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蛮妖 01： 你记忆中的高中老师是什么样子？ 我的高中是偏远小镇上一所排不上名的普通学校，老师们很朴素，大多是从附近村庄考进大学，毕业后返回家乡教书，没课时会回家忙农活。据说山西人非常恋家，不舍得放下家人去远方，大概真的如此吧。 他们的样子嘛嗯，就像张平。 《最好的我们》里的班主任张平很像我曾经的老师们。他出场时导演还用了特写：一条不太合身的西裤，衬衫扎在裤子里，腰间斜挂着钥匙，总是吊着裤脚，走起来呼啦呼啦的。还有秋游时背着草帽带着学生的样子，特别写实。 剧里有个场景是他因考题泄露被停课后，一个人坐在操场用河南话接他妈妈的电话，戳中泪点：“我挺好的，你吃饭了吗？我爸最近咋样？” 没课上时他有一次在外面失神晃荡，提了个绿色塑料袋子光脚穿着双塑料拖鞋，衬衫左半边扎裤子里右半边垂在外面，露出半截皮带。娃娃机前偶遇学生，学生第二天想着他的背影这样评价他：“张平虽然平时也颓，就是一大好农村有为青年，但是那双鞋真的太破了。” 这是一位刚刚开始工作的农村老师，淳朴实在，踌躇满志，尽心尽力，眼里心里只有学生。 02： 我的姐姐就是这样一个教数学的高中老师。她在老家附近的一所中学教书近十五年，工资不高但一直兢兢业业。 她穿着朴素。不认LOGO不关心时尚也叫不出那些衣服的牌子，一家人的衣物要么是淘宝买，要么是县城商场里随便买买。LV是什么，她根本听都没听过，也没兴趣知道。 她生活简单。不玩微博不上QQ不懂微信，平时上课时不带手机，我时常联系不到她。经常跑的地方有三个：学校，婆家，以及自己爸妈家，这几个地方离得很近，她想去时随时就骑车冲过去了。昨天她打电话问我怎样在网上订机票订火车票，以及怎样预订想去旅游之地的酒店。 姐姐的人生轨迹似乎很平淡。根据家里经济情况和父母的建议读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应聘到城里的高中教书，工作稳定后相亲结婚，买房生子。虽然一直只拿着一千多的工资作为家用，但小城镇的生活，看起来富足又幸福。 但这个看起来平凡的中年女教师，以前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呀。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性格火爆的人，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为了家人跟别人在村口吵架，而我和爸妈性格都慢吞吞从不和人红脸。她从小爱看书爱写字爱唱歌跳舞，作文经常被传阅，曾经的梦想是当个作家。她高中就谈起了恋爱，对方后来读了军校成了个兵哥哥，经常来我家玩，现在仍是好朋友，中间俩人为什么没走在一起的内幕谁也不清楚。 姐姐工作后，家里条件好了许多。县城里消费水平不高，她的工资大部分用在了我们身上。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传奇。 03： 姐姐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长姐如母，大概就是她在我们家里的地位。 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家庭担当，应该出去行走江湖才对呀。但是，家中年龄最大的孩子通常被整个家庭赋予更大的责任，她早熟懂事不任性，早早就明白上有父母慢慢变老，下有弟妹正在读书以后还要成家。她不像我们这些做弟弟或妹妹的，自己当了父母才是人生第一次长大。 所以，姐姐当时完全没有为自己而活的资本。她要赶快开始工作赚钱补贴家用或填补弟妹的学费；她要赶快相亲嫁人不让父母担心，也可以一起承担来自现实生活的压力；甚至，她根本没有动过离开家乡看世界的心思，因为父母渐渐年迈，这些年来她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一毕业就奔赴远方，一心想追寻内心的想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姐姐就是家庭后方稳固的定心丸。我心里想，只要姐姐在父母身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事实确实如此。每次给爸妈打电话，听到他们身体又哪里不舒服有什么小毛病时，挂掉电话就打给姐姐，而她会第一时间回家看看二老，该吃药的吃药该送医院的送医院，不让他们硬撑着，再回复给我让我放心。 平时放假，她也会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衣服，带着娃娃给老两口解闷儿。我们真的不想寄钱回去呀，因为给他们的钱他们肯定不会花自己身上，全部省吃俭用留给弟弟用，他毕业了找找工作要用钱，工作了结婚要用钱，结婚了以后生小孩要用钱，生了之后孙子读书要用钱总之，他们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以及攒不够的钱。所以，孩子直接送吃的穿的比较好。 姐姐给我打电话时常说的话是：有我在，爸妈这边儿你放心，一个人在外不容易，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们这一大家子有她在，真好。 04： 养儿防老，在现在这样温饱不缺的社会里也许就是这样的意思吧。父母不需要你养活，只需要陪伴。 不可否认，老人是需要子女常回家看看的。年长的那个孩子通常会留在父母身边工作生活，有了他们的付出，年龄小的孩子离乡背井打拼自己的一片天时才能无后顾之忧。 也有的家庭情况是，姐姐或哥哥性格实在是强势能力也很强，刚踏入社会时不甘心一辈子留在小城市上着日复一日的班，执意去了省城或者更远的地方打拼，那么第二个孩子多数情况下会选择留在父母身边工作。 把年龄越来越大的爸妈变成孤孤单单的留守老人，作子女的大多不忍心吧。 而如果是独生子女，留在家乡的还好说；如果这个唯一的孩子也远走他乡，等到以后成家生子后，做父母的也只能一路相随，辞掉工作或退休后卖掉老家房产，住在陌生的城市帮儿女照顾下一代。 让一把年纪正应颐养天年的父母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选择，重新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不熟悉的人群，绝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如果没有姐姐，在去北上广还是留在家乡这个问题上，我想，我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05： 而不久前，我发现那个印象里伶牙俐齿无所不能的姐姐，也已不再年轻了。 去年，姐姐一家三口来上海过年，春节前几天我要上班，只能把他们单独留在家里。姐姐去煮米饭，一时粗心大意忘了把电饭煲内胆放进去，直接加了水和米，导致家中电线短路，电饭煲也坏了。我到家时她神情沮丧，虽然没有不停的说对不起，但我能感觉到她后来做事都特别小心翼翼。 我想起读高中时住在姐姐家，无所顾忌的吃穿住，不做饭不洗碗不做任何家务来去自如，从没拿自己当外人。现在她住我家了，反而让她这样拘谨。 姐姐一家很少出远门，那次我们去杭州苏州等周边城市玩时，酒店啊车票啊景点门票等一切事宜都是我来安排提前搞定。姐姐为此有点自责，说怎么自己什么都不会呢，网络上的东西一窍不通。 我带他们去外面吃饭，姐姐总是挑最便宜的点。 曾经的姐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保护我和弟弟不受别人欺负的老大呀。她这么多年呆在老家，到外面的时候好像有点怂了。 我突然很心疼她，心疼这些年来她为这个家庭的付出。 06： 姐姐为我们家付出了很多，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精力上。 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好了许多。不会再为谁的学费谁的工作发愁；儿女也已长大，不需要事事操心；田里的农活也不是非做不可，姐妹两个完全可以负担父母以后的生活。 不过，我最安心的是，姐姐似乎很享受这种缓慢而原始的小镇日子。没课时寒暑假时带着孩子逛逛公园，或者去远一点的市区景点玩玩，再或者，带着孩子去婆家或娘家小住一段时间，三代同堂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她唯一牵挂的便是安家远方的我，因为其他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而我，依然会为了追求更好的工作环境更高的薪资而跳槽，会为了某个心心念的景点而走的更远，我会在这个离家很远的城市里，为了不让身在家乡的他们担心而变得更好更强大。 我会常回家看看，也会经常邀请姐姐一家一起去些从没去过的城市走走，去看看更大更美更多元的世界。我相信，我们的路都会越走越宽，生活，也会越来越美好。 希望她一直幸福下去。 背景音乐 《memory》李春波《姐姐》 作者 小蛮妖，微信公众号：小小小蛮妖（或xiaoxiaoxiaomanyao），一枚小而暖的公众号，文艺少女聚集地。文字不鸡汤不狗血，只求真实而温暖。欢迎来做客，每个粉丝都是我的珍珠。十点读书经授权发布本文。
