呢？
　　业内人士表示，这或与开业初期，贷款业务粗犷式扩张有关。
　　2018年，新网银行获批入选P2P存管银行的白名单后，开始大举跃进。作为中间业务，存管收入不占用资本，对资本金缺乏的新生银行而言诱惑力不言而喻。
　　据互联网金融协会数据，截止2018年底，新网银行提供资金存管的P2P网贷平台109家，排名行业第一。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美利车金融。
　　细分其存管业务收费，通常包括两部分：一是平台接入费20万元；二是根据存管资金交易规模按年收取0.5%的存管费用，还包括提现费(每笔缴纳1元)。
　　低门槛、高利润，自然是门好生意。
　　新网银行没公布过存管收入，但根据财报，2017年其手续费和佣金收入仅5165万，2018年飙升到2.94亿，2019年为11.4亿，短短两年增长7.2倍，利润之丰不用累言。
　　不过，高光时刻往往也是危机来临的先兆。
　　随着P2P网贷平台陆续暴雷、及强力监管出清，新网银行存管业务开始大缩水，2019年末存管平台仅剩39家。2020年11月，P2P网贷平台彻底清零，新网该业务也一并归零了。
　　由此，盈利负重全部押在了信贷业务头上。
　　作为新兴民营银行，在缺乏传统金融网点积淀、没有既定客群，没有流量优势；缺乏资金来源，自身资本有限的种种约束下，新网银行选择了互联网银行定位，并试图通过合作路线，做大场景金融，采取助贷和联合贷款的双打模式，突破线下跨省经营受限的先天缺陷、解决资金用户不足的瓶颈。
　　实操看，新网银行的成果也可圈可点。
　　连接蚂蚁金服、中国移动、中国银联、陆金所、京东金融、美团、滴滴、今日头条、优信、美利等多家流量、场景平台，实现个人用户快速拓展。如今日头条的＂放心借＂、滴滴的＂滴水贷＂，背后资金方都是新网银行的＂好人贷＂。
　　借助此利器，新网银行一度火热。首席运营官刘波甚至曾放话：＂流量多得用不完，我每天在发愁要怎么办＂。
　　流量，就是利益。最终2018年其扭亏为盈，2019年，新网银行ROA达2.82%，是同类型微众银行（1.55%）、网商银行（0.9%）、成都银行（1.06%）两倍。
　　然狂飙之下，也带来隐患。比如上文的爆发式投诉以及点名三宗罪，偶然中也或有其必然性。
　　行业分析师郝瑞表示，助贷机构仅限于提供信息，从银行处赚取服务费；商业银行提供信用负责风控，发放贷款赚取利息，两者应该泾渭分明。但实操中，因小型商业银行风控能力有限，一些助贷机构变相成为信用机构，承担授信审核职能，并由此拉高手续费，叠加贷款利率，导致贷款成本居高不下。而边界模糊下，一旦合作机构尺度不严、违规操作，面对客户投诉，双方扯皮也就不足为奇。最终，银行往往沦为兜底者，微众银行如此、新网同样如此。
　　2020年7月，＂商业银行网贷新规＂出台，及时厘清了这些边界。
　　而伴随一系列新规出台，新网银行的狂飙进程自然也按下停止键，前期粗放苦果逐渐显现，盈利能力开始减弱，上述业绩双降也就在逻辑中。
　　04
　　场景金融是与非 风控为王
　　客观而言，面对发展新生态，新网银行也进行了不少努力。如LPR铺开，信贷宗旨发生根本改变。只是，产品依旧是消费信贷，有舆论称有现金贷导流质疑。
　　孰是孰非，留给时间作答。
　　但可肯定的是，面对内外困境，破局并非易事。
　　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上半年，新网银行也经历一系列高管变动。
　　首任行长赵卫星4月离职，转任小米金融副总裁，接棒者为新网银行党委书记江海兼任。
　　新希望集团副董事长王航兼任新网银行董事长，周受资、曹曾俊、江海任副董事长，首席风险官徐志华、首席信息官李秀生、首席运营官刘波分别升任副行长。
　　事实上，自2016年底新网银行成立以来，新网银行董事长已变更三轮。
　　2016年底，银保监会批复新网银行开业信息显示，刘永好为董事长；2017年7月，四川银保监局批复同意王航出任董事长；2019年3月，同意江海出任董事长。
　　2017年报披露，王航因工作原因申请辞去本行董事长。时隔3年，王航再次领航新网银行，身上担子不算轻。如何高效破局，考验其乃至整个新领导层的大智慧。
　　同时，监管此番新网亮剑，也有强烈信号效应。让人不得不审视民营银行的行业之态，为何频频在场景金融踩雷？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李广子认为，踩雷事件不限于民营银行，其他银行也有类似案例，暴雷事件与宏观经济环境复杂、整体金融风险增大有关；另一方面，民营银行机制相对灵活，产品和业务模式创新较多，风险容忍度较高，一些银行采取新风控模式，可能更易暴露风险。
　　比如网商银行，2020年1月合计被罚254万元，违法违规行为有：违反清算管理规定、违反备付金管理规定、因重大关联交易未经关联交易委员会审查、未经董事会审议；部分员工提供虚假资料、陈述等；会计运营管理违反基本内控规定等方面。
　　再看微众银行，蛋壳租金贷属于其创新业务，同时进行的大概还有二三十个，每个规模在亿级以上。租金贷不是唯一失败的，但也不乏成功案例。
　　换言之，对场景金融也需一分为二看待，避免草木皆兵。
　　不过，暴露的风险漏洞还是值得警醒。
　　行业分析师李晨表示，伴随互联网存贷业务日益规范，互联网银行正面临监管趋严、不良率稳中有升和资本充足率承压等多方压力，已失去＂双标＂的监管套利空间。而伴随教育贷、租金贷、车贷等细分场景不断曝出风险事件，场景金融的模式反思也势在必行。场景再好，抵不过场景运营方自身的经营风险大。下半场，场景不再为王，银行要亲自下场风控。如何更有效主导场景、风控为王，是成败关键。
　　3月2日，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表示，对于互联网银行比如网商银行、微众银行等，都鼓励其发展，＂我们不认为有什么限制、不允许他们发展的金融业务，但是我们做任何业务比如保险、信托、租赁等金融业务，但必须按照金融的规律和规则实行统一管理。＂
　　数字普惠，开放连接，新一代数字科技普惠银行。
　　如何应对监管新生态，品尝粗放＂苦果＂后的新网银行，还需有更多知行合一思考。
　　本文为首条财经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